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拆簪钗的动作一顿,从镜中看向柳怀远,直直对上他的眼,以往自己这般说,柳怀远也就不问了,可今日这般追根究底,还是头一次。李昭想了想将手放下,转头看向柳怀远,“是阿依慕送来的,姑墨出事了,怕是明日朝堂上就要议论此事。”李昭将巴尔思带人袭击姑墨各国的事从头到尾的讲与柳怀远,“这事你心中有数便是。”

听她说的轻巧,柳怀远皱眉道,“殿下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我在这边再是气急也是无用啊。”

“依殿下和姑墨王女的交情,我还以为殿下会气不过借兵讨伐呢。”

李昭好奇道,“你如何得知我与她交情好?就凭着当初她在京时我同她到处游玩?就不能是我顾着两国来往尽的地主之谊?”

柳怀远挑眉,难得露出得意,笑道,“殿下怕是自己不晓得,遇上你看不惯的人,面上是如何都遮掩不过去的,若是泛泛之交,也只是礼数作答,从不会逾矩,可您对着姑墨王女却是放松,同你和太子相处都无甚差别。”

李昭撇嘴,“是吗?我还以为我自己掩饰的挺好!原来在你眼中是这般漏洞百出啊?可当初姑墨来人入京时,你我还未有交集吧?怎么,是你柳怀远一向如此贯微动密啊,还是我不善掩饰?或者是那时你便开始偷偷观察我了?”

柳怀远瞧着李昭直直望着自己的眼,加上越发凑近的脸,咳了声拉开距离,故作镇定道,“殿下,是您不屑于掩饰才是!”

这个回答可谓是无趣,李昭挑挑眉,问道,“那你说,我对你是哪般?”

“殿下,咱们两个是夫妻。”

李昭不满意,“至亲至疏夫妻,你与我要做哪种?”

柳怀远思索良久,盯着李昭认真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朝暮常相见,四时同赏乐。”除却当初哄李昭念的那些话本子,柳怀远还是头次说这么缠绵的话,说完就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别开眼瞧向别处。

李昭许是没料到柳怀远会如此说,低头许久才笑道,“在我心里,‘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便是最好的了。”

柳怀远抬头看向李昭,见她抬头对着自己粲然一笑,挑眉说道,“可你比我想的有趣的多,我们努努力,未尝不可白头偕老。”

李昭这话说的轻巧,就连柳怀远都被她话中的意味所愣住,没看见李昭说这话时握着的手多用力,指甲嵌入掌心,留下了红痕,更没察觉李昭说完这话就转开了目光,若无其事起身坐回到镜前继续拆着钗环。

那一句白头偕老,李昭说的并不轻易,她从小早慧,见过许多夫妻,即便曾许诺地久天长如父母,到最后也是生死隔绝,她清楚,母亲的死即便有异,可其中掺杂着的,怕也有母亲对父亲的心寒,哪怕最后那几年,他们在自己面前装的若无其事。她曾以为只要自己不戳破,便会安然无恙,可最后母亲还是以死了结了,就像她在假山上玩的时候,母亲走向火里时瞧向她这边时露出的笑,如梦幻影,让李昭往后数年夜夜在黑暗中诘问自己那是不是自己紧张时出现的幻象。

想着这些,李昭不知道在镜前发呆多久,但自己回过神来时,柳怀远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后,拿着篦子替自己一遍遍的梳着头发。李昭透过镜中瞧着柳怀远站在自己身后,神色认真,感觉自己轻松了不少,她松了口气,闭上了眼,享受这这一刻的宁静,心里默默地想着,他们或许是不一样的。

第108章 人世事,总毫末。李昭不让李……

李昭不让李明悯和柳怀远

知晓,瞒着所有人到了芊云住处,将一块背面刻着篆文‘永宁’二字的令牌交给了她。芊云拿着小巧却沉甸甸的令牌,问道,“你可想好了?这不是小事,若是让人知晓,怕是会借此生事。”

李昭叹了一口气,“芸姐姐,此事若是闹大,我如何尚且不知,但你定然会被牵连,你可还愿意去做?”

芊云摩挲着令牌上的纹样,想起八年前李昭也是将这块令牌交到自己手中,保住了数十条人命。芊云低头笑道,“殿下总说自己变了,可在我看来,你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你放心,我定然将姑墨王女平安带回长安。”

李昭拱手弯腰行礼,“多谢芸姐姐,阿依慕在凉州我实在是不放心,可身边能找的也只有你了,做的一定要悄无声息些。”

“殿下,若是王女到长安了,你打算如何安置?”

