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文断字的小李子悄悄伸出头看了一眼就陷入了沉默。
他以为自已了解了姜洵音,可后来发现没有完全了解,到现在他觉得自已根本不了解!
谁家深居后宫的公主能想出给隆兴帝下个其他太医治不了的毒再让李畔“将功赎罪”的主意?
你这么坑隆兴帝真的好吗?可想想还有点儿小激动是怎么回事?
他想着,却对上了姜洵音冷艳的桃花眼。
“看明白了?”姜洵音似笑非笑问。
“……没?”这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姜洵音冷哼一声,她才不相信呢!她把宣纸放在火上烧了个一干二净,对着小李子道:“反正你也是知而不报,和本宫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小李子冷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哦,这是一条蚂蚱当贼的船!他忍了好几次,忍不住了开口问:“这种大不敬的事儿您打算怎么做?”
姜洵音和看傻子一样看着小李子:“做什么做,还指不定另有方法呢。有好办法我干嘛整这么多幺蛾子?再说了,我哪儿知道什么药太医院的太医都拿它没辙?”
小李子无语仰头看房梁。他若是生活在现代就一定知道有一句话形容现在的自已特别合适小丑竟是我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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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一位太医在半夜偷偷去给李老夫人把了脉,后来只悄悄给了小李子一句话。
“尽人事,听天命。”
这样的话基本上就是给李老夫人下了病危通知书,听到消息的姜洵音手中的书便掉落在地。
还真是造化弄人,又有一家因为隆兴帝而家破人亡。姜洵音苦涩地从地上拾起了书,看了看愣住的几个宫女,让白露把宁清梦送回屋子,自已则带人去了坤懿宫。
几日不见,太后却好像苍老了不少,整个人精神气都差了一大截,眉眼间都带着疲惫,可见到姜洵音还是勾起了笑容,招手让她过去。
“小四,你是为了李太医的事儿来的吧。”太后肯定道,眉眼间却带上了几分苦涩。
姜洵音心知,怕是太后已经知道隆兴帝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个母亲愿意自已的孩子是这般狠心无情之人,看着这样的太后,她本来想说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李太医就算被释放,皇上也容不得他再活在大安的土地上。”
姜洵音知道,因为李太医知道隆兴帝对林美人下的手,又怎么愿意自已的把柄被他人掌握?
在三纲五常的封建社会,生死都掌握在帝王一人之手,唯有赶尽杀绝他才安心。
“哀家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法子。”太后认真说着,拍了拍姜洵音的手背,“你和亲那日苏部的随行人员中按例该有太医。”
太后的意思是让李畔随自已和亲那日苏部?这个方法姜洵音根本没想过,毕竟李畔拖家带口,犯不着陪自已去那种不毛之地。
而且,这时候她有种诡异的感觉,自已和亲的随侍队伍就跟难民收留营一样,收留了各种没人待见、没处可去的小可怜,比如小十,比如玄空,比如如今说的李畔。
“太后……洵音今日前来找您,是想要入牢探望李大夫一番,他家中老母听到他犯事的消息一病不起,怕是凶险了。洵音想着李大夫见不到老母最后一面,不如让他修书一封,也能少几分遗憾。”
太后没想到还有这种内情,幽幽叹了口气便做出了安排。
感谢这个世界虽然女子不得参政,但地位并不算低,也没有那么多的男女大防。姜洵音不过是去探人,顺带要一封书信,有太后给的牌子和梁公公跟随,没有丝毫阻拦便进了大牢。
这不是刑部大牢,而是宫中牢房,一般会关押一些犯事的宫女、太监。但天下牢房一般无二,皆是阴暗潮湿,带着股铁锈和霉味。
梁公公本还担心姜洵音嫌弃,谁知她面不改色走进了牢房深处。
这一瞬间,梁公公觉得,昭和公主同一般公主不同,她绝对不会像旁人猜测的那般在草原上消香玉损,她会比其他的公主活得更好、走得更远……
姜洵音由宫人领着,停在了李畔的牢前,宫人打开了牢门就匆忙离去,姜洵音唇紧紧抿起,未曾犹豫便踏了进去。
李畔身上还有些血迹,明显是遭受了酷刑。林美人把他视为害她丧子的罪魁祸首,买通了宫人折磨他。而今的他早就没了曾经衣冠楚楚的模样,只是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医者特有的慈悲,人坐得也格外直。他仰着头只看到了一身黑色的披风,颤抖沙哑开口问:“阁下……何人?”
姜洵音脱下了帽子,整张精致明艳的美人面映入了既然的眼帘。昏暗无光的牢房丝毫没有折损她的美貌,反而添了几分朦胧的美丽。
“昭和公主?”李畔大吃一惊,没想到姜洵音居然会屈尊降贵来看他。
姜洵音沉着脸,把袖内装着的几瓶药搁在了李畔的身边,梁公公从盒子里取出些简单的吃食和一些笔墨。
姜洵音敛眸藏住其中的悲悯,让自已保持冷静:“有些无关紧要的话,本宫就不说了。李……大夫,您母亲怕是熬不了几日了。”
只见李畔听了这话,整个人就像失了魂魄一般跌坐在脏兮兮的地上,严刑拷打都没弯下来的傲骨彻底垮了下来。
姜洵音看着,露出来无人看到的苦笑。有时候人能骄傲不是因为有足够的资本,而是因为他们尚且没有绝望。
眼前的李畔,一如当年的自已,有多悲痛就有多无能为力。
第54章 李畔释放,乐游碰瓷
这样的李畔,倒是让姜洵音回想到了八年前,自已刚刚二十岁的时候。
二十岁的小姑娘本该青春朝气,享受着多姿多彩的校园生活,她却苦苦挣扎在温饱线,为了筹集父亲的手术费起早贪黑。那一年,她经历了父亲病逝、母亲自尽、身负巨债……最终又遇上一个对自已百般呵护的“不良人”。
她早就学会在悲痛与绝望中清醒得独活,却也难免会生出感同身受的恻隐。
“李大夫,本宫会想办法救你出去,写一封家书吧,也让李老夫人少几分遗憾。”姜洵音再抬眸时,已经是满目清明,“写好信交给梁公公便是,本宫便先行离开。”
不旁观李畔的狼狈,是她给这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的尊重,也是给自已的释怀。
她一步一步坚定不移走向了牢外,悲伤只能是暂时的,她还要拿出更多的精力与自已悲哀不公的“命运”抗争。
而李畔悲伤过后,双手撑着地面挣扎着起来,蹒跚走到了纸墨边,用颤抖的手抓起了毛笔,写下了人生中最潦草、最悲痛的一封家书,亦或者……它也会是一封绝笔。
他通身发软,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捏着笔,待最后一笔落下,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落在宣纸上,晕染开一朵墨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