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宋拓迟疑了一瞬,他既不打算看书习字也不打算议事,去书房作甚,不应去花厅或卧房吗。

他愣了半晌,看两个丫环端着点心往书房走,便面色古怪地跟了上去。

这一路上甚觉违和,也是奇怪,他明明是这里的主人,但今日走在这条路上却觉得自己是客了。

虽然三年不在,但能看出他的书房是被勤加打理的,他提步入内,坐在桌案后,一下子寻回当年坐在案前写字念书时的心境。

映雪遇难后他萎靡不振许久,那时的心境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就算几个月后娶了韦映璇进门,他也常常一个人坐在书房发呆,悄然思念着韦映雪。

那时他写字沉的下心,看兵书也知道举一反三的思量,做事常能沉浸其中,不到二十岁就有了少年老成的架势,他的上峰也是在那时候开始赏识他的。

但今时今日不同了,他拿起一本兵书,内心却萦绕着无法平静的喜悦,只看了两眼就随手放在案上。

他心头悸动,克制不住地浮想联翩,脑中总是晃过韦映雪娇媚的脸。

映雪的归来,点燃了他的希望,他的心,不再平静了!

日头西斜,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进桌案上,宋拓嫌弃地眯起眼睛。

翠雍居分两头,坐北朝南的朝阳居是正居,此处叫暮落居,坐东朝西。

只听名字就有种夕阳西下的悲凉,他很不喜欢此处,但韦映璇婚后坚持要搬来,说她怕冷,暮落居的屋子每日总能晒足西晒,每间屋子总是暖洋洋的,他无奈地答应了。

她让工匠在她的起居小院卧梅轩旁搭建了暖房,种了许多漂亮的花花草草,闲时品品茶看看花,流水般的日子对她来说却好似一点都不枯燥。

想到她亲自侍奉花草的样子,宋拓脸色倒是多了几分平和。

他等了好半天,不知不觉间茶也喝了几盏,仍不见韦映璇过来,正有些不耐烦,大门处迈进来一片白色的裙摆,接着是一道曼妙的身影。

女子的身影在夕阳的光影交错中迈了进来,宋拓呼吸微顿。

只觉得时间仿佛就此凝固,空气中的尘埃与光线竟营造出朦胧薄雾的效果,让她整个人多了一股神秘色彩。

韦映璇步调轻盈,须臾间就立在面前的空地上。

“侯爷来了。”

她出声招呼,脸上挂着淡的几乎看不出的客套微笑。

宋拓晃了半天神,才张口说:“这几年不见,你倒是长开了,脸上褪去原先的圆润,如今看着五官更挺立明艳了。”

韦映璇模样跟韦映雪并不相似,韦映雪是秀气温婉的美,她则是清新脱俗,如晨曦里的白色花朵,花瓣是独一无二的凝白,让人能够久久刻在心上的宣净。

一头长发披散下来,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只要站在那里她便是一抹不可磨灭的色彩。

她长开后模样和三年前大不一样了,宋拓忍不住心猿意马,若是七年前娶她的时候她就有如今的姿色,而不是那个略胖的小丫头,他可会多几分心动?

“是么,侯爷倒是观察的细。”韦映璇面色寡淡,似乎对他外貌上的评价毫无兴致,只堪堪冷淡地回应。

气氛一时间尴尬。

宋拓握拳在唇边咳了咳,“我方才见了祖母,她老人家让我过来陪你说说话。”

说罢,自案桌后起身,朝着韦映璇走去。

他伸出手,似是要牵韦映璇的手共同赴座,但刚起了动作,韦映璇便立刻转了身,自顾自提步走到靠窗的玫瑰椅上落座,目视着前方:“侯爷今日来有何吩咐,直说便是。”

宋拓如何瞧不出她疏淡的态度,尴尬地收回落空的手,满心的温情一扫而空,心头的热度倏然就散了。

不识好歹。

他不计较她上午的无理,她反倒拿乔,摆出矫揉造作的姿态。

沉着脸走到隔壁的玫瑰椅上落座,“映雪归府的事,你就没什么想与我解释的?”

“我该解释什么?”韦映璇反问。

两把玫瑰椅之间摆放着窄条案,宋拓落座后两人之间刚好被条案隔开半丈远,这样的距离让韦映璇舒服多了,重生后她就本能的不想离宋拓太近。

宋拓侧头看她,目光里带了探究,却见她好整以暇地端着茶杯啜饮,如此坦然地沉默着,与他对峙着,毫无半点对他热络的意思。

哼,倒是挺会摆脸子!

三年未见,人还是那个人,但就是和三年前气质不一样了,装腔作势,虚伪做作!

宋拓讽刺地想,她故作冷漠的态度不过是在逼他就范,他自然不会如了她的意。

“既然你不想说,那便由我来说。我已决定要娶映雪做我的平妻,方才也请示过祖母,她老人家已经答应了,婚事会往后挪些日子,但一定会办。今后你最好收起你那点小心思,我不想再听闻你在祖母和母亲跟前危言耸听。”

第11章 不欢而散

一番不客气的警告落下,本以为会听到韦映璇迫不及待的狡辩之辞。

却不料,她脸色依旧十分平静,眉头都没动半下。

“我记得成婚前我二叔劝我三思,令我十分犹豫。侯爷为了打动我,曾信誓旦旦指天发誓,保证日后会好生待我,绝不会委屈了我,你甚至还对我说,也许你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你若要再娶,必为妾!我永远是你唯一的正妻!看来当初这些诺言如今全都不作数了。”

她嘴角翘起,满含讥诮。

上辈子她有苦往肚子里吞,到死都没质问过他半句,这次不一样了,他们对待她和远哥儿从未有过半分仁慈,她自然不用顾及他们的体面!

宋拓被她质问,心头莫名窜出一股火,气冲冲地道:“我早猜到你要拿此事做文章!当初映雪的死讯传来,我只觉得生无可恋,这才退而求其次与你成亲罢了,我本以为她死后我便会慢慢放下了,直到她这次归来我才发现我根本忘不了她,如今我只想娶她为妻别无他求,你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都改变不了我的心意,你若是实在不情不愿,大可以自行和离出府。”

一番话落下,他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

当初成婚前,他似乎也对韦映璇说过这句话:如今我只想娶你为妻别无他求。

这个话当时他说出口也不算诓骗,毕竟映雪那时候已经“死”了,他娶韦映璇虽不是出于自愿,却是父亲的要求,是父亲为了家族利益的考量,他不得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