李昭问道,“芸姐姐有主意?”

“东市有家胭脂铺子是我的,前头是店铺,后面可以住人,经营那家店的掌柜一家是可靠之人,不妨让王女先住过去,那处比住宅更安全。”

李昭有些纠结,说道,“且先把人接回来吧。”

李昭与温婼每隔个几个月总会来往书信,其中温婼必定会交代一句李昭让她寻的人,可每次都是徒劳,今次来信的时候正赶上忙碌时,筹备柳逸同纪啸成亲的大事,虽柳家有吴氏做主,但身为长媳,李昭自然不能撂开手不管,因而每过几日总得去到柳家。不仅如此,柳允朗的周岁宴更是让李昭愁坏了,从满月到百日,次次李洲都会亲顾,以示重视,因而各府自然不会错过,筹备便跟着琐碎起来。

眼见快误了时辰,李昭怀里抱着柳允朗,急急便要往外走,出门时正巧碰上酹月送来信,“殿下,城阳来的信。”

“将信放到秋心斋,我回来后再看。”

还有三月大婚,但柳家众人早在打起精神各处忙碌着,花厅内柳逸正陪着吴氏算着年中各处庄子送来的账本,见李昭抱着柳允朗而来,像是遇上了救星般起来,快走两步上前接过李昭怀里的柳允朗亲切道,“嗷,快让姑姑瞧瞧,我们小允朗有没有什么不同!”

吴氏无奈道,“阿逸,这些账目尚未算清。”

柳逸求饶道,“好阿娘,您已经拘着我一晌午看这些账目了,我看的头都要痛了,正巧长嫂来了,您让长嫂同您一起,我帮着看顾着允朗。”

李昭对上柳逸求救的眼神,摇了摇头,解围道,“我看阿逸账目上的这些学的都差不多了,婆母也不用如此担心。”

吴氏看着柳逸嗔怪道,“看在公主的份上,今日也就饶过你一回!”

吴氏问道,“过些时日宫中宴席,想来公主也是左支右绌,若是忙便不用时时过来的。”

李昭笑道,“婆母这是见外了,阿逸的婚事我和怀远也是放心不下,总想着看看能帮上些什么忙,怀远在朝中忙碌,也就只能我一人过来了。再说宫中为弟妹庆贺之事用不上我操心,也只过两日入宫罢了。”

吴氏待李昭一向是敬重有余,亲切不足,所以两人相处一直是这般不冷不热,“公主劳心了,府上花草盆栽一事多亏了您举荐匠人,加之您送来给阿逸做嫁衣的浮光锦更是千金难求,这些便给够了逸儿面子。”

“阿逸的事,我也只是出了几分力。”李昭懒得再与吴氏客套,将柳允朗周岁宴的准备一一列举,更是将宾客名单递到她面前,“这是我同怀远按着来往亲疏列出的宾客名单,婆母看着可有何处添补的?”

吴氏看着这般长的名单,几乎是长安及周边能来的都来了,笑道,“你们夫妻两个一向稳妥,商量着决定便是。”

李昭将名单留了下来,说道,“便是如此,更该问过公婆的,您二位也都看看。”

同吴氏说完这些琐事,李昭往柳逸房中走去,一路瞧着各处,望月笑道,“奴婢瞧着,柳家这般比当初迎娶公主时还要欢喜的多。”

李昭瞪了她一眼,“平白说这些,嫁女儿的哪个不是盼着风风光光的。你这张嘴合是该打的。”望月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话。

路过园中秋千处,只见柳逸抱着柳允朗坐在秋千上微微晃荡着,旁边的两个乳母如临大敌,柳允朗在柳逸怀中只顾着呵呵笑。

李昭上前去,两位乳母连忙请安,小心翼翼的瞧着李昭脸色,生怕她训斥,谁知李昭看向正玩得兴起的姑侄二人,笑道,“婆母刚刚还派人寻你,你却躲到了这处。”

柳逸撇撇嘴,“母亲就是太吹毛求疵了,我明明已经做得够好了。”

李昭摇头,“如此也是怕你在夫家吃亏。”

“长嫂当初与哥哥成亲前也是这般忙碌?”柳逸这话出口就觉不妥,看向李昭咬着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昭皱眉想了想,轻松道,“自然是忙碌,我当时想着成亲当日定要惊艳全场!”

柳逸嘿嘿笑道,“长嫂本就倾国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