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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端,沈莺歌追着黑衣人一路到了大内皇廷里。

黑衣人似乎对?皇廷内的建筑格局非常熟稔,见甩不脱她,就一直在各个宫殿里变着花样兜圈子,意欲磨干她的体?力。

但黑衣人显然低估了沈莺歌的体?力,兜了快七个圈子之后,她不仅没有露出疲累,反而速度越来越快了。

而黑衣人受了伤,体?力正在不断流失,再这样下去,想必很快就会被沈莺歌追上……

情急之下,黑衣人遛窜到了寿康宫里。

寿康宫可是宿太后的宫殿。

沈莺歌太阳穴突突直跳,黑衣人难不成还跟宿太后有关联?

这是虚晃一招,还是蓄意为之?

等她落在了寿康宫的宫门的树上时,却发现黑衣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宫殿里。

沈莺歌正欲潜进?去搜,却听到一声:“有刺客!”

一排弓箭手忽然出现在宫门下,严阵以待,箭簇直至沈莺歌的方向!

若是他们擅自放箭,沈莺歌很可能来不及逃。

这可怎么办?

忽然之间,一道清冷低磁的声音出现在夜色深处:“是本?相养的一只?鸟飞到树上去了。”

沈莺歌心头一怔。

来者是谢瓒。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过生辰

那一排弓箭手望见谢瓒来了, 一霎地?正襟肃立起来,止住了盘弓射箭的动作,拱手称礼。

沈莺歌亦是?微微愣住, 没料到谢瓒居然会出现在?寿康宫宫门外,她克制住意外, 拨开一些枝杈,遥遥朝着树下望去。

伴随着一阵轮毂声起,一道玄色身影出现在?暮春初夏的夜色里,男人慢条斯理地?摁着轮毂, 举手投足尽显优容淡雅,他止住这?一排弓箭手,说没什么刺客, 不过是?自家豢养的一只鸟儿飞到了树里,惹出了一些动静罢了。

这?等同于是?救场的话了, 沈莺歌很?快悟过了意, 嘬着嘴唇发出了几声清脆的鸟叫声, 她在?树上模仿得惟妙惟肖,树下, 谢瓒淡声说道:“本相的鸟儿都?被你们吓得不敢飞下来了, 还不赶快退下?”

事实证明, 谢瓒摆起官架子来特别有一套,弓箭手被他唬住了,面面相觑之下,也就不敢擅自放箭,退守至一旁了。

及至那些弓箭手退居至半丈开外,沈莺歌得了空当?,不再?原处逗留, 趁机纵身飞掠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深邃处。

谢瓒用余光往树上撇掠而去,发现那一道白色纤影不见了,适才疏松了一口气。

弓箭手是?宿太后身边的章太监安排的,谢瓒截了和,章太监惯会见风使舵,当?下就出来对他赔个不是?了,执着扶麈道:“杂家以为是?有刺客闯入了寿康宫,思及皇太后娘娘的安危,就擅自做了主,安排了弓箭手,哪承想,居然是?谢相养得一只鸟儿飞了进来,惊扰了贵鸟,杂家这?厢给您赔个不是?了。”

“惊扰到了我的鸟是?真,寿康宫有刺客也是?真。”

谢瓒使了个眼色,不过少时的功夫,黎沧就率领着一支天宿卫精锐走上近前,黎沧抱拳道:“方才末将正在?追缴一个黑衣刺客,其受伤后,躲入了太后娘娘的寿康宫里,为确保太后娘娘的安危,容许末将例行搜查寿康宫,若没搜到刺客的下落,末将即刻带兵离开。”

不等章太监前去通禀,黎沧直接率兵闯入了寿康宫。

俨如?一副兵痞子的野蛮作风。

章太监遇到黎沧等同于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对谢瓒道:“谢相,您让天宿卫擅闯宿太后的寝宫,怕是?于礼不合罢……”

“章公公怕是?误会了。”这?一刻,蔺知章忽然出现,徐徐立在?谢瓒身侧,帮衬着说话道,“天宿卫从来都?是?负责各宫主子的安危,发现宫里出现了刺客,自是?要严加巡查,太后娘娘凤体尊贵,若是?给刺客惊扰到了,章公公你可担得起这?种罪咎?”

“这?……”章太监没料到蔺知章会出现在?这?里,一时哑然,不知要如?何?辩驳。

蔺知章如?今从中书舍人晋为御史?中丞兼任监察院左佥都?事,掌百官纠察之事,说话亦是?很?有份量的,但他不是?跟谢瓒断交了么,怎的今晌会帮衬着谢瓒说话?

对于蔺知章的出现,谢瓒亦是?隐隐感到微讶,但明面上并?不想过多的波澜,仍是?一副疏淡的表情。

约莫半个时辰后,黎沧搜完了寿康宫,遍搜无获,但他脸上也没惊扰了太后休憩的负罪感,搪塞般抱了个拳就带兵离开了。

章太监面上隐隐露出一抹不悦之色,但当?着谢瓒的面,又不好发作,等天宿卫离去了,意味深长地?谢瓒道了一句话:

“您乃是?一朝独相,亦是?为陛下所倚重的重臣,太后娘娘是?陛下的母亲,你不尊太后娘娘三分面,事头传到了陛下那头,陛下该如?何?想呐。”

这?句话是?忠告, ????? 亦是?提醒。

言讫,章太监就挥着扶麈离开了。

谢瓒眉宇微微一深,往寿康宫的方向遥遥睇了一眼,没有说话,倒是?蔺知章主动开了口:“让天宿卫去查太后娘娘的宫宇,这?一下,得罪了她老人家,也可能得罪了陛下”

蔺知章喟叹了一句:“谢延暻,你变了啊。”

谢瓒思绪归拢,看了昔日?故友一眼,打从多年前收了绝交书后,蔺知章从未主动找他说过话,今番还是?头一遭。

他也很?久没有听到“谢延暻”这?个名字了。

上一回听到,还是?扬州府的那个旧宅里,沈莺歌唤了他的表字。

夜色朝深处走去,皎月西移,时值人籁俱寂之时,给了两位昔日?故友叙谈的静谧空间。

他们之间还横亘着一个故去的韩行简,横亘着一个无法逾越的鸿沟,从数年前的断交开始,他们原本致力于走一道的人生路,开始分了岔,两条路呈现出了南辕北辙的方向。

一条是?经世致用的道路,这?条路伴随着腥风血雨。

一条是仁德至上的道路,这?条路伴随着艰辛坎坷。

虽然道路的方向是?截然相反的,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条路将会重逢交叠在命运的某一个时间点上,达到一种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