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林,你身边正好缺个书童,我看他就挺合适,收下吧。”
“我又不读书写字,要什么书童啊!”魏林指着自己的鼻尖,瞪大了?眼睛。
陆晏清再无耐性,手往后一背,冷声道:“少废话,你收还是不收?”
“……”
魏林郁闷地看向?明姝,却见她?正巴巴地望着自己,一时间大为?烦躁。
“董五,给老子滚过来。”
一侍卫立即一溜烟地跑来,不等刹住身形便道:“属下在,将军有何吩咐?”
魏林指指那一直跪在地上的少年,没好气地说道:“你把这孩子带着,找军医给他治治病,日后……唉,就先让他跟着你吧,待养好了?身子再作打算。”
“还有你”魏林话音一转,俯视着喜极而泣的老者,“我不能?白拿你的人,待会儿我命人送你去城里,找个落脚的地方。”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魏林哼了?一声,扭头阔步往前走。
那少年得了?救,明姝心中?欢喜,不顾人群的眼光,主动抓住陆晏清的手掌去追魏林。
陆晏清垂目,眸光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一瞥而过,他什么都没说,却觉心口有一股温热的血涌过。
三人并肩而行时,魏林突然?一拍脑门,皱着眉头说道:“诶?你们有没有发现,方才那老头的谈吐很不一般啊!一点都不像庄户人。”
经?他这么一说,明姝也意识到,方才那对爷孙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度确实与寻常百姓不大一样。
然?她?来不及细思,陆晏清忽然?开口:“你可曾留意到,这路边的流民大都是疲癃残疾,老弱妇孺,却不见他们家中?身强力壮的男人。”
“你说的这一茬,我早就问过了?。”魏林洋洋得意地说,“这些?灾民被人赶出来后无处可去,乞讨都吃不上一口饱饭,那些?年轻点的男子就另寻出路去了?。”
他边说边抬起胳膊,遥遥指向?东面的山峦峰林。
“看见没?那座山叫康民山,山上有好几处匪窝,据这些?流民所说,那些?个有点力气的男人多半是拉帮结派地上山投奔匪寇去了?!有的人不愿意去,便被五花大绑地绑上了?山,留下这些?老弱病残束手无策,唉!”
听闻此言,明姝惊骇之余,更为?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民感?到忧心。
她?不禁将目光挪向?陆晏清,却见他的神情平静而从容。
良久,他淡声说道:“临泽有匪,此事已?是经?年之患。”
“是啊,这些?歹人平时偷鸡摸狗打家劫舍,寒冬腊月里便抢劫粮食兴风作浪,属地官府却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悍匪毫无人性,连这些?居无定所吃不饱饭的灾民都要欺压,简直是目无王法?!”
魏林压低声音,却压抑不住语气中?勃发的怒气,“他们既然?撞到了?我的手里,我魏林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陆晏清笑?了?笑?:“你待如何?”
“我要去会会这临泽的知府,问问他这父母官究竟是怎么当的,怎么任由这些?山匪肆意妄为?!”
魏林一向?是说风就是雨的急性子,当下便唤道,“来人,牵马来!”
不一会儿,侍卫牵着两匹黑马来到跟前,魏林挽住马缰一跃而上,刚想扬起马鞭,却见身后没有动静。
他诧异地回头看着陆晏清,问:“你不随我同去吗?”
陆晏清背着手站在原地,仰头反问:“我为?何要去?”
魏林的目光在他和明姝之间来回两趟,道:“你乃堂堂内阁首辅,谁见了?你不得礼让三分?,我没你名气大,说话也没你有分?量。”
“不必白费力气了?。我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你,临泽匪患非你我之力可除,况且,眼下李泰守着这么个烂摊子已?经?焦头烂额,哪有闲心听你的指责。”
魏林顿了?顿,勒住了?马缰:“那我也得去见见他。”
见他仍未动,又不死心地追问一句,“你当真?不去?”
陆晏清扬了?扬唇,一手揽了?明姝的肩,头也不回地朝马车停留的地方徐徐行去。
“今夜驻扎在城南,我在营帐煮酒,等你凯旋。”
***
魏林主动去拜会临泽知府却吃了?个闭门羹,连李泰的面也没见着就被赶走了?。
奈何他生来不到黄河心不死,几经?辗转打听,竟得知那李泰压根并非如官署里的衙役所说在忙公务,而是陪同巡抚去娼门逍遥快活去了?。
他一听怫然?大怒,气得连饭也吃不下,不知在哪个酒肆喝得伶仃大醉,直到次日傍晚才萎靡不振地回到营中?。
魏林感?觉自己颜面尽失,便没去见陆晏清,而是独自一人牵着马去了?溪涧。
陆晏清寻到他时,他正淌在溪水里,裤腿衣袖皆高高挽起,手里操着块布给马搓背,眼见的力气一下比一下重?,那马吃痛,尥了?蹶子,溅了?他一身脏水。
他从水里抽出湿漉漉的巾布,狠狠往马屁股上甩了?几下,一边骂骂咧咧。
“人欺辱我倒罢了?,连你这只不会说话的畜生竟也要踩老子一脚!”
马儿嘶鸣几声,竟又乖乖缓了?下来,只是鼻孔中?还喷着粗气,悻悻然?的样子。
陆晏清见了?,不由得失笑?:“你可是在李泰那碰了?一鼻子灰无处发泄,便拿这听不懂人话的马撒气。”
魏林一惊,忙回头四顾,看清来人,先是松一口气,随即又板起了?脸。
“你何时来的?”
“方到。”
“哼,李泰那厮故弄狡狯戏耍老子,这笔账,我定要他十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