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宥山想的是,如果穆王妃生了女儿,等女公子长大一点,就可以给女公子梳头发了。他说完原因,陈月升的嘴角一撇:“等以后再说吧。”

他不愿教,裴宥山也没再问。

陈月升眼波流转,在裴宥山腰上挂了把刀,捏起嗓子娇声道:“叫声夫人听听?”

裴宥山依旧冷着脸不说话,陈月升也不强求:“你一会别说话,跟在我后边就好。”

进入花楼,陈月升用扇子挡着脸,捏着嗓子对负责人说他是袁府来的,要找一个叫袁钦邦的人。花娘见多了来抓自家夫君的夫人,为难之余自然不愿放他们进去。陈月升又掏出一个玉镯:“通融一下。”

这玉镯能顶他们楼里一天赚到的钱了。花娘喜笑颜开,毕恭毕敬地把他们请上楼:“袁公子就在二楼,我带夫人上楼。”

“你别上来了。”陈月升随意地摆摆手,花娘便站在楼下等他的吩咐。到了二楼,客房中传来交杂缠绕的舞乐声和交谈调笑声,只有尽头的房间安安静静的,就是花娘告诉他们的,袁钦邦所在的房间。

“躲开。”陈月升小声说。

裴宥山知道他是要动手了,让出位置。陈月升猛地推开门,屋内二人果然是方才的男子和陈月升多日来追踪的目标,袁钦邦。两人正坐在窗边喝酒交谈,桌上摊开一张薄薄的纸,正是从陈月升房中偷走的信。

陈月升的目光低沉,打了个响指喝道:“影使听令,抓住他们!”

不知从哪冲出的几名青衣蒙面侍卫将两人包围,一阵劲风扫过,青衣侍卫手中的剑快如闪电,横在蹲下躲避的二人颈上。陈月升把头饰拆掉,扳住袁钦邦的双臂向后一折。袁钦邦惨叫一声,来不及求饶就被他绑起来,扔到一旁。

“世子爷。”侍卫长单膝跪下,对陈月升行了一礼,掏出传回的密折交给他:“陛下回信。”

真正的关于袁钦邦协助柳衡信招兵买马,意图谋反的罪证早已通过影使之手传回京城,藏在房间的不过是一封以假乱真的假信件。袁钦邦这人做事还算谨慎,他探听多日,才终于打听到他的行踪。

打开密折,上面是天子的御笔朱批,只有短短一句话:允,云卿已率京师出发。

莲洲的军队全数听凭柳衡信调遣,但寡不敌众,又有云将军坐镇,他只要控制住知府不被他发现端倪,后续的事,就看云将军的了。

“带走。”陈月升淡淡道。

青衣侍卫带着袁钦邦离开了。侍卫长问:“世子爷,这个怎么处?”

帮忙传信的是袁钦邦府上的下人,对袁钦邦和柳衡信的计划不怎么了解,留着也没什么用。陈月升不敢错放,便道:“也带走,一起送回京城。”

他转头,发现裴宥山怔怔地站在门口:“伢伢?别发呆了。”

裴宥山低着头,连被喊小名都没反驳。陈月升抓着他的肩膀摇摇:“怎么了?”

裴宥山无端觉得心慌,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他抬起头,露出慌乱无措的脸。陈月升也是一愣,还没说话,身后被五花大绑的男人一边挣扎,一边发出凄厉的惨叫。

“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抓我!别抓我!”男人一边喊一边躲避影使的动作,“袁大人要杀天子使者!他已经派人去了!”

第27章 (27)灾民

天子使者?

来莲洲的天子使者,除了陈月升,不就是……

陈淮疆。

裴宥山心里的预感成了真:“世子爷有危险!”

陈月升让影使快点把人带走,又对六神无主的裴宥山说:“淮疆今天和柳衡信去城外,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裴宥山点点头。陈月升去楼下找花娘借了马,花娘看娇俏的夫人竟是个男的,一下子便知道他们是来办事的,不能得罪,很是知情知趣地带他们去马棚,牵了匹马来。

“淮疆身手了得,不会出事的,何况还有柏康跟着他。”陈月升说。陈淮疆自不必说,他印象里那个侍卫柏康也挺厉害的。

裴宥山小声嗯了声。他知道凭陈淮疆的本事应该不会出事,但他就是无端害怕。

到了城外,他们找到了柳府的马车。不出城不知道,莲洲周边的灾民竟如此之多,不少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陈月升解释:“南部水患多发,我经常随父王南下,这些是常有的事。但柳衡信竟敢私吞朝廷的赈灾款招兵买马。莲洲气候本就恶劣,柳衡信那厮骗了朝廷拨款却不治灾,只想着自立为王。马骇舆则君子不安舆,庶人骇政则君子不安位。也不知道是哪些蠢人,竟然拥护这样一个蠢货。”

陈月升将马拴在树边,又让青衣影使守住柳府的马车。影使已经前去打探过,陈淮疆他们和柳衡信正在河道边慰问灾民。听到陈淮疆没事,裴宥山才放松,也终于有心情问:“这些是你的侍卫吗?”

“算吧。”陈月升模棱两可地回答。他不说,裴宥山也不再提。陈月升藏了许多事,他不愿说,自己也不能多问。

他就是好奇,那些青衣影使看着很厉害,不像一般的暗卫。

城外的大片农田都被冲毁还没修缮,水位陡涨,淹没的房屋又不计其数。靠近城门的地方搭建了不少棚屋供灾民暂住,天气寒冷,灾民却只穿着单薄的秋衣,想来是值钱的家当都随着洪大水起埋没在泥沙之下。

越看裴宥山心越凉。

人间与地狱,不过一墙之隔。

“没有住所,他们能活过春天吗?”裴宥山心头涌起一股悲哀。

陈月升抿唇:“到了冬日粮食本就不足,柳衡信又将存粮充作他的私军粮草。自我来莲洲后命他开库放粮,如今也不剩多少了,只能等周边各地的知府拨粮了。”

可缺粮的不止莲洲,能拨来多少粮食还是未知数。

说话的功夫,知府已经带着陈淮疆和柏康回到了马车附近。陈淮疆和柏康的脸色都很难看,想来也是忧心城外的灾况。看到他们,知府的笑意陡然消失,又不得不谄媚道:“殿下怎么来了?”

“有点私事。”陈月升说。

裴宥山走到陈淮疆身后,见他的确没有受伤的迹象才真的放心。陈淮疆被裴宥山拽着袖子,不明所以地对他笑笑:“伢伢,怎么了?”

他还以为伢伢会留在柳府呢,没想到还是和陈月升一起出城了。

那就……有点危险了。

裴宥山还没说话,突然觉得不对劲。守在陈淮疆身边的柏康已换上一副警备的神情。四周冲出的山匪将他们团团围住,个个手中持刀,表情凶恶。乱世出匪徒,雨涝过后,莲洲的山匪人数增加不少。

柏康护在陈淮疆身前:“世子爷小心。”

裴宥山却觉得不对劲。一是他们一行人都是大男人,柏康和陈月升的外表又明显能看出是有些身手的,二是他们穿着打扮不似寻常富贵人士,柳衡信更是莲洲知府,这些山匪老奸巨猾,常年与官府打交道,不可能不认识柳衡信。

他们虽是亡命之徒,也断不敢招惹到莲洲知府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