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簌簌地落下来,趁着天气不错的日?子,时舒便打发了人叫来嘉贵人,海常在和陈常在一起在雪地里烤肉,又或是收集雪水烹茶,日?子过得还算逍遥。
只因近日?来养心殿里出了个柏常在,连日?得宠,虽封了常在,但皇上还是把她留在养心殿侍奉,并没?分派宫殿。
但时舒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也见过这位皇上的新宠柏氏,的确生得花容月貌,得宠也实属正常。
嘉贵人此时便道:“若说得宠,娘娘也别谦虚,只看?今日?内务府给您送来的这肉,这炭火,都是最好?的东西,偏叫我们占了您的便宜。”
时舒只是一笑,这种特殊待遇大半都要归功于皇上的赏赐,从?上次她帮贵妃说了话之后,皇上要是得了什么新鲜的东西,一般都是皇后一份,贵妃一份,她这里一份,若是有多余的,娴妃那自然有,若是没?有多余的,那边自然也就没?了。
娴妃如今是彻底沉寂下去了,但她本人仿佛感觉不到一般,极为沉稳,只看?她日?子还是照常过,没?有因为失宠而郁结于心,时舒就知?道她还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在宫里,有时候人也活个心劲儿,只要还想活着,有心心念念的东西,就不容易被外物所打倒。
譬如皇后,她其实还生过一个大格格,只是刚生下来没?多久,孩子将夭折了,那时候皇后还在坐月子,生生挺过来了,虽然留下了病根,冬天最冷的时候就要病一回?,但这几年病的时候就比从?前更?少了,好?得也很?快。
长春宫里,皇后和贵妃,纯嫔也聚在一起说话。
有贵妃在,话题的中心自然是离不了养心的柏常在。
贵妃语气不屑,但也是在征求皇后的认同:“娘娘,您总该知?道那柏氏的来历吧?一个汉女,连旗人都不是,也不知?道是谁巴巴地寻了来举荐给皇上,听说还不只有一个,连着柏氏足有三个呢,是一块儿送来的。”
陪坐在下首绣荷包的纯嫔手?中动作一滞,然后又继续了,仿佛从?未听到贵妃话中的“汉女”一样。
更?下首的仪贵人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纯嫔出身不如她,偏偏有了好?运道生了阿哥,这才成了她的主位。
要说忌恨纯嫔,倒也不至于,只是心里总有些不舒服,能看?到纯嫔吃瘪,她自然是高兴的,但又有一种不甘心,要说出身,贵妃也就是有个好?阿玛,子嗣,贵妃也更?没?有,她凭什么拿这种语气来谈论旁人?
除了皇后,大家谁不是靠着圣眷过活的人?
贵妃对底下纯嫔和仪贵人的想法毫不关心,她倒也不会?觉得柏常在是个威胁,三个柏常在一起来也动摇不了她的位置。
但一想到她们都能凭借着子嗣晋位,心里便陡然生出一种不甘。
皇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这些,身心都有些疲惫时,忽而见仪贵人满心欢喜地捧了两个满纳八宝的精致荷包过来。
荷包针脚细密,纹路精致,用料也是极好?的,以仪贵人的位份能有这样的料子,必然是花了大力气的,更?不必说上面的纹路都是象征八宝吉相的,且都在佛前供过,可见仪贵人的用心。
近来因为永琏生病而心力有所不济的皇后见了,自是感念她的用心,一时间只觉得身体?也好?多了。
纯嫔反应慢了一刻,看?看?手?里的荷包,那是她给自己的孩子绣的,小孩子用的小玩意儿,自然不能给二阿哥用,不禁有些遗憾忘了给二阿哥做一个,也在皇后娘娘跟前表示心意。
于是连忙道:“那妾身就随着贵妃娘娘一块儿,给娘娘和二阿哥念经?祈福,盼着娘娘和二阿哥身子康健,福寿绵长。”
皇后自然笑着点头应允了,无?论她们是否真心,到了佛祖跟前,总归也是有一点用处的。
贵妃却飞快地瞥了纯嫔一眼,因为想着柏氏的事情?,心中多少有些不悦,什么时候她的事情?都由苏氏来做主了?
