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心里仍旧不快,闷声道:“你方才对老佛爷和陛下磕了不少个头,我是你母亲,却未见你对我磕头,这是何故?可是表面服气,心里却不服?”

宋拓紧紧地咬了牙,朝着陈氏连磕三下,“母亲,儿子错了。”

他如此低三下四,陈氏这才不再说什么了,心里总觉得有几分说不出的不痛快。

但到底是打自个儿肚子里出来的,骨肉骨肉,那是自己骨血化成的骨肉。

她想着,若拓儿能真心实意认识到错处,今后莫说多么孝顺她这个母亲,只要能像从前那般冷冷淡淡也好,只要他不再动歪心思,不再想着将她赶出侯府,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太后也十分满意。

回想着皇帝离开时低沉的语气和匆匆的步伐,总算有了扳回一局的快感。

事情处置毕,她便令人即刻把宋拓拖下去打板子。

陈氏回到兄嫂家,眉眼飞扬着。

陈海川和孟氏在外院门房上翘首以盼,见陈氏神采飞扬地回来,就知道事成了。

两个人松了口气,听陈氏将入宫后的前因后果道来。

陈海川心思粗,面上倒平稳,孟氏却渐渐蹙起眉头。

“走,先进了屋,喝口水再说。”

几人刚回了上房,太后的赏赐随后也送到了陈府。

千两金子,不如银锞子那般多,却也装了满满两个托盘,足足四十个大金锞子,金光灿灿。

陈氏千恩万谢地送走福公公。

她心里头高兴,也不打算一个人独享这些金子,便大方地将一个托盘推给陈海川,“兄长,我今日能成事,多亏了莽儿,多亏了你和嫂子给我支招,这钱你们拿着。”

孟氏面色复杂地看着她,“状告成了,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心头有些慌,总觉得不安稳。”

“嫂子,怎么了?”陈氏不解地看她。

“按你方才说,皇帝起先还有些向着他。”

陈氏道:“皇帝向着他,可太后向着我,皇帝也是拧不过太后。”

“你可真是一根筋啊。”孟氏气不打一处来,“我问你,今日外甥若不是真心认错呢?若他表里不一,今后又暗中苛待你,你待如何?”

陈氏一愣,说道:“那我便再去太后那儿告状,太后老人家今日说了,今次是看在宋家先祖的份上,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再不孝,下回就不是几十板子那般简单了。”

孟氏蹙眉:“这便是我忧愁处,你当太后宫里是咱们后院,隔三差五任咱们一次又一次去告些琐事?”

“不孝可不是琐……”

“闭嘴!”孟氏斩钉截铁道:“对太后来说,你不过就是落没的勋爵夫人,你的儿子不孝就是琐事!不如她今日多出三根白头发来的重。”

“天威难测,今日你运气好,得了太后垂怜,状告成了,说不准太后世借此事敲打皇上,我听你方才那般说,太后与皇上的母子关系恐怕不是表面那般和睦!”

“这也是为何皇帝总是向着他,还说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的话,再有下次,保不齐罚的就是你!”

“这,嫂子,我都未想到这般细。若照你如此说,我该如何是好,以后这逆子若再不孝顺,我还说不得了。”

孟氏道:“今日这状告的还是草率了。咱们应该先查查老夫人的事,我总觉得你婆母昏倒有猫腻。”

宋拓被太后打板子,还被指派到养济院当差一事,很快传的整个京城沸沸扬扬。

韦映璇在书房里听了齐妈妈打听来的消息也恍惚了好半天。

最后她是翻了大历朝官制表释,才在角落里找到了养济院。

养济院,实则是个小小的四合院,虽归属户部,却实在不能称之为一个衙门。

里头配有一名院长、八名杂役,八名护理嬷嬷与两名医官。

四合院约能容纳三十位老人,都是对大历朝有卓越贡献者,且多是生活不能自理,瘫痪之人。

每日都要人贴身服侍、喂饭。

第177章 养济院

这地方实在低调神秘,韦映璇至今都不知晓京城的养济院到底在何处。

齐妈妈主动请求出门寻访。

“大奶奶,兵书上说知己知彼方百战百胜。侯爷日后要去养济院当差,您总不能连养济院在何处都不知晓,奴婢去给您摸个底。”

齐妈妈去了。

回来的时候,神色一言难尽。

“确实是一间四合院,坐落在城东北角的珠玑巷,怪不得未听过,那地方也太偏僻了些。”

“不过,到底是朝廷下设的,自有能工巧匠设计,建筑十分精巧,红墙绿瓦,宅院盖的颇讲究,匾额也写得大气,奴婢只觉得养眼,直到进了院子才知,根本不是表面那般光鲜!”

“那四合院本不算局促,可惜住的人太多了,三十名老叟,外加伺候那些嬷嬷杂役,五十多人就将各房住的满满的,院子里瞧着也不敞亮,到处堆放着杂物,空地里横竖拉满了麻绳,到处晾晒着衣裤被褥,走的近些,一股尿骚味冲鼻。”

韦映璇听到此处,便知晓这些老人里,大多是瘫在床的,少有生活自理者。

“奴婢去时寻了个借口说是寻亲,给了碎银子,接待的嬷嬷态度便十分和气,带了奴婢入内院查问,奴婢还以为内院定是一片热闹欢欣景象,一进去才发现,是奴婢想多了。”

“墙根立着几个晒太阳的老人家,腿脚不便都拄了拐,一个个眼睛里浑浊空洞,不见神采。”

“奴婢隐约还听见不知哪间屋里传出嬷嬷的斥骂声,说是,刚为那老人换了被褥,转眼又屙了,害她白铺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