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怀远骤然瞧见李昭,脚步愣了愣走上前来,拱手问安。刚刚匆匆一瞥,柳怀远便发觉李昭今日不同,赤红色织锦长裙,较之平常裙摆宽大许多,外罩同色斗篷,青丝挽起,点缀着成套的红宝石钗环。双手捧着手炉,望向他时惊讶睁大的双眼还带着愉悦。
李昭说话还带着笑意,“柳大人这是来找阿悯?”
“来找太子殿下商议冬狩一事,不知公主在这里,是臣冒犯了。”
“无妨,不过柳大人若是不急,还是一会儿来的好。”
闻言柳怀远打算退出去,刚走几步还是回头笑道,“今日是公主的生辰,既然遇上了便向公主道一声,旦逢良辰,愿公主喜乐常在,安宁顺遂,岁岁无忧。”
李昭看着柳怀远,只见他神色坦荡,话语真诚,笑道,“多谢。”
李昭正盯着柳怀远背影时,就听门吱呀一声开了,李明悯朝李昭过来,欢喜道,“阿姐,你快些闭上眼睛,我扶你进书房。”
李昭嘟囔道,“神神秘秘的。”还是闭眼由着李明悯牵着进了书房。等到门吱呀一声关了,李明悯凑到李昭耳边小声道,“阿姐,可以睁眼了!”
只见书房内原本的装饰全部清了出去,满屋里摆满了东西,饰物珠宝、纸墨笔砚、酒樽茶盏、摆件等,墙上还挂着十几幅画,李昭走上前去,只见画中所绘或是宫宴场景,或是花园几人赏花,上面所写时日都是这些年,还能瞧出所画之人笔力增进几何。
李明悯见李昭认真瞧着画作,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了,上前打断道,“阿姐走之前说过,等你回来后要我将你缺的这些时日间发生的趣闻讲与你听,我怕我忘了,又觉得写信给你太过于严肃,就想着作画给你,本来想着等你回来后就给你,怕你觉得我画的不好,就没拿出来。今年是实在不知晓要送什么给你,便将从前搜罗来没送到城阳的东西全部找了出来,阿姐可不要嫌弃。”
李昭瞧着满屋的东西,“怎么会嫌弃,阿悯有心了。”
冬猎前,李昭还是出了趟宫,和温婼、苏溪一同去逛了铺子。
“我还要挑条马鞭!到时咱们在山野之间在赛一场,自从回了长安,许久都未曾痛快比过了。”
温婼难得出来透风,见苏溪这般笑道,“咱们几个里,就属你最是自在,成天不在府上也不在宫里,我听阿昭说你前些日子又去京郊寻什么药材去了?”
李昭也跟着告状,“就是,与我说要是想冬狩时痛快玩,这几月就好好待在屋中养着不要见冷风,我可是安安分分的,就连出门都是手炉斗篷都齐全,偏她说出宫回府,谁知自己又跑哪里撒欢了。”
“我这也不是医者慈心,上山去看看能不能寻些稀有药材,看能不能用以治疗你的病症。”
“如此,我倒是该谢谢你了?”
三人走累了寻了一处茶肆歇脚,正瞧见对面铺子里范赫君正拦着一女子,面上全是戏谑,凑到那女子面前说着什么,李昭皱眉刚要示意慢月前去,就见一男子进了铺子,拦在两人之间,不知说了什么,然后拽着那女子出了铺子。
温婼瞧见了那两人的脸,说道,“是柳家的二公子和小姐。”见李昭还在疑惑,解释道,“之前与安庆侯世子起冲突,被告到宫里的就有这位二公子。怕世子找事也不是一两次了,只是到底不关柳家小姐的事呀。”
“柳家那位小姐是
叫柳逸?“见温婼点头,李昭笑道,“我回长安后曾见过她,我倒觉得她和你一样,是个不容易吃亏的。”
此次冬狩为期七日,算上路途,也有半月了。六年来再次举行,还可带着家眷,有些人心中便不免有些算计,围场不比京中森严,许多冲着李洲与李明悯父子的就格外多了,今次人数多了许多。
刚出长安,李洲也觉开阔许多,野炊的时候,李洲见李昭从马车上下来,挥手让李昭过来,问道,“做了几个时辰的马车可是累了?大可和阿悯一样,骑马溜溜。”
李昭坐到李洲身边,瞧着李明悯亲自烤鱼,说道,“冬日风寒,路上若是有个不适凭添麻烦,还是等到了围场再说吧。再说休息途中我也能下来走走的。”
“你自己知道轻重,我就不担心了,实在憋闷了就让阿悯去陪你聊天解闷!”
李明悯在一旁说,“父亲惯会偏心,都不曾问过我一路上可曾辛苦!”
