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豆目送阿翔离开后才招呼宗忻,“我带你们去偏厅等?远哥。”
他?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带路,时不?时抬手抓抓眉毛回头瞟瞟谢遇知,对谢遇知的身高,他?打心里?仇视,而相对矮些的宗忻比较符合他?的审美?,就表现得比较友好。
穿过矗立着两只大象雕塑的草坪广场,黑豆把他?俩带到一处绿瓦白?墙前,墙垣到处雕刻金色飞檐,黑豆推开一扇红色小门?,回头道:“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宗忻提歩走进去,谢遇知随后。
房子设计很泰式,但里?面的装修却非常中式,简约风,家?具沙发一应冷白?调,给人感觉很明亮也很清冷。
把他?们送进门?后,黑豆急急慌慌地就走了。
谢遇知半倚着大红色门?框,看着黑豆往斜对过装修风格更华丽的泰庙风房子滚过去,直到黑豆像皮球一样从门?缝里?滚进去,才回头看向宗忻,他?活动活动手腕,勾唇道:“我去看看什么情况,你在这里?等?我。”
宗忻抬手整理了下袖口,把袖子一撸:“滕纾德认识你,你不?觉得,你才是那个应该在这里?老老实实等?着的人吗?”
“不?觉得。”谢遇知笔直地站着,清晰深刻的侧颊线条微微泛着柔光,却完全没影响到他?容貌的锋利,“我不?觉得他?能发现的了我,所?以,你留下。在我回到这里?之前,乖乖坐在沙发上喝茶,懂?”
“……你去吧。”
宗忻妥协了,不?在这件事上和谢遇知纠缠,提步走到沙发前坐下,对谢遇知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谢遇知优雅地整理整理衣服,退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宗忻倒了杯茶,端着茶杯走到排窗前,安安静静看着谢遇知走进对面那栋金碧辉煌的圆顶建筑,缓缓喝了口茶,随即,他?把茶杯放在窗台上,摸向后腰包里?面的勃|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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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会?客厅,长达三米的红木餐桌竖放,两边是同颜色的实木靠背椅子,桌上摆放着荷叶边果盘,装了几种罕见的热带水果。
滕纾德坐在正东主位,从容地煮着茶,虽然已经年过五十,外貌看着却才四十的样子,完全不?显老,他?穿了竹青实地的短打,一字盘扣扣得一丝不?苟,像个温润儒雅的教书先生?,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阿温还是太年轻,做事容易急躁,城府也不?够深沉。之前我就给他?说过,方尖的事情不?要操之过急,结果你也看到了,最后被公安局在谢家?摆了一道,要不?是赵洋留下给他?当了替死鬼,当时的情况,他?还能脱身?”
他?修长的手指按在淡青色瓷杯盖上,给茶海过了第一次水,手指指节都透着遒劲。
这双手很好看,好看的不?像是长在五十多岁的中老年人身上。
“你跟在他?身边有十年了吧?当时从公大跑路,被整个京台公安内网拉黑通缉,小陆,我很好奇啊,我年纪大了,实在想不?通你这个保送生?,最有前途的一个人,怎么就反水了呢?”
陆远很平淡的笑了笑,“滕叔,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喜欢自由,不?喜欢被束缚,公大也好,机关单位也罢,那不?是我的追求,做人如果不?能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活着岂不?是太没意思了?谁规定?聪明的人,就一定?得从商、从政,去做科学家?天文学家?医生??我就喜欢搞武器,搞钱,搞种植和建筑,跟着周老板,我能做喜欢的事,进公安厅,枪都不?能是老子自己的,丢了要记大过给处分,您看看我现在,别说是一把手|枪,狙|击|枪|也囤了好几支,双手插兜指哪打哪儿,这种掌握乾坤的感觉不?要太爽,我完全没有要留在公大的理由啊。”
“你觉得,说这个我会?相信吗?”滕纾德抬眼打量他?一阵,捏着茶盖慢条斯理地浮了浮茶水,语气悠然,“我五十多了,不?是三岁小儿,跟明白?人说明白?话?,和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那就说什么都是废话?了。”
“怎么是废话?呢?”面对滕纾德嚣张的态度和步步紧逼,陆远见招拆招,根本不?和他?正面起冲突,“滕叔,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什么话??”
