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元意外地沉默了。
他后知后觉，与她的一纸婚约，早已化?作云烟。
眼?前这个相?识十几年的少女，原本要?与他携手奔赴婚姻，成为他最亲近的人，可如今，婚约不再，他们便形同陌路，甚至于针锋相?对?。
纵是?旧年情深如海，也抵不过大势当前事过情迁。
他忽然觉得自己胸口像堵塞了般难受。
至于为何，他也说不清楚。
年少定下婚约时他便知道，将来他要?娶她为妻。那时他对?婚姻二字懵懵懂懂，虽不喜自己的人生?大事就这样被家中长辈做了主，但众人都说，明姝与他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何况她容颜美丽，温柔乖巧，做妻子再合适不过，他便慢慢接受了这门婚事。
不用想也知道，她嫁进来后定会和他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与别?的妇人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面的一切充耳不闻，一门心思都用在?伺候公婆相?夫教子之上。
不知何时起，他突然觉得这种按部就班的日子实在?是?太过乏味，就连那张出落得艳若天人、被众多男子暗中垂涎的脸，在?他心里也激不起一丝波澜。
他功成名就有了一切后，越发想要?追寻不一样的人生?，所以?，解除婚约时，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好像背了很久的一块大石头终于甩掉了。
可今日猛然见了她，他感到自己的心怦怦地跳动起来，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
顾怀元默然抬眼?，悄悄打量着?她，分明还是?那张脸，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了，即使笼着?一层愁怨，也别?有一种妩媚动人的风姿，眼?波流转间，勾得人心里发痒。
他的目光一寸寸地在?她身?上掠过，随风而动的额发，秋水般澄澈的明眸，曼妙纤细的腰肢，雪腻光泽的肌肤……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美艳不可方物。
只是?凝视着?那截露在?风中的细嫩白?皙的脖颈，他脑中便浮现出她徐徐更衣的旖旎场景，不禁心头一动，口干舌燥。
他尝过男女情爱的滋味，所以?一眼?便能看出，她已非完璧之身?。
身?为大家闺秀，却脱离了世俗对?女子的约束，做出离经叛道令人齿冷的事，他越想越觉得心里发寒，再看看她曲线起伏的身?躯，一想到她已被别?的男人染指，他简直嫉妒得发狂，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将她带走，把她占为己有。
但他终究还是?克制住了。
“阿窈，我从未想过，你?我会走到如今这个境地。其实当初我并不想退婚，可我们两家闹得那样难看，伯父又对?外放出狠话，说此生?与我顾家老死不相?往来，还说你?已经有了心上人……你?知道吗？听说你?已经嫁人时，我一夜未眠，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这些年来关于你?的一切，就算婚约已毁，我们之间的过去，我永远也忘不了。只要?你?跟我走，我可以?不在?乎那些不堪的过往，重新考虑与你?的婚事。”
他说这话时声音干涩，眼?神中带着?懊悔，只可惜，明姝再也不会被他蒙骗。
“住口，你?不配这样叫我。”明姝怨恨地看着?他，面色甚是?冷淡，“顾怀元，你?现在?说的任何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你?为了自己的私欲，差点毁掉明家，你?有什?么脸面跟我提过去？你?我心知肚明，年少时你?对?我的情意都是?假的，你?又何必惺惺作态自欺欺人？我告诉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对?我的背叛。”
顾怀元皱紧眉头，略一思索后说道：“你?为何一口咬定那件事与我有关？我向来敬重伯父，怎可能去害他？你?有没有证据？根本子虚乌有，纯属你?自己胡乱猜测罢了。”
明姝冷笑一声，任他嘴硬狡辩。
“真相?就是?真相?，它迟早会击碎所有的虚伪。你?且看着?吧，早晚有一天，报应会找到你?和令尊的头上。”
顷刻间，顾怀元冷下了脸，眼?神如刀。
“念在?旧情，我不与你?计较。还有，我奉劝你?一句，陆晏清这个人城府颇深，绝不是?你?能招惹的，你?听话，跟我离开?这里，剩下的事之后再说。”
“我说过，这是?我的事，你?无权插手。”
她冷冽的态度让他既怒且伤，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恶语相?加。
“堂堂尚书之女竟甘愿沦为男人的玩物，你?对?得起你?爹娘的教养，对?得起明家的列祖列宗吗！”
明姝一怔，脸上渐渐漫上凄苦哀切的神色，寒风中呼出的白?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强行抑住胸口涌上的绞痛，冷笑道：“我今日沦为玩物，全是?拜你?所赐，我现下有家不能回，也全是?你?一手促成。你?赠我这么多厚礼，我定要?好好想想如何报答你?。”
失身?丧家之痛恍如昨日，她与顾怀元之间，无疑是?一笔深仇。
“真不知道，陆晏清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顾怀元一声嗤笑，眸中卷起波涛，在?提到陆晏清的时候，他的眼?神更加复杂，“徐烨若是?知道你?堕落成如今这副样子，只怕会肝肠寸断吧。”
明姝低低笑了起来，再抬头时，眸底带上几分决然。
“你?不用拿徐烨激我，现在?我一无所有，若是?逼急了我，大不了鱼死网破。”
说罢，她再也不愿多看他一眼?，扭头就走。
走了几步后复又停下，回过头静静地看着?那个令她作呕的男人。
“顾怀元，你?当真以?为你?赢了吗？”迎上他不解的目光，明姝抬手轻抚鬓边发丝，一字一顿地说，“总有一天，我会亲眼?看着?顾家败落，亲眼?看着?你?从金陵三杰沦为阶下囚，刀下魂。我用我的命发誓。”
站在?离她几步开?外的顾怀元，定定地望着?她，听着?她的毒誓，眼?中翻涌起巨大的波澜。
他忽地无端有些慌张，后背有薄薄一层冷汗渗出来，但随即，他又立刻恢复如常，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笑。
“仅凭你?？难道你?觉得，依附陆晏清就能颠覆我顾家？真是?天真。”
当下，明姝已经懒得再与他废话，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不料他却像狗皮膏药一样再次缠上来，不由分说地牢牢攥住她的手，任她如何挣扎都甩不开?。
他压着?她的双臂，神色阴郁，在?她耳边低声说：“你?连自己的贞洁都守不住，还有什?么可娇慢的？往日你?嫌我寻花问?柳，那你?呢？又与那些暗娼有何区别?？”
藏好的伤痕猛然被撕开?，明姝止不住地全身?颤抖。
“你?无耻！下流！”
她的尾音有一点颤抖，不再像刚才那样平静。
顾怀元冷哼一声，贴在?她脸侧继续道：“多无耻？多下流？恐怕不及陆晏清一分一毫吧？他是?如何对?你?的？是?这样么？”
明姝被他紧紧圈住，近到呼吸可闻，察觉到他的手向她腰腹探去，她立马屈膝提腿，用膝盖狠狠击向他的胯裆。
顾怀元没有防备，一下被踢中要?害，近乎撕裂一般的疼痛瞬间蔓延至全身?，痛得他差点晕厥过去。
他弯腰蹲在?地上，两手捂着?下腹，额上冷汗涔涔，面目因剧烈的痛感而变得狰狞，看起来狼狈不堪。
“贱妇！你?若真有骨气?，就该自戕而亡，也好全了你?的贞烈之名。”他狠狠瞪着?她，咬着?牙熬忍，然而豆大的汗珠还是?从他的额头滚落下来，“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你?做不到。呵，说到底，你?我是?同一种人。你?真以?为陆晏清看上你?了？可笑，你?不过是?他用来摆布整个明家的一枚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