李洲挑挑眉,“你一男子,用得着我来关心,我看你刚刚骑马的架势,可一点都不觉劳累,整个人像个皮猴子,一点都不稳重。”
见一旁的苏海将侍卫烤好的鱼剃完刺试过毒后呈给李洲,李明悯当着李洲的面将自己烤的鱼递给了李昭,殷勤道,“阿姐快尝尝,我亲自烤的鱼可比他们烤的都鲜的多!”
李洲皱着眉摇头,嘴角还挂着压不下去的笑。李昭看着李明悯递过来的一整条鱼,实在是无从下口,刚扯了一块放进嘴里就觉得不对,整条鱼苦得很,忙招呼身旁的侍女递过来水壶,灌了好几口水后才缓过来。
李明悯还在一旁纳闷道“我这盐巴放的也不算多啊,阿姐怎么反应这般大?”
李昭不说话,将鱼递还给了李明悯,示意他自己尝,李明悯张嘴就啃了一大口,鱼肉的苦味在嘴里蔓延,又不好当着李洲的面吐出来,吩咐身边的人递水,被李昭拦了下来,还故意问道,“自己烤的鱼味道如何?是不是特别鲜啊?”见李明悯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模样,笑得更欢了。
两三日的功夫就到了围场,搭营设帐,架上篝火,周围暖和了不少,李昭的营帐离李洲、李明悯的营帐很近,挨着李时悦的营帐。慢月几人吩咐侍卫将箱子送到营帐里,此时正在清点东西,望月见李昭劳累,便上前先将李昭钗环卸下来,用手揉着李昭脖颈。
“今日也都劳累一天了,东西清点完先放在一旁,明日里再将所需东西拿出来吧。”
慢月同寻月一边收拾一边道,“怎么遭也是麻烦一回,今日收拾出来了,公主用的也舒服些。”
李时悦进来时就见李昭已经洗去脂粉,整个人斜靠在小榻上闭目休息。“你这边倒是收拾的快,我还想着来看看你这东西可都齐全,有没有什么添置的?”
李昭眯着眼看着李时悦,有气无力道,“出门一切从简,将就着也都能用,我本来带的也不多,比起你们夫妻两人的东西,想来还是好收拾的多。”
李时悦还未开口,就听外间传来侍卫的声音,“永宁公主,陛下问您可有何处添置的?”
“多谢父亲关心,我这处暂时不缺。”
李时悦瞧着李昭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笑道,“知晓你累了,早些歇下吧,明日里可有的折腾!晚间炭火烧旺些,炉上备些茶水。”
“晓得了,晓得了,阿姐替我给父亲告个罪,晚间我就不去用膳了。”
第70章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李昭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夜深,透过营帐只能隐约瞧见人影在走动,她起身唤人,慢月忙绕过屏风进来,手上还端着一杯温水,递给李昭后问道,“殿下可是饿了?炉上还温着米粥,殿下可要用些?”
李昭只感觉嗓子干涩,连灌几口水后才好些,问道,“现下几时了?”
慢月低声道,“已过亥时了,晚膳时陛下和太子都派人过来问过了,奴婢说您太累睡着了,就嘱咐奴婢火上温些米粥,等您醒来还能用些。奴婢让望月几个先去睡了,您有什么吩咐就唤奴婢。”
见慢月要去点烛火,李昭拦道,“这么晚了,就别点灯了,我也不觉得饿,你接着睡吧。”
李昭起身,慢月忙伺候着穿上衣衫,又在外面罩了一件厚披风,李昭说道,“睡了许久,想着出去透透气,我就在营帐门口走走,周边也都有侍卫,你就安心睡吧!”
李昭出了营帐深吸一口气,顿时感觉舒服多了,抬头见夜黑星亮,难得起了几分兴致,往旁边土坡处走想着寻一处地方坐下观星,绕到坡后竟见柳怀远正坐在此处,一人观星。
柳怀远听见脚步踩过枝杈的声音,转头过来,见是李昭连忙问安,被李昭拦了下来,“夜深人静,柳大人在此观星,倒是好生惬意。我倒觉得咱们两个实在有缘,每每如此都能遇上,当初大同寺后山也是如此。柳大人不介意多个人共赏吧?”
还未等柳怀远应声,李昭就找了一处空地坐了下来,抬头同样瞧着夜空。柳怀远觉得夜深人静时孤男寡女两人在这里太过逾矩,正想着告辞,就见李昭转过头来看着柳怀远说,“此时此刻,柳大人就不要想什么规矩了,还是这夜色更让人沉醉些,若是我独占此景,倒是辜负了。”
李昭难得如此放松,倒让柳怀远不想打断她这份惬意,纠结良久还是坐了下来,两人之间一阵沉默。柳怀远余光去看,李昭此时将在长安中的全部规矩都放下了,双手向后撑着,整个人仰着头去看,月光皎洁,衬得她侧脸干净,未施粉黛的脸上少见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