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1)

然而就在短暂离开他一个星期的维克托从旅客出口飞奔而出,狠狠抱住他的那一刻,在这整个计划在还差最后一步就要完成的时候,他开始剧烈地动摇起来。让这个愚蠢的计划见鬼去吧!他的心里有一个邪恶的声音叫嚣道,告诉他你有多爱他,告诉他你希望他永远留在你身边不要离开,告诉他你想把他从全世界手里抢过来,说啊!告诉他!

然而他没有。

他觉得自己在维克托面前一下子变得脆弱了,原本已经恢复到走路几乎无碍的脚突然又开始让他一瘸一拐,手套和衣袖下被绷带缠绕着的正在发炎的桡骨也用一跳一跳的疼痛显示自己的存在感,思虑过重带来的疲倦铺天盖地将他淹没,他不知道有多想直接黏在维克托的怀里,永远不和他分开然而他没有。

出租车里吹着冷风,而维克托感觉自己的衣服已经汗湿到了可以拧出水来。直觉告诉他一会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但他的直觉没能告诉他这件事是好还是坏。

他突然无比气馁地认识到:他和胜生勇利朝夕相处了八个月,还是没能摸透他的心思。

他向来被朋友们夸是个好相处的人,他亲切随和,总能不露痕迹地带起一个能让大家聊的热火朝天的话题诚然他在专业领域上有些傲气,但这有什么呢?没人会因此指责他,毕竟如果他都不能以自己为傲的话,那别人更没什么可说的了。

勇利是头一个让他常常语无伦次,甚至有时候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的人。这并不是指责,而是这个人实在美好的让他出乎意料。

他知道勇利爱他,至少是喜欢他这太明显了,都不需要他把数不清的例子一个个列出来。他知道勇利有一整个书柜放的全是他出的专辑,他也知道自己在会客厅假装睡着的时候勇利的小动作,他还在不经意间发现了勇利的小宝箱:床底下的一个铁盒子,满到盖子都没法盖严实,露出的一张纸角泄露了这个秘密那里面全是维克托的杂志封面、广告图、海报……

墙上没清理干净的胶带和一块块明显的浅色区域终于有迹可循。

当然,他也可以把这些现象归为勇利小时候对他的崇拜和在他刚来到长谷津时对他的新鲜感,但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让他越来越确定勇利的心意直到那个吻。

那个吻算什么呢?他没有被拒绝,但也没得到回应。他可以通过勇利红扑扑的脸得出这个人在害羞的结论,但第二天对方神色如常的举止又让他摸不着头脑。

告诉我,勇利,告诉我吧。他在心里哀号,我不想再无休止地猜测下去了,你难道忍心这样折磨我吗?用你最擅长的沉默?这不公平!

他感觉此刻坐在他旁边的勇利是一具没有温度的躯壳,其中的灵魂冷漠地飘在他们的头顶,注视着他的痛苦,并不为所动。

车毫无预兆地停了,维克托下车,映入眼帘的是全然陌生的景象勇利没带他来过这里。

不过也不能怪他,这确实是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几排用活动板材搭起的一模一样的小房子,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它们应该都是用来出租的单元仓库。

勇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里有两个仓库是我们家的,”他跟司机结完账,回过身子走向维克托,“我要给你的东西就在里面。”

沉默的僵局被打破后,维克托终于觉得没那么难以呼吸了:“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个东西是什么了吗?”

勇利谢绝了他伸过来搀扶的手臂,自己在前面慢慢走着,一边引路一边道:“这其实是我当年毕业考试的产物……我应该跟维克托提起过,我是在德国学习的钢琴调修,那边的毕业考试相当嗯,变态。”勇利扭头冲他苦笑了一下,“说真的,要是我在上大学之前知道了这回事,我可能都会选择放弃的。”

“德国佬总是这样。”维克托附和道,但他心里明白,无论是什么样艰难的考试,放弃永远不会是勇利的选项之一。

“本来以为它会费我好大一番功夫,但是出于一些运气和巧合,整个过程还是比较顺利的。”勇利在一个仓库前站定,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了一片漆黑中,“我猜你肯定想不到它是什么。”

他的声音轻松了起来,反而维克托紧张到自己怀疑心脏是否要过速。

砰砰,砰砰,砰砰。

勇利一扯灯绳,光亮填满了整个仓库,一个漆黑到反光的巨物立于正中央“一架三角钢琴。”

第16章 (完结)

“天啊,”维克托张着嘴,一副呆滞的样子看着这件完全出乎他意料的礼物,“我的老天啊。”

勇利有点紧张,局促不安地抠着琴盖:“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太小了?”

“不,当然不!你怎么会这么觉得?”维克托反应过来,大步冲到琴边,眼中跳跃着惊喜的光,“她简直是我见过的最美的钢琴!比那些大剧院里的琴都要好!”

勇利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发热了:“你过奖了……”

“我可以碰碰她吗?我是说我很抱歉没戴手套,可能会弄上手指印什么的,但我真的忍不住了”“为什么不能?”勇利忍笑道,他从来没见过维克托露出这么兴奋的一面,就好像在某天突然得到一只小狗的小男孩一样,“这已经是你的琴了,我在琴盖上刻了你的名字。”

维克托发出了一声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呻吟。

“天啊勇利,”他眼神狂乱地将勇利一把扯过来,近乎是粗暴地啃了口怀中人的嘴唇,“你为什么总是让我这么惊讶?!”

他转瞬松开了勇利,开始像虔诚的信徒一样绕着这架琴打转,摸来摸去啧啧称赞。

留下勇利自己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还带有一丝痛意的双唇,眼睛在灯光下闪烁不定。

维克托突然提出的问题打断了他的思绪:“勇利,”他叫道,“我看到了我的名字它真美,你居然还给它刷了层金色的漆可是你的名字在哪儿呢?”

“哎?”勇利愣了一下,“你是说我吗?”他傻乎乎地指指自己。

维克托被逗乐了:“是啊就是你,我的宝贝。”他两手张开,向勇利伸出,“既然你都说这是送给我的礼物了,作为送礼者怎么能不署个名?”

“呃……”勇利完全没想到这回事,按他的理解,送给维克托的礼物就该是维克托的所有物,别人的东西上怎么能出现自己的名字呢?

突然他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

维克托注意到他用僵硬的动作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飞快地矮下身子钻到钢琴底下,光在下面闪来闪去。

“在这儿呢,”勇利抹了抹鼻子上粘的灰,笑道,“我找到我的名字了。”他晃了晃手机,准备再钻出去,却照到了一张惨白的大脸维克托微笑地盯着他:“哪里?”

勇利实实在在地被他吓了一跳,整个人往上弹了一截,头却没撞上预想中坚硬的琴板,一个温暖柔软的东西缓冲了这次撞击。

维克托跪在地上,揉了揉勇利的头发才缩回手来:“我有那么吓人吗?”

勇利瞪着他他这种行为完全没法让人对他发火!

维克托满意地看到自己的学生把一口气咽回了肚子里,推了推眼镜没搭理他却在看清他的姿势后脸上又浮现出了着急的神色:“你你快起来!”他用力把维克托往外推,“这底下太脏了,我没打扫过这里……”

维克托巍然不动:“咱们都是一样的。”

勇利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你衣服太贵了!不行!”

“……”维克托叹了口气,“我们非要在钢琴底下讨论衣服贵不贵的问题吗你的名字在哪儿呢?给我看看。”

勇利也只好顺着他,抿了抿嘴,把光往上打:“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