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川左右环视了一周,十分谨慎地观察了四周没有旁人,才警惕拉着她走到角落里,面色委婉,压低声音对柳姳音道:“那个,英娘,有个事麻烦你帮帮忙。”
柳姳音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好奇问:“你有话直说。”
年川纠结片刻,咬着牙颇感为难道:“你应该能看出我妹妹对清岩的态度,我了解年宜,她从来没有对那个男子上心过,这次来雍州,她还给清岩偷偷寄了好几封信……我怕他们以后真有什么,所以想请你和清岩说清楚,劝劝他们。”
“你不希望他们走得近?”柳姳音有些意外。
虽然看出年宜对清岩的心思,但柳姳音一直没有多说什么,这是他们自己的事,她也不能替他们做主,只是没想到年川竟然不愿意年宜与清岩的事。
年川点了点头,哀叹道:“同你说实话,清岩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但是你也知道我们兄妹俩的境遇,以清岩的情况,他这辈子都会跟着璟王,我不希望年宜跟着过整日提心吊胆的日子,她从小身体就不好,我是真不舍得她吃一点苦,我这份做兄长的苦心,你能明白吗?”
“明白。”柳姳音艰涩开口,“我理解你的担忧,可这事毕竟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插手,是不是不太好……”
她不想棒打鸳鸯,也不想纵容他们年轻气盛,坠入情网不计后果,就像当年她对裴璟辞一样,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年川面色愈发凝重,他当然也不想看自家妹妹伤心,可是清岩毕竟不是普通人家的侍卫,倘若裴璟辞以后成了大事,那清岩就是皇城中的人了,少不了刀光剑影,勾心斗角。
他轻轻叹气:“我都知道,可是英娘,你这样的人待在璟王身边尚且吃尽苦头,年宜她生性天真,以后随便一件事,都能要了她的命,到那时再阻止就晚了。你尚且知道与璟王不合适而逃走,那我们做哥哥姐姐,他们更该劝着些。”
年川苦口婆心地劝说,字字句句都是作为兄长的担心和顾虑,又将裴璟辞和她作为典型例子来警醒他们。
他说得不错,不能等到铸成大错才去阻止了,长痛不如短痛,不能让他们重蹈她和裴璟辞的覆辙。
柳姳音思忖良久,松了口道:“行,我回头找清岩聊一聊,他向来懂事,应该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
“多谢。”年川感激地看着她。
傍晚时,柳姳音真的去找了清岩谈话,将她和年川对他们的顾虑一五一十说清楚,然后委婉地劝他要慎重。
清岩很懂事听话,当即便拍着胸脯对她保证:“阿音姐你放心,你们的顾虑我都理解,我这就写信和年姑娘说清楚,不会耽误事的。”
柳姳音见他如此明事理,忽然感到心酸,她拍着清岩的肩膀宽慰他:“清岩,难为你了。”
处理完年川交待的事,柳姳音双眉不展,忧心如酲。
原本处置了尉迟烽,她满心欢喜,可裴璟辞昨夜与她说了那样一番话,再加上清岩和年宜的事,她反倒更加烦忧了。
至于原因,她也说不清楚。
“阿音妹子,阿音妹子。”裴芝禾跟在柳姳音身后喊。
她远远就注意到沿着小溪边漫步的柳姳音,见她若有所思低头不语,忙跟了上去。
“见过裴将军。”柳姳音回头,客气而疏离地喊。
裴芝禾撅了撅嘴:“不是说了你和裴璟辞一起喊我皇姐就行吗,怎么叫得这么生分?”
柳姳音尴尬地笑:“裴将军说笑了,我怎么配和璟王殿下相提并论呢。”
这下轮到裴芝禾尴尬了,她都忘了柳姳音与裴璟辞还闹着别扭呢。
这两个人,任谁看都是两情相悦、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怎么就成了如今这样呢?
裴芝禾揽住柳姳音的肩膀,亲昵热情地抱着她,边走边道:“别说这次,我见你心事重重的,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军营里女子甚少,你有什么事不妨与我说说,我年长你几岁,说不定可以开解开解你呢?”
柳姳音正是苦恼的时候,忽然受到裴芝禾这样善意的关心,内心情绪一时难以形容。
她抬眸,看着裴芝禾知心体贴的笑容,恍然想起自己的母亲,她也是这样善解人意地看着柳姳音笑,鼓励她大声说出自己的烦心事。
不远处炊烟袅袅,冷风中多了几缕柴火味,柳姳音杏眸轻抬,眼底沁出点点清光,她心头哽咽,忽然涌现出想要诉说的冲动。
“确实,是有件事想不明白。”柳姳音低头。
裴芝禾见状,又是欣喜,又是心疼,拉住她的手,沿着小溪往远离营地的方向走:“阿音妹子,你但说无妨,我一定不偏不倚替你理清心绪。”
柳姳音停下来,蹲在一块青石上,望着小溪波光粼粼,水面倒映着她们二人的影子,惆怅道:“我曾经很喜欢一个人,后来他伤害了我,让我很失望,所以即便重逢后他对我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我也毅然离开了他……可是最近,发生了很多事,让我觉得有些苦恼。”
“为何苦恼?”裴芝禾轻声细语。
“他总是看似神情,我就怀疑他究竟是不是真心?”柳姳音心烦意乱。
裴芝禾也觉得奇怪:“是不是真心,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但又不是那么重要。”柳姳音像是在跟自己置气,“我就是t想看清他的真心。”
闻言,裴芝禾不由得笑了,果然是年纪轻,小孩子气性。
她能猜到柳姳音说的那个人,就是她的弟弟裴璟辞。
裴芝禾摸了摸下巴,在脑海中反复思量,该怎么安慰她。
算了,小璟,姐姐就帮你这一次。
裴芝禾没有直接劝慰她,而是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随意地扔向水面,一边打着水漂,一边含笑。
“妹子,你的事让我想起来小璟了,你知道在镇西军来之前,小璟日日给崔伯伯和镇西军写信,每封信里都要都拜托我们尽快赶到,且无论如何都要先保护好一个名叫柳姳音的姑娘,那姑娘若是死了,他也就不活了,吓得崔伯伯快马加鞭整顿军营赶来。”
柳姳音不明白话怎么转向这里了,但还是感到不好意思:“我哪需要别人来保护……”
“是啊,我也觉得你不需要人保护,可是他也舍不得你受一点伤害啊。”裴芝禾想起裴璟辞在信中的惊慌失措,恨不得让他们赶快进攻雍州,“尉迟烽说要他三日来换你,都不用等到三日,他自己就火急火燎送命换你,生怕你出事。”
柳姳音不为所动,裴芝禾又道神秘兮兮地看着她说:“你知道他在信里是怎么描述你的吗?”
“他说你是天下最奇妙的女子,是他此生都要护佑之人,他说你有一点莽,虽然不是什么坏事,但是总让他担心,”裴芝禾打完水漂,蹲下来同她对视,“我是觉得,小璟这样的身世,是不会轻易为女子付出性命的,他其实是在乎你的。”
柳姳音摇头:“裴将军不了解他,他这个人最会钻研算计、玩弄人心了,他的话信不得半分。”
“话不能信,但是你可以用心去感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