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娘娘……”宫女茫然。
金氏笑了笑, 拿过鸟食去喂廊下的鸟儿:“她是孙氏安插在本宫身边的探子,这些年一直在添油加醋,挑拨本宫与别的后妃之间的关系, 打量着本宫不知道呢。”
宫女吃了一惊:“玎玳姑姑是孙昭仪的人?怎么会, 她不是金家的家生子吗?”
金氏笑着摇了摇头:“他们家的卖身契早就拿到手, 从我们家搬出去了, 我娘亲是个心慈的人,只可惜有时候过于和软并不是一件好事,拿捏不了她一家子的性命, 她早背地里投靠到孙氏那里。”
“真是可恶!”
宫女恨恨道:“真是可恶,枉娘娘那么倚重她, 这些年给她的赏赐和恩德有多少, 居然还敢背叛, 只是,奴婢却也觉得她虽然挑拨离间,但贵妃如此做派,也实在没把娘娘放在眼里, 娘娘为何不顺势教训教训贵妃,让后宫的女人都知道,谁才是后宫之主!”
“你要我杀鸡儆猴?拿贵妃开刀?”金氏嗤笑:“我让玎玳去送东西,既是试探, 也是想示好结交, 她却自作主张非说是赏赐,说也便说了, 我是皇贵妃, 那温氏是贵妃,明面上她也说不出什么, 可是玎玳非要让人家跪谢赏赐,温氏只比我低一级,这宫里便是李婕妤姐妹俩,本宫都没让她们跪谢过赏赐,玎玳这种明摆着让本宫得罪贵妃,其心可诛。”
见宫女仍是愤愤不平,金氏不甚在意。
“你是在为本宫打抱不平?”
宫女点头:“不论如何,就算是玎玳有心挑事,可贵妃这般作为就是对您不敬,该罚!”
“你说的倒是轻巧。”
金氏轻轻一叹,将手中鸟食放到一旁,搭着她的手做到石桌旁。
“这位贵妃跟我们虽不是同时封位,之前一直独居骊山行宫,袁氏那些蠢货一直不服,说她是没名没分的外室,可陛下自入西京,这位主儿在哪陛下便在哪,你何时瞧见陛下回建章过?在早前陛下叫人重修昭阳殿,还把宁阳正阳都拆了,划归昭阳宫中,我心里就有些预料,咱们陛下怕是对这个女子有些宠爱,不过玎玳这一回虽然是想要行挑拨之事,却也正中本宫的下怀。”
宫女满脸不解。
金氏轻笑:“她是违背了本宫的命令,若是贵妃当真经不起激,告知陛下,因为此事陛下要惩治,本宫正好顺水推舟把玎玳推出去顶罪,这颗棋子用的也够了,而若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宫女不解:“若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娘娘又要如何做?”
金氏笑的开怀:“傻子,若是陛下没有责问我,贵妃那里也没有想找回场子的动静,只能说明两点,一便是陛下对温贵妃的宠爱也不过是假的,二则这位贵妃不是愿意惹是生非之人,反正对本宫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那……那要是陛下因为玎玳姑姑冒犯贵妃而迁怒娘娘,可怎么办呢。”宫女也想到了这一层。
“本宫自然会向陛下请罪,但咱们陛下那个人,或许会不悦,可看到我后面金家的份上,不会过多苛责,不过玎玳恐怕要没了性命了。”
“奴婢倒是怕陛下因此误解娘娘,冷落了娘娘,可怎么办。”
金氏面色淡然,脸上丝毫不见苦涩:“本宫受过宠?咱们这宫里,不是一直都被冷落吗?”
“娘娘……”
金氏安慰自己的贴身宫女:“好了,不必难过,陛下是什么性子,你跟着我嫁入府内难道不知?这后宫里,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受冷落吗?*七*七*整*理除了袁氏仗着她哥哥的情分,能偶尔看到陛下,后宫女人同我一样,一年到头都见不到陛下几面。”
宫女眼中露出疼惜:“娘娘才二十五岁,还是青春年少貌美如花的时年……”
从没得宠过,就要失宠了。
“可是,那位贵妃娘娘凭什么能让陛下另眼相看呢。”
是啊,大家都不得宠,只会觉得陛下性子冷淡,也许是因为忙于战事政事,或者是不喜欢女人,纵然前朝大臣们着急陛下已经二十五六,膝下却依然没个子嗣,江山没有传承。
然而陛下的性子,不是喜欢死谏的,更不喜欢私事被拿到朝堂上去说,所以哪怕前朝大臣担心,后宫女子心中嘀咕,到底也算相安无事这几年。
可现在出现了一个女人,攫取了陛下的目光,得到了她们所有人都不曾得到过的宠爱呢?
