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是尽量控制了自己心中永远燃烧着的愤怒。她可以听他的,而不是非要梗着脖子去与他吵架,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她改变不了他的想法,甚至可能变得更糟。

也许,她真的该尝试着对他稍微温和一点……

算了!

薇洛默默把注意力又重新集中到了那本欢场女子的回忆录上。她真是快要被无聊死了才会一时头脑不清醒地又把这本书拿出来了。

除去那些她没有仔细看的下流段落,整本书的剧情也是乏善可陈,充满着男人的意淫。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芬妮是一个非常幸运的女孩,幸运得到了虚假的地步,比如说遇见的男人个个都英俊且有着一些最基本的道德,科尔太太更是一位善良的老鸨。可即便如此,最后的大团圆结局在她看来也还是太强行了。

芬妮未满十九就继承了去世情人相赠的大笔遗产成为了富婆,想来之后人生再潇洒不过,结果她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了自己第一个情人查尔斯距离她上次想起他的名字已经过了不知道多少页了。然后她也找到了他,激动万分地晕倒在他怀里,之后经过一些她并没有仔细看的内容,就与他结了婚,并顿悟了人生真谛。

薇洛想,如果他们直接就结婚,自己可能都不会感到一种微妙的膈应。可是作者非要写芬妮不想结婚,她只想白白地将万贯家财都送给查尔斯,且自认为能够成为他的情妇就已是莫大的荣幸,还是查尔斯不顾她的劝阻,坚持娶她为妻,并最终赢得胜利。

显然,芬妮认为这位绅士没有直接拿钱真是受委屈了,因为这样会显得他是自甘堕落,为了金钱而舍弃了自己宝贵的名誉。

可白占一个妓女陪了那么久老头才拿到的钱又究竟高尚到哪里去了?

她难以理解这种爱情……

但最后芬妮的话她仍然是赞同的。

罪恶的道路有时会铺着玫瑰,但之后它们就会布满荆棘与蛀虫,永远声名狼藉,而美德的道路则只有玫瑰,这些玫瑰永不凋零。

薇洛想,她想要永不凋零的玫瑰。

她读书读得认真,一直到阿莱西奥走近,才惊讶地发现了他,并连忙将书本滑到她旁边座位的垫子下面。

这只是一种本能的行为。

事实上被抓到一次后她就无所谓了,她在某些方面是很能看开的。

于是,当阿莱西奥把手上的东西搁到一边,又把它拿出来时,她没有试图阻止他。

阿莱西奥又是惊讶又是想笑地看着这本书,自己都没想到这种事居然还能梅开二度,还是同一本书。

“你不是说你对它不感兴趣吗?”

薇洛脸都没有红:“我做事一向都有始有终,我必须把它看完。”

“否则你就寝食难安吗?可我倒是没有看出来你有这些症状,你睡眠很好,食欲更是一天比一天好,身材都变得圆润了一点,这很好,你非常喜欢我们的食物。我想,可能像英国这种还没富裕多久的国家就是这样,你根本不能指望它沉淀出什么美食文化。”

就像他之前在他的表亲府上做客时,那些食物几乎让他以为自己正身处一个十五世纪的鸿门宴上,波吉亚家族当年估计就是这么好好招待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的。

再一次被他指出了吃得多这个问题,薇洛也不禁有些尴尬:“谢谢你说我现在很胖。”

“我没有说你胖!”

又开始了,把他没有说过的话硬塞进他的嘴里。

“总而言之,这是我的不对,女性从不该热衷于食物,我会改正。”

耶稣基督……

“我也没让你改什么,你们英国真是非常奇怪,不准女人稍微吃得多一点,还不准女人享受美食,只能吃一些所谓的清淡的东西,否则就是罪恶的,有失淑女风范的。可据我所知,你们的女王本人就非常贪吃,也不知道距离我上次有幸被她接见到现在,她又长胖了没有,她本来就……”

矮矮胖胖的,活像一个球了。

后面的刻薄话他愣是吞了回去。

薇洛确实不想继续听他侮辱女王,即便她其实也不是那么在乎女王,她选择了让话题回到那本书上。

“我已经看完这本书了,我不喜欢它,它的剧情根本没有什么看头,作者简直像在给堕落女人写童话故事,居然也漂洋过海地被你家收藏了。”

“剧情?”阿莱西奥有些难以理解,他都没有仔细看过剧情。

“那你需要我来推荐几本书吗?你知道的,我是行家。你懂得数门外语这点很好,盎格鲁-撒克逊国家在这些方面一直很极端,作家只需稍稍与这类文学扯上关系就会受到侮辱,而这份极端也显然没导致什么好结果,太压抑的环境只会使大家在背地里更变态,更放纵,就像伦敦满大街都是妓女,地下俱乐部里什么都有……”

所以他也理所应当地以为她是妓女……

她才不需要他来给她推荐这种东西,她连想都不愿去想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多少本这样的淫秽书刊。

他还说变态,英国人才不变态!意大利人才变态!

“你到底看过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会有你想象的那么多。”他看着薇洛皱着眉头好似在猜测的样子,笑了笑道,“一个少年人在乡下的,又极度无聊,他必须想点办法去打发时间,并顺便缓解他内心的躁动。”

薇洛迅速道:“我没有这种低级趣味,只这一本就已经让我彻底明白了好奇心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它很糟糕,尤其是结局,作者居然让芬妮和查尔斯重逢并且结婚了。”

对于她的话,阿莱西奥简直欣慰。

“谢天谢地,你也终于开始意识到婚姻制度其实都是糟粕了?确实,任何人都不应该结婚,她应该留着她从老头身上得到的钱,做一个潇洒的富婆,而查尔斯可以是她最贴心的情人。”

“不。”她摇了摇头,眉头顿时皱得更厉害了。

“婚姻很神圣,我是觉得他写得太过强行,而且仓促,我完全无法理解她对查尔斯为何会有如此深刻的感情……”

她能想到的理由只有查尔斯长得十分英俊且还是芬妮第一个情人。从作者写的许多情节都能看得出来,他认为对于女人而言,第一个情人总是刻骨铭心的,甚至不管当时是个什么离谱的情况,对方又是怎样一个可耻的趁人之危的施暴者,女人也得原谅他,还要爱上他,这份深情,哪怕都沦落到妓院了也不曾更改。

芬妮的那个同事哈丽特就是如此。

她自然不可能接受这种理由,哪怕只是在这想想,她都觉得十分的不适。

“他理应写出一些更充分的理由。”

阿莱西奥道:“我以为你是个浪漫的女人,这何必有什么充分的理由?”

“我根本不在乎你都在以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