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薛途,事情却并没有结束。
明帝被眼前的情景吓得跌坐在地上,他本就身体不好,又被亲生儿子囚禁于此,还当着他的面将薛途活活打死,场面过于血腥难以描述,明帝感到全身气血上涌,半个魂魄被人抽离,他被吓到失语。
明帝从未想过,原来裴璟辞对薛途、对薛家、对他的恨意竟然如此强烈。
他想去劝劝裴璟辞抬眼却看见裴璟辞举着火折子,正悠哉悠哉地将宫殿各处点燃,原本火雷的火花就盛,此刻火焰更是烧得旺盛,一眨眼的功夫,泰华殿内燃起熊熊烈火。
殿外的大军察觉到有黑烟冒出,赶紧一面寻水救火,一面对着紧闭的门攻打,只是很可惜,泰华殿不是这么容易打进来的,他们这样只是徒劳。
“父皇,我确实是不孝顺的孩子。”
裴璟辞将最后一处地方点燃,笑盈盈地走到明帝面前:“外面是薛家的人,我不能就这样出去,否则就坐实了我谋逆的罪名,咱们今日能一起死在火海里,也算不顾父子一场。”
言罢,裴璟辞寻了一把椅子坐下,坦然地接受死亡,手中捧着那枚柳姳音送的t玉佩。
望着这样精致的花纹,他又想起阿音送给他时的笑颜,明明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可一想起她,他还是忍不住感到遗憾与留恋。
对不起,阿音,这辈子没办法弥补你了,下辈子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我先去奈何桥了,下辈子,我们一定要再见。
裴璟辞难过地闭上眼睛,衣服却被人抓住,是明帝在拼命拽他。
明帝知晓裴璟辞的顾虑,可他实在不想死,因为惊吓过度,他没办法同裴璟辞说话,只好拽着他的衣服,指了指宫殿的东南角。
裴璟辞疑惑回头,看见正在燃烧的书架,明帝跑到书架旁,触碰到什么东西,书架竟然缓缓从墙壁出移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大口。
第102章 执念 她的执念就是他」
谁也没想到裴璟辞出手这么迅速, 尽管在此之前薛家就已经防备了裴璟辞,可奈何裴璟辞疯癫至此,竟然就在泰华殿里逼宫, 连自己的生父都不放过。
在泰华殿的宫变发生之后,消息传到了凤仪宫里, 薛皇后薛挽吓得从玫瑰椅上跌下来,一面联络薛家军救人,一面担忧被裴璟辞的人找来, 提前吩咐宫女收拾金银细软准备逃命。
然而平日里薛家军都归属薛途管辖联络, 如今京城和皇后大乱,来她都自顾不暇, 哪里还能找得来薛家军护驾。
如她所料,不多时薛家军已经沦陷, 其他归属薛党势力的大军也被牵制,镇西军和御林军往凤仪宫赶来前,薛挽提前得到消息,等人来凤仪宫抓她时, 她就已经从偏门逃出宫了。
柳姳音得知薛挽逃了后, 眼帘不由得一跳, 一种不好的预感浮现心间。
薛挽既然逃了, 若是裴璟辞还活着, 必然不顾一切去追击。
裴芝禾对薛家不了解,疑惑地问:“京城内外这么大,你该去哪里找薛皇后和小璟啊?”
柳姳音揉揉眉心, 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去孤云山。”
明月阁之前探查过情报,京城西南有一私人山峰,名叫孤云山, 那里曾是薛家豢养私军的地方,十万薛家军就是从这座山中训练,而后转移到京城的。
柳姳音猜测,那里定然还会有余下的薛家军薛挽若想自保,救助薛家,一定会去投奔薛家军的。
裴璟辞杳无音讯,可能早就追去了孤云山。
可那山中藏着无数薛家的精兵暗卫,又未知其中具体部署,实在是危险。
为了尽快解决完这次动乱,崔应荣、裴芝禾带领镇西军和李忠彦,留在京城善后,处理完京城的叛乱,而柳姳音带着明月阁和部分镇西军精兵,连夜往孤云山进发。
夜里城外的路被一团团漆黑的云雾笼罩,伸手不见五指,行路极难。
柳姳音刚出京城,打算快马前进,齐九桉的声音却从城门口传来,连连叫住了她。
骏马疾驰,奔至眼前时差点没停住,匆忙的马蹄声似乎在昭示着来人急躁惶恐的内心。
望见齐九桉面色忧虑而严肃地追过来时,柳姳音感到诧异的同时,又有一丝心虚和愧疚。
因为或许是受裴璟辞所托,亦或者是他也担心她,对这几日他对裴璟辞的事守口如瓶,什么都不愿意透露,为了怕她参与逼宫叛乱,多次明里暗里阻止她出门。
但柳姳音并不甘于待在侯府等待,她从李忠彦那里得知了裴璟辞的计划,为了能顺利出门,也避免将定远侯府牵扯进去,柳姳音离开前特地给齐九桉下了药,没想到他还是追过来阻拦她了。
“阿音,孤云山中危机四伏,你当真要去吗?”
齐九桉开口就是担忧,他没有责怪她隐瞒自己给自己下药,而是知道她要去危险的地方,第一时间关心她的安危。
柳姳音心中对他有愧意,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坚定和不退缩:“当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必定要乘胜追击。”
意料之中的答案,齐九桉明白她的执念,于是妥协道:“好,那我和你一起。”
闻言,柳姳音无法淡定了,她很感激齐九桉对她的照顾和关心,只是此事实在不能让他牵扯进来,她和裴璟辞孤身只影,但齐九桉身后还有整个定远侯府,若功败垂成,那就真的让他们无地自容了。
“侯爷,你对我和明月阁的帮助,我没齿难忘,只是京城之乱未平,我们不能拉定远侯府下水,你不该跟来的。”
她阻止了齐九桉追过来的步伐,认真地看着他:“你也不必再劝我,我做这些,不只是为了裴璟辞,还是为了昨日恩怨与明日天光。此次若能铲除孤云山的薛家余孽,便不虚此行了。若真的出什么意外,山高水长,还望侯爷珍重。”
天地寂寥,寒风凛冽,深夜里更是冷得刺骨难忍。
齐九桉沉默地抿着唇,面色纠结又无可奈何,在这种时候,他很想和她站在一起,可他确实不能拿整个定远侯府开玩笑,他已不是能肆意妄为的孩童了,该分得清孰轻孰重。
自知劝不住她,齐九桉只好抬眸浅笑,依依不舍地叮嘱她:“阿音,一路平安。”
柳姳音什么也没说,只是郑重地朝他作揖道别,温和而坚定地点了点头,而后迅速扬起马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直至消失在夜色里。
正如齐九桉心中所猜测的那样,她的执念是裴璟辞,是作恶多端、逍遥法外的薛家人。
所以,她才要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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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西军攻进京城,薛挽回不了京城薛府,别无他法,只好同一众心腹,沿着西南方向一路逃命,终于孤云山的院落里落下脚,这里有薛家的人庇护,暂时不会有危险。
奔波了快一天一夜,薛挽刚坐下就将杯盏摔在了地上,满面怒火,厉声呵斥手下人:“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镇西军都打进京城了,为何没有给国公送去消息,京城出事连接应支援的人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