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了多佛尔港后,被关在箱子里浑身都在发痛发麻的她也被他们悄悄地随着行李一起带上了船。
大抵是隆戈还没有丧尽天良,到了船上后,就十分好心地把她放了出来透气。
虽然箱子上打了孔,被这么一关几个小时,她依旧是差点被活活闷死在里面,手跟腿也是又僵又麻的,都快要不是她自己的了。
一可以说话了,她甚至都不敢花点时间调整呼吸,直接气喘吁吁地对隆戈道:“你们……你们真的不能带走我,你们在做大错特错的事情,布莱斯是我母亲的娘家姓,我只是借用它找工作,我说过,我是威廉米娜·考迪科特,我是安布罗斯爵士的女儿,我想现在一定有很多人在到处找我。”
说完,她看着对方的样子,也是怕这个该死的意大利佬会有哪怕一个字听不明白,咬了咬牙,又干脆用意大利语复述了一遍。
她觉得她甚至会说意大利语就完全可以证明她的话,哪个穷人有时间金钱学一堆无关紧要的外语。
可惜显而易见的是,这个总是看谁都像欠了他钱的男人并不信她。
毕竟谁会相信这种事情呢,一位拥有体面身份的小姐,穿着一件朴素且老气的黑衣服独身在街上走动,还化名找了一份工作,随身携带的推荐信还是用她的本名写的,太胡扯了,哪怕写成小说都不会有人看……
薇洛急得不行,唯恐启航了自己就再也回不去了,眼看着隆戈大概又是懒得听她胡言乱语准备要走,赶忙继续道:“我会做出这些事来是有理由的,我的父亲希望我嫁给一位公爵,我想你一定听说过拉文汉姆公爵,我实在不愿意,才化名去找工作想要逃走。”
一说出口,薇洛自己也觉得好像更离谱了,这种事情就算是编造出来都得需要多么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啊。
她的神情顿时变得委屈起来:“真的,我没有在骗你,一位公爵或许是每一对有抱负的父母对女儿的期望,但对女儿来说可就未必了,他已经五十多岁了,没有哪位年轻小姐会想嫁给一个这样的老人的。”
“先生,你实在不肯信我也没有关系,但我希望你最好告诉你的主人,我会想办法证明我的身份的,我真的不是什么女伴,我的父亲很受尊敬,你只需要说一句话,或许就能为你的主人规避一场大麻烦。”
意大利并不比英国,阿莱西奥贵为特权阶级,随手绑架了一个贫穷的就算忽然死了都没有人发现没有人在乎的女人或许确实可以设法打发吧,她看着他这个无法无天的样子,他可能甚至都有一套应付流程了。
可要是绑走的是一位体面的小姐,一旦被知道了,那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这非常残酷,却也是事实。
隆戈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默默地走了出去,将门关好。
他当然不会相信薇洛的每一个字,他对她的偏见太深,只觉得她不管从哪里看都不像是一位爵士的女儿,一个出身名门的淑女,但他也确实不想让阿莱西奥为了一个女人去冒哪怕是再细微的风险,于是他最终还是去找到了正与船长谈笑风生的阿莱西奥。
“她是在吓唬你呢,你怎么还真就被她给吓到了呢?拉文汉姆公爵?好吧,至少她还没有说出威尔士亲王来。”
这是阿莱西奥所做出的回应,带着轻笑,俨然一副被逗乐了的模样,听得隆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船已经快要启航了,我们也没必要去查证些什么,她就是想要逃跑罢了,这顽固的姑娘,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就算已经抵达了加莱,她也会跳下去游回海峡对面的。”
第0013章 Chapter 13 盲目
薇洛等了许久才终于等来了阿莱西奥纡尊降贵来到她所处的地方。
她急切道:“我希望你的仆人已经将我的话转达给你了,请立即放我回去。”
可阿莱西奥望着她,眼睛里的笑意却是藏都藏不住:“在你的脑子里总是有这么多的鬼主意么?”
