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坐。”徐逵拉开一把椅子。

江橘白双手插在兜里,一手攥着符,一手攥着桃枝,他站着没动,“不用了,有话就说。”

少年太直接,不够圆滑,在旁人眼中就是不够懂礼貌。

徐逵心里憋了火,但还是忍下了。

徐美书手中翻来覆去叠着一张红纸,他打量了眼前少年半天,然后才开口问:“徐栾说你是他在学校最好的朋友。”

放屁。这是江橘白脑子里冒出的第一反应。

“他说是就是吧。”江橘白对遗言的存在存疑,但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再惹是非上身。

“一定是吧,”徐美书笑得苦涩,但苦涩之外,还有更多的更复杂的情绪。

他深深地注视着明显心不在焉的江橘白,丢出一句让江橘白直接愣在当场的话,“不然,徐栾怎么会在遗言里要求你做他的陪葬品呢?”

第18章 归家4

江橘白脱口而出, “你在开什么玩笑?”

徐美书脸上严肃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他从?手?臂下面抽出一张绿格纸,“你看看。”

外面有人吹起了喇叭, 响亮悠长,但听着并不是家里办喜事会吹出的节奏, 第一声便充满了凄清, 接着有人跟在后面混沌不清地哼唱:“徐家镇的儿郎哦,死?得惨哦,老父老母哭瞎了眼哟......”

徐逵按着江橘白的肩膀,让他坐下,将那封“遗书”完全展开, 放在了江橘白的眼下。

江橘白认识徐栾的字迹, 上回在地下室的时?候看见过。

也不是认识, 他没那么大?的本事,文字在他眼里都长得差不多, 但徐栾的字是他见过最漂亮并?且最好认的,所以他有印象, 也记住了。

有些人的字也漂亮, 但跟江祖先画符没什么区别, 江祖先画符也很漂亮。

“父亲, 母亲, 近日我?总感觉身体不适,我?去镇上李医生那里检查过了,他说我?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心神不定, 没有休息好,给我?开了几种药, 我?吃了,情况没有好转的迹象。我?晚上睡觉开始做噩梦了,晚上睡不好,白天没有精力学?习,很害怕辜负你们的期望。情况越来越不好了,我?开始疑神疑鬼,我?感觉有人想要杀死?我?。”

“人在死?亡之前都会有一定的直觉,我?相信我?自己的直觉,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情,但我?还是要向爱我?的人说一声抱歉。”

“我?死?后,我?的东西不必留下,以免母亲睹物思人,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如果我?的同学?需要的话,可以悉数赠送给他们,我?没有特别喜欢的物品,除了那些书,其他的东西按照你们的心意处置了即可。”

“只有一点,江家村有个人,与我?同龄,叫江橘白,我?们曾是很要好的朋友,他性格单纯,为人仗义,不算十?分聪明,性格棱角太重,我?不是很放心,如果可以的话,烦请父亲将他作?为我?的陪葬品,与我?一同葬于棺椁之中。”

“徐栾留。”

江橘白看完后,又将最后的日期确认了一遍,是在半个月之前。

“我?跟他不是什么朋友,我?不认识他。”江橘白把艺术折起来还给了徐美书。

半个月之前,所有人都还活着,一切都还很正?常,江橘白那时?候根本不认识徐栾,怎么可能跟他是很好要的朋友。

江橘白眉眼间浮上一层隐隐的恼怒,他几乎可以确定,这是徐栾玩的一个恶劣的把戏,他指的是死?后的徐栾,不是活着的。

徐美书把徐栾的遗书收回到了手?中,“的确,我?拿到遗书的第一时?间就?去询问了徐栾的其他同学?,他们听说过你,但都不知道你跟徐栾是好朋友,我?想......”

面对着眼前眼神漠然的少年?,徐美书竭力寻找合理的理由,“他应该是生病了,产生了幻觉,你不用放在心上。”

江橘白居然跟眼前的中年?男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心照不宣。

他看出来,徐美书也觉得这个理由勉强。

“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江橘白站起来,他朝门口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他怎么死?的?”

“谁?”

“徐栾。”江橘白觉得徐美书这个人挺莫名其妙的。

谈起徐栾的死?亡,徐美书旁边的女人捂脸哭泣得更加厉害,徐美书拍着她的背,回答道:“心搏骤停,具体是什么引起的,医生说是没有休息好又受到了惊吓,徐栾在遗书里说他总做噩梦,我?想应该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什么都要藏在心里,我?们是他的爸爸妈妈啊,我?们难道会害他吗?”女人突然抬起头,哭着说道。

徐逵也过去安慰她。

江橘白悄然走了出去,外面正?好就?是徐栾的灵堂。

他记起江祖先的叮嘱,走到了桌案面前。

桌子上放着一盒香、一盒蜡烛还有几捆纸钱,比那天在仓库里遇见的灵堂要齐全完备得多。

徐栾没什么晚辈,来的人基本都只是鞠个躬,提前准备的蒲团成了多余的,被踢到了桌子脚底下。

江橘白蹲在地上,艰难地把蒲团够了出来。

他手?指夹着蒲团,朝四?周看了看,目前没什么人来,两边坐着的人也都在哭他们自己的。

江橘白抽了几支香,借着蜡烛的火苗,将香点燃后插/进?香炉。

接着,他把蒲团丢在地上,飞快跪上去朝前磕了三个头。

他不想回答为什么他要给徐栾上香磕头这个问题。

短短几秒钟,江橘白就?冒出了一后背的汗,他屈起膝盖,正?要起身再给徐栾烧纸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江橘白,你这是做什么呢?”

“就?是,怎么还给徐栾磕起头来了?”

一群与江橘白年?龄相仿的男生从?后面围了过来,脸上都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你给他磕了,不得去给你那两个哥们儿磕一个?”

他们是徐家镇的,徐家镇的人基本上都挺有钱,总之比江家村的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