皇后一贯细心,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也不以为然,宫里各人有各人的心思罢了,只是方才仪贵人那么用心盼着永琏好?的,倒是少见。
她摩挲着手?中的荷包,换在以往,这种东西再好?,她也只会?收进库房,而现?在看?着上面的八宝图案,又想到永琏大病初愈,倒也不好?辜负了仪贵人这番心意,便叫人送去佛堂供着了。
日?子照旧过着,柏常在又在养心殿侍奉了一段时日?,终于被放出来成了贵人,和一起被放出来的张常在住在了景仁宫。
至此,景仁宫有了一个纯嫔的小阿哥,又有了两位新宠,贵妃得知?了,更?是对着纯嫔没?有好?脸色。
开春的时候,阿哥所里又传来了永琏生病的消息。
重?视的嫡子接二连三的生病,皇上和皇后都很?是心急,里里外外把阿哥所查了个遍,但得到的结果都没?什么问题。
皇后比皇上要更?加心急一些,她知?道皇上对永琏寄予厚望,但归根结底,皇上还有别的儿子,但她就只有永琏了。
皇后守在佛堂里,对着佛祖跪了许久许久,起身的时候一个不慎,便将佛前供着的几样东西扫落在地。
旁的都没?什么问题,皇后看?着宫女捧上前来的八宝荷包出神?片刻,一阵心灰意冷,吩咐道:“将这个荷包拿下去吧,收拾妥帖,别叫它脏了。”
虽说没?什么用,但好?歹是佛前供过的东西,没?准还是仪贵人的一片真心。
皇后此时根本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哪个举动折了自己和永琏的福寿,又或者是惹了上天的不悦,要把永琏收走。
然而那宫女才下去片刻,就又匆匆忙忙地折返回?来,扑通一声跪下哭着道:“娘娘,您瞧这个荷包……”
皇后面色淡淡,却在看?清那宫女所指着的地方时脸色大变,身子也不禁往旁边一歪,这个荷包竟然是破损的!
如此不诚之物,她竟叫人在佛前足足供了一旬,永琏的身子又如何能好??如何能得到佛祖的庇佑?
永琏此番病的凶险,迟迟不见好?,莫非就是佛祖在因为此物迁怒永琏?
理智告诉皇后,此事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旁人故意为之,甚至有可能是洒扫的宫女不慎将荷包弄破了,可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质问她自己:
万一呢?
万一永琏就是因为此物才被佛祖迁怒,那她只要让真正的罪魁祸首去佛祖面前领罪,就可以换回?来她的永琏。
皇后的心中陡然间一片清明起来。
为了永琏,她是什么都肯做的,若是此法能将永琏的命换回?来,她日?后定然会?不计前嫌,将仪贵人照料得好?好?的。
若是换不回?来……她拒绝去想这个可能。
这一日?请安,身子一向不错的仪贵人却没?有出现?。
时舒便听皇后解释说,是仪贵人自请入佛堂,替皇后为二阿哥念经?祈福,二阿哥一日?不好?,她便一日?不出来。
人人都觉得奇怪,不过也没?人在这个时候质疑皇后,倒是贵妃有几次欲言又止,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倒是嘉贵人跑来储秀宫,说仪贵人被带走的那日?,听到了她的哭声,而且她和仪贵人的住处都被暗地里搜过了,纯嫔那则是贵妃亲自带人去搜的。
又过了几日?,时舒忽然从?皇后手?里接到了一份差事,就是这些日?子内务府发往各宫的份例,倒是不难,照着以往的例子发就是,实在不行?,还有皇后拨给她的一个嬷嬷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