滕纾德很感兴趣的看向他?。
Chapter 147
陆远嘴角倏而一勾:“星轨纵横, 而我自成宇宙。”
透明烧水壶里的水开了,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浮浮沉沉非常活跃喧嚣。
偌大的会客厅安静了一瞬。
光透过彩绘的玻璃窗, 在陆远森冷俊秀的侧脸留下红蓝相间的颜色,晦暗、沉闷,如同13世纪中叶色彩撞击浓烈的哥特风油画。
可能是对方的表现太过于不?可一世,滕纾德捏着茶夹的手?停顿片刻,他放下品茗杯,感慨道:“年轻是真好啊,你现在已经可以随性而为了, 不?像我,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不?是在杀人就是在被人追杀, 没有你这份傲气儿。”
陆远短促地笑了声, 提起烧水壶绕盖碗旋冲温杯后, 开始慢条斯理?地投茶。
“滕叔, 我倒是很佩服您。听说, 您手?里过过的人命很多, 二十多年的厮杀每次都能死?里逃生,差一点儿运气都不?行,不?过, 一个人的好运总有耗光的时?候, 不?可能一直神来?气旺,您说是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滕纾德端起茶杯浮浮茶沫子,举手?投足间透着绅士般的优雅, 他的眸光很深,语气四平八稳, 完全没有因为小辈用词不?敬而表现出任何不?满,“运气这种东西,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说辞,人这辈子端什么碗,吃什么饭,经历什么事,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好了。老话说,五十而知天?命,吾其达此生。小陆啊,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人生很多事情都无法按照我们的期望发展,你现在三十多岁,风华正茂挥斥方遒,看问题自然看不?到二十年三十年后,你得清楚,这世上一个财、一个运,从来?不?是人找财找运,而是财和?运气找人,冥冥之中都有定数,譬如二十三年前三川地震,死?的那?个人是姓盛的警察。几年前,深夏市公?安局地龙村禁毒,我手?底下的人和?警察火拼几乎团灭,只有我活着。再譬如现在,死?的是冯巧,受伤的是阿温,你的人走不?出六盘地界,这都是注定好的,是天?命,天?命不?可违啊。”
“……或许吧。”陆远把茶杯放进歙砚金皮籽料原石的茶海里,“我这个人非常惜命,这辈子唯一的梦想就是有花不?完的钱,干自己喜欢的事,然后终其天?年。德叔你是曹魏武皇帝般的人物?,我是打心里佩服你的,只是,周老板对我一向不?薄,我不?能在背后捅他刀子,咱们在道上混,忠义两个字得知道怎么个写法,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把我手?里十多家?深网服务器的隐藏地址给你,不?过我也有个条件,你拿到想要的东西后,放我和?我手?底下三十多个兄弟离开六盘。”
谢遇知静静站在会客厅紧挨着的相邻房里,已经听了大半天?,外面有两个保镖,穿的跟黑(屏)社(蔽)会似的,他避开保镖围着兰纳绕了一圈,才找到个无人看守的偏窗,翻进来?后发现相邻房和?会客厅却?不?相通,应该是耳房一类的杂物?间,好在隔断墙薄不?隔音,房间里也安静,对面的谈话他能听得一清二楚。
陆远这个人,说话是真毒,字里行间听着全在恭维滕纾德,实际上每个字都在骂对方,简单翻译一下他话里的大概意?思就是:我爱钱自私又怕死?,顶多算俗人一个,你滕纾德可就不?一样了,曹操是什么人?众所周知历史上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奸雄,为了把持权力,铲除异己,无视仁义道德,你滕纾德现在要学曹操干掉BOSS自己上位,那?我陆远受你牵制没办法,干不?过你那?我摘干净自己总行吧?
至于后面那?段,就更?简单粗暴了:老东西你最好是见好就收,别他爷爷的把我逼急了,逼急了我手?里三十多号人,枪|支|弹|药齐全,到时?候真拼起命来?打不?赢也是个两败俱伤,咱们谁也赚不?着便?宜。
谢遇知漫不?经心地靠在墙壁上,无声笑了笑。
两败俱伤……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如果?双方现在打起来?,六盘地界一定会变得很热闹。
想到这儿,谢遇知看了眼门口。
他站的位置正好沉浸在一道光影里,额前漆黑的发稍被照出棕褐,反射着金属的质感。
下一秒,他从腰包里摸出一把枪,提歩向门外走去,身?材挺拔的如出鞘利剑,走路带风衣角微动。
会客厅内。
滕纾德嘴角挂着点似笑非笑的意?思,也看不?出他对陆远这番话有什么看法,“小陆,你要是早这么爽快,我就不?用亲自到六盘来?一趟了,东山那?边的货要得急,我本来?脱不?开身?的,但做事情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冯巧死?了,阿温自顾不?暇,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只能暂时?先放一放东山那?边的生意?了。”
陆远点点头?,略笑了笑:“德叔,您和?巧爷不?一样,巧爷是个没有很大野心又容易满足现状的人,他这辈子估计都没想过干掉你把毒品的生意?也握在自己手?里。”
“所以他死?了。”滕纾德非常平静地放下茶杯,“和?当年那?个姓盛的条子一样不?识时?务。”
陆远抬手?,捏了捏左耳的黑色耳钉,好奇道:“德叔好像很在意?那?个警察,我知道缉毒警察可恨,但我们面对的从来?不?是一个警察,自然也不?会针对特定的人,怎么?这个姓盛的和?德叔有很深的恩怨吗?”
“盛凯,盛祈言。”滕纾德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文雅的脸上显出些不?耐,“他和?他老婆两人都是警方派来?的卧底。陈丁卯生性多疑,很难相信什么人,他让我去查制毒师盛凯的身?份信息。那?天?,我请盛祈言喝酒,找了两个机灵的手?下去盛祈言家?里查他,想着给老板个交代就行,我是相信盛祈言人品的,他经常跟我讲解毒品的材料配比和?制作?方法,我觉得他那?么沉迷制毒的人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但瘦子被人打了,浑身?是伤的躺在我家?客厅,吊着最后一口气儿等我回来?,还没有说出半个字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