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公子亲口对老奴说的。”

她愣住，垂下眼帘轻声呢喃：“他今早怎么不告诉我。”

话说出口才发觉，这言语间竟透着些嗔怪的意味，实?在惹人遐思。

正欲解释，温伯抢先一步笑道?：“明?姑娘，我们公子?的性子?一向如此，许多事他不说不意味着没放在心上。”

明姝此刻沉浸在兄长即将出狱的欣喜中，并未在意他说的话，点头应了声后又问?：“老伯，那我可否也回?家一趟，我想去看看我嫂嫂，先前陆公子答应过我的。”

“这……”温伯面露难色，半晌才道?，“不?瞒姑娘，公子?走之?前交代过，他离开的这些日子?，姑娘不?得踏出这宅院半步。”

听?闻此言，明?姝嘴角笑意僵住，攥着手?指冷声道?：“就是奴婢也有?出去透口气的时候，我却连奴婢都比不?上，像猪狗一样被圈在这。”

“姑娘莫要动?气，公子?这样做定要他的苦衷，待他回?来，姑娘好生与他说说，公子?并非蛮不?讲理的人。”

明?姝眼圈发红，她想将陆晏清丑陋的一面通通说出来，可说出来又能怎样呢，这府里哪个人能帮得了她。

良久，她仰起头轻轻叹了口气，无力道?：“多谢老伯。”

温伯躬身点点头，旋即转身离去。

出了院门，恰迎上一袭白衣的苏时卿正往此处走，身后跟着个十三四岁的小童，双手?捧一张古琴。

温伯停住脚，略显佝偻的腰背无形中挡住了平漳馆的大门。

不?多时，苏时卿步履轻快地走到跟前，笑问?道?：“温叔，明?姑娘可是住在这？”

温伯依旧笑容可掬，温和道?：“苏公子?，这里是后宅，外人不?便进内。”

“唉，一段时日不?见，你竟对我这般客套了。”他故作伤心，垂手?从?腰间摸出块青玉，“晏清走之?前曾准许过我可自由出入此地，今日我来是想向明?姑娘讨教琴技，若你放心不?下，大可在一旁瞧着。”

温伯瞥了眼他手?里的青玉，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

苏时卿挑了挑眉，两?手?抄进怀里，道?：“温叔，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并非老奴信不?过公子?，实?在是，这平漳馆里住着女眷，公子?贸然进去于礼不?合。”

话落，苏时卿仰面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半晌才收住笑声。

“什么女眷，明?小姐和他男未娶女未嫁，怎么就成他女眷了，这话说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温伯垂首淡笑，态度依旧坚定：“总而言之?，苏公子?莫要让老奴为难才是。”

未料到在此碰壁，苏时卿不?由的叹了口气，神色认真道?：“温叔，我当真有?正事要找明?姑娘，你若放心不?下就在一旁瞧着好了，要么你把她请出来，我跟她说两?句话就行。”

外头的喧闹声扬进院里，正蹲在墙角洗衣裳的九儿先注意到，两?手?在衣角擦了擦站起来，探着脑袋往大门外看。

明?姝放下绣棚，亦抬起头瞧了瞧，只是视线被影壁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忽然，九儿跑了过来，满面欣喜地拽住她的胳膊往外走。

她有?些不?快，蹙着眉问?：“九儿，你这是做什么？”

九儿没有?回?应她，也回?应不?了她，只一个劲儿地拉着她往前走。

虽同为女子?，可九儿毕竟整日干着杂活，力气上自然比她大许多。

她挣脱不?了，只得跟着一同出去，绕过影壁，便见温伯正展着双臂阻拦一男子?。

明?姝认出那男人是谁，当即沉下脸来，仰起下巴冷喝道?：“你来做什么。”

暗中较劲的两?人纷纷看过来，迎上她淡漠的目光，温伯微松一口气，一面试探地问?：“明?姑娘，你认得苏公子?？”

明?姝鼻腔里哼了声，没有?应答，却见那行为浪荡的苏大才子?趁机跨进院里，满面春风地对她说道?：“明?姑娘，我把琴谱拿来了，你可有?空同我瞧瞧。”

余光中，温伯正注视着此处，明?姝心里一紧，忙转过身去。

“男女有?别，这位公子?，请你速速离开此地，否则，若是下人说些不?该说的传到陆公子?耳朵里，咱们只怕是都不?好交代。”

苏时卿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眨眼之?间又换了副神情?，用扇柄轻轻敲打自己的额头。

“是苏某唐突了，温叔，你可千万莫要误会，实?属是我对明?姑娘的才华早有?耳闻，这才迫不?及待地想要领教一番，你也知道?，我平生别无他求，只好跟志同道?合之?人一起玩乐。”

温伯淡淡一笑，并未多言，只道?：“外头有?风，明?姑娘，你伤寒未好，还是回?房歇着吧。”

明?姝略颔首，侧目瞟苏时卿一眼，旋即回?身离去。

她一走，九儿也没有?多留的道?理，冲两?人福身后，苏时卿忽然道?：“九儿，你身上的伤可好了？”

九儿俏丽的脸颊升起两?团红晕，垂着脑袋点点头，下一瞬，他将一个瓷瓶递过来。

“这药对你身上的伤很有?效，你拿去用吧，免得留下疤痕。”

九儿讷讷地看着他的手?，心中暗暗想着，他的手?指比公子?白皙纤细许多。

出神间，他已将药膏塞进她的手?里，徒留一道?潇洒离去的背影。

九儿紧紧攥着瓷瓶，目光逐渐变得迷离。

***

傍晚，一青衣小童避开奴仆来到平漳馆，明?姝斜卧在矮榻上闭门不?见，那小童便隔着墙喊道?：“明?姑娘，我家公子?请你移步梅林一叙。”

明?姝掀起眼皮，示意九儿出去撵他，可那小童竟学起市井泼皮那一套，赖坐在石阶上不?走，还说什么他家公子?有?言在先，若今日请不?到她，他便不?能回?去。

“真是什么主子?教出什么样的下人！”

明?姝气得从?榻上爬起来，生怕这小童再闹出什么动?静，只好亲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