洪荀是卧佛在牢城营内布下的暗桩,负责锻造火器,如今东窗事发,卧佛选择诛杀以除后患,这?种事其实也在沈莺歌的预料之中,但她没想到的是,卧佛居然这?般快就下手了。
身作羌敌的走狗,卧佛既能?操纵整座牢城营,亦能?遣人在诏狱里堂而皇之的杀人,这?已经很能?够说明?一些事情了。
沈莺歌隐隐约约推测出了卧佛的身份,但她还不够确定,她非常需要切实有力的证据,只要天宿卫卯足了劲接着往下去查,定是能?够查出些什么。
但鹰扬接下来的话,无疑是给僵滞的局面?雪上添霜:“洪荀的遗书呈至官家?那?里,官家?批了朱,说可以送到门下省结案了。”
赵徽这?么快就要给这?一桩谋逆未遂的案子结案?
小皇帝都发话了,那?天宿卫肯定不能?继续往下追查。
关于洪荀真正的死因、杀人凶手、牢城营背后的操盘者、以及卧佛的底细,这?些线索纷纷断在了“洪荀之死”这?一桩案子面?前。
沈莺歌望着一口未饮的茶水,静静看着它?由热转冷,她心里堵着一口气出不来。
为何每次即将事成的时候,就差那?临门一脚,卧佛就能?够将她铺好的一盘棋全部搅乱。
卧佛连小皇帝的立场都能?够篡改,可见手眼通天到了什么境地,坐在龙椅上的少年如今就是一具活生生的傀儡!
还不如谢瓒扶持小皇帝上位的那?一段时期, ????? 至少谢瓒绝不是架空权力、玩弄权术的那?类人从小皇帝与宇文柔在苍龙号上谈判的场景就可见一斑,小皇帝誓不与羌人为伍,他的谈判之词都是谢瓒相授的,谢瓒教?小皇帝挺直了脊梁骨。
卧佛却?要教?着小皇帝对羌人弯下脊梁。
赵蓁端详着沈莺歌郁闷的面?容,忍不住笑?道:“你很困惑,为何官家?会突然转变了立场,对这?些事轻放轻拿,不作深究。”
沈莺歌确乎是困惑的。
赵蓁道:“因为官家?还没断奶。”
断奶一词,用得太精辟了。
沈莺歌敛眸,终于饮下了半盏热茶,道:“长公主,有一桩需要委托你去做,也只有你才能?做到。”
她附耳对赵蓁说了一通话,赵蓁的眸子微微瞠住,有些不可思议:“此计当真有效?”
沈莺歌点了点头。
对付藏在赵徽背后操纵权术的那?个女人,她必须用这?种剑走偏锋的办法。
而且,她异常笃定,此招一定会大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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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谢瓒写好寄去燕京的一封密信,这?封密信是写给小皇帝的。
他很久没陪侍在小皇帝身边了,很多?事物都委托给了蔺知章和葛闻洲去做,蔺、葛二人都站在了罗生堂这?一边,成了他在深宫朝庙上的眼线,每隔一旬都会给他寄来宫里的各种情报。
是以,他比任何人都要早知道洪荀暴毙狱中这?件事,洪荀一死,卧佛与罗生堂对峙的天平算是开始失衡了,卧佛彻底放弃洪荀这?一枚棋子,紧紧捏着顾觅青的性命不松口。
卧佛洞悉人性,知晓他不可能?放弃顾觅青,所以一直在暗中咄咄紧逼。
形势对罗生堂很不利,赶在天秤彻底失衡以前,谢瓒必须提早做点什么。
常言道“攘外必先安内”,有一些事是时候要让赵徽知道了,赵徽也必须要做出一些抉择,不能?一直让自?己处于一种被动的局面?里。
谢瓒写完了信后就吩咐青苍去送,青苍脚程堪比急脚递,想必两日之内就能?把信送达。
谢瓒从听鸟苑里出来,径直往沈遒的书房里去了。
今夜就是顾觅青的营救行动,沈遒有要紧任务在身,想必也是坐不住的,但谢瓒偏偏就是要让他坐得住。
时逢沈遒休沐,换上了一身藏蓝常服,正在一座棋盘上下棋,徐氏在他身边捏肩捶背,通风报信道:“白天的时候,我看到蕙心斋的老货将谢相和沈氏一并?叫了过去,一个时辰后,沈氏就出了府门,老货独留谢相一人说话老爷,您说,老货这?是在搞什么成算?”
沈遒与沈老夫人虽说明?面?母慈子孝,但实质上,关系并?不很亲厚。数年前,沈老夫人觉察到他暗中为卧佛效命后,一怒之下,在祖祠里把他的名?字从族谱划去了,当他不是沈家?的人,也不认他这?个儿子。
沈遒有些难过,但很快就不那?么难过了,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重振的沈家?的门庭,及至卧佛大计将成,沈老夫人一定会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不过,徐氏整日“老货”“老货”地唤,让沈遒罕见地生出了一丝不虞,他淡淡地审视了徐氏一眼,女人打从被沈莺歌戳瞎了一只眼睛后,芳靥大打折扣,畴昔让他倾心的魅力,无声无息地消逝而去。
因有一张年轻美丽的脸蛋,徐氏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会沈遒觉得是在逞娇,他很享受小女人对他撒娇的感觉。
但毁了一只眼以后,徐氏的所作所为,都让沈遒感到一种矫揉造作,甚至谈吐粗鄙,哪怕她流泪扮弱,沈遒也生出了一种麻木。
徐氏还是那?个徐氏,可沈遒的心态变了,他开始怀念崔氏的好。
崔氏的出身、门庭、谈吐、容颜、气度,哪一样不比徐氏好个千百倍?
崔氏从不烦扰他,既不争宠也不善妒,做事井井有条,能?够照顾府上所有人的情绪,每一个人都喜欢她,反观徐氏,完全跟崔氏比不了。
为什么他当初就瞎了眼,贪恋徐氏的一张脸,反而苛待了崔氏呢?
甫思及此,沈遒就对徐氏生出了一股子厌倦,扭开了肩膊,出言让她退下,意欲去看望崔氏,等看望了崔氏,他再?出门。
徐氏心思细腻,自?然就发现了沈遒的疏离,她收不住脾气,马上就哭闹了一番,用梨花带雨来控诉沈遒的负心薄幸。
两人生出龃龉之时, ????? 管事就前来通禀,说是谢瓒来了。
沈遒如蒙大赦似的,不耐烦地将徐氏推开:“在这?儿哭来哭去就是丢了我的脸面?,还不去泡茶,慢待了左相大人可有你好受的。”
徐氏迫不得已,只要忍住满腔郁卒,起身去泡了茶来,
谢瓒执着竹笻缓缓入内,沈遒恭谨地请他坐在上首座。
谢瓒轻淡的眸光稍稍一偏,落在了东隅一角的棋盘上,薄唇轻轻抿起了一丝弧度:“我正好也对棋感兴趣,不若一起下盘棋罢。”
“好啊。”沈遒刚开始没觉察出什么端倪,落落大方地延请谢瓒执黑子,自?己则执白子。
很快地,沈遒就觉察出一丝不对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