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长有些夸张的撇了撇嘴,“瞅你这点出息,跟巴望着嫁入豪门的小媳妇似的,不够丢人的。”

秦双冽美滋滋的拆信,“你懂什么,老光棍,去去去,别影响我看情书。”

列车长翻着白眼走开了,秦双冽上扬的唇角却在见到“道歉信”三个字的时候倏然放下了。

平日里叫他抄个列车守则,那小野猫总是划拉着敷衍,而这张连折痕都极其小心、似乎不想被染上半点脏污的纸,却工整得仿佛承载着单黎为数不多的全部感情。

“秦双冽:

你应该已经猜出了大部分的真相吧,但我想,我还是应该原原本本的把这件事解释给你听。

单家原本只是个小公司,我的父亲是因为娶了那天你看到的单夫人,拿到了大笔的注入资金,才逐渐发展起来的。

但很可惜,那位单夫人竟然不能生养,所以我父亲“理所当然”的想要留下子嗣。

他看上了从法国来留学的母亲,觉得母亲是个美丽又愚蠢的废物,他甚至找人伪造了结婚证书,假意娶了母亲让她怀上了我,单夫人得知后找到母亲,要母亲在生下孩子后过继给她,并承诺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我。

母亲得知自己被骗,悲痛欲绝,但还是毅然决然的带着尚未出生的我逃离了父亲。

她一个人带着我,不敢回国,甚至不敢在一个城市停留太久,这样的日子虽然少了些安稳,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可惜好景不长,在我十二岁那年,我们还是被父亲找到,因为单家需要一个继承人,单夫人想着,与其再让父亲出去搞一个家族背景强的,还不如我们这对孤苦无依的母子好对付,事实也的确如此,背井离乡的母亲根本没办法阻止我被父亲带走。

我被带回了单家。

在那以后,我就很少能够见到母亲了。

为了不让人说闲话,也为了能让父亲多看她两眼,她开始用尽各种手段让自己变得更像母亲,还自欺欺人的说我就是她的孩子,只不过从小体弱,一直养在国外,编出自己原本就有一半法国血统、之前的模样才是伪装之类的谎话。

但可惜的是,父亲并不会多看她一眼。

他甚至放不下母亲的美貌,用见我为条件逼迫母亲妥协,让她再一次有了身孕。

这一次,单夫人终于无法忍受了。

她亲手杀了父亲,而我是唯一的目击者。

我知道,看见了那样的场面,她是不会留下我的,所以我抢在她前面,刺伤了她逃了出去。

可还没等我跑去报警,我就先被抓了起来。

我本应该死去的父亲完好的出现在我面前,我变成了刺伤父母的人。

我百口莫辩,因为她告诉我,如果我敢反抗,她就会杀了母亲。

我没有一点筹码。

惩戒列车的计划,就是我那时候想出来,唯一的死路。

是的,自杀这件事是我一早就打算做的,我受够了被胁迫的日子,也不想让母亲再痛苦下去,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她已经承受了太多痛苦,我想让她解脱。

原本我没有任何顾忌,我知道自己已经烂透了,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留恋,也对整个计划没有任何的负罪感。

但你是那个唯一的变数。

作为本该给予我痛苦和屈辱的惩戒师,让你为我的自杀负责是再适合不过的报复。

但有些讽刺的是,我竟然从那些痛苦中得到了救赎。

我知道你想把我从深渊里拉出去,我动摇过,甚至险些放弃了计划,生出了就算一直留在这里也不赖的荒诞想法。

可是就在那天,我逼问那个女人妈妈的状况时,她竟然冷笑着对我说,妈妈在生产的时候去世了。

她已经把那个妈妈用尽生命生下来的孩子据为己有,并以此为威胁要我老实点。

我再也无法冷静了,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所以我还是实施了我的计划。

对不起。

你是个善良的人,但我还是把你牵扯了进来。

坦白说,我真的觉得自己过分又任性,简直是个无药可救的疯子。

你想把我拉出深渊,可我却要把你拽下泥潭,让你往后余生都顶着污点生活。

可你明明看穿了我的计划,为什么还是要跳下来救我呢?

你真是我见过最傻的人。”

纸上这两句被泪痕晕染开来,让单手拿着信纸,呼吸微颤的秦双冽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一只痛苦啜泣着写下这句话的小野猫。

他努力睁着酸涩的眼睛,将视线继续下移。

“秦双冽,我后悔了,我真的好后悔。”

再后面的字被晕染得越发严重,秦双冽的胸腔因此发出了共鸣般的疼痛。

他难耐的喘了口气,一颗眼泪终于撑不住悲伤心痛的重量,沉沉的砸到了纸上,与单黎干涸的泪痕纠缠在了一起。

“列车长说你会没事的,可这怎么可能呢?一个人付出了善意,却被欺骗利用,弄得遍体鳞伤,怎么可能会没事呢?”

“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大概是因为遗传了母亲的长相吧?在你得知了一切,得知了真正的我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子之后,你会不会讨厌我,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秦双冽用受了伤的手按住了胸口,不这样做的话,他感觉自己就快要疼得无法呼吸了。

“说完了对不起,我还想谢谢你,你救下了我的命,这条命就归你了,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再寻死。”

“等你醒过来之后,可以跟我报个平安吗?如果不想见我的话,让人来传个口信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