听到阿莱西奥这么说,薇洛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这个混蛋压根就不相信她,他以为这是她的小计谋,天呐,她若是真的想要骗人才不会编出这样的离谱故事呢。
薇洛道:“我知道这一切确实很滑稽,但我说的话全部都是真的,先生,你可以随意地问我一些我家的事情,还有伦敦社交季,这还是我第一个社交季,问我伦敦的舞会、歌剧、赛马……还有白金汉宫、威斯敏斯特宫……我在白金汉宫向女王行了屈膝礼,我跟威尔士亲王也跳过舞,求你了,别那么不把我当一回事,就问我一点什么,只要能够让你相信我的身份,我一定知无不言。”
她终究还是说到了威尔士亲王啊。
阿莱西奥好笑地想着,点了点头道:“嗯,我相信你在为考迪科特夫人工作时确实是见多识广。”
薇洛知道船已经启航了,他们正在驶向法国加莱,如今看着阿莱西奥这个云淡风轻静静看她演戏的模样,整个人也是愈发急躁了起来。
“我之所以会被取名为威廉米娜,是因为我的外公外婆曾经有六个子女。”
她决定向他说一些不可能为外人所知的事。
“然而一场可怕的猩红热让他们失去了其中五个,威廉米娜是最小的一个,尚在襁褓,都还没学会走路与说话,我妈妈作为最大的姐姐,从她出生起就一直像是第二个母亲一样地照顾着自己的小妹妹,结果却也眼睁睁地看着她第一个死去,然后紧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我母亲一生都活在对弟妹的哀悼里,她始终在自责自己不是一个好姐姐,没能挽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她为我取了最小的妹妹的名字作为纪念,随后,又给了我一个很不同寻常的小名薇洛。柳树看起来总是像在哭泣,是悲伤与哀悼的象征,可同时,它却也坚韧、优雅,有着强大的适应能力,能够承受一切困难,它还可以是好运和保护的象征……”
她几乎想哭了:“我还需要说更多我家里发生的悲惨事吗?”
“或许,或许你可以拿给我一些纸笔,对,我太傻了,这就完全可以证明,你会发现我的笔迹跟推荐信上一模一样,那确实就是我自己写的。”
阿莱西奥道:“考迪科特小姐的笔迹看上去并不难模仿,而且你显然是与她感情很好,无话不谈。”
薇洛觉得自己迟早会给他气死的,他以为他现在是在干嘛?见招拆招吗?
不过她也确实写得太过端正了,毕竟这可是一封推荐信,她这辈子第一次写推荐信,还是这种用途,她当时又紧张又害怕。
“你怎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呢?我可是都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身份,你身边的人说你是公爵我就相信了你是公爵,你干嘛就不能公平地对待我,一定要来怀疑我的话?我骗你做什么?我看上去难道不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上流淑女吗?”
阿莱西奥本来并无意发笑,但她现在这个歇斯底里的样子,看起来就跟淑女这个优雅端庄的代名词扯不上任何的关系。
薇洛被他的笑声给气得不行:“你!你还笑?我要砸坏撕烂你的所有行李!我还要放把火直接烧了这艘破船,让你跟其他所有人都葬身大海,到死都得后悔竟然招惹了我!”
说完,她还真准备去动他的东西。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这个意大利人毫不在意,甚至看起来更愉悦了。
“这很好,你都已经学会跟我吵架了,所有的情人之间都是吵吵闹闹的,而因为各种原因乱发脾气摔我的东西,更是一种标准情妇行径,然后,你就得用甜言蜜语来阻止我的怒火,并在床上使尽浑身解数地取悦我,看我觉得那足不足以弥补你所带来的损失。”
这种恶心人的话比什么都有效,薇洛果然迅速冷静下来,停止了她这种缺乏教养的行为。
她必须得冷静,她不能继续这样情绪激动让人看笑话了。
她尽可能地让自己心平气和了起来:“我知道,你觉得我很可笑,我确实是可笑,哪怕你们全都如此冥顽不灵,我居然还在试图跟你讲理。就算我真是个一贫如洗的女人,我也不该被这样对待,不是吗?你没资格这样随心所欲地绑架一个外国公民,这种行为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实在太野蛮了,我直到现在都觉得跟做梦一样……”
是啊,可不就是做梦一样,就在一天前,她能想到的最糟糕的境地也不过是逃跑失败,被迫结婚。
“我不认为对于我说的话你真的就无知无觉,你是一位绅士……”
说到这,薇洛不禁感到良心有些痛,虽然这个混蛋意大利人毫无一位绅士应有的品行,但在身份上确实谁也不能说他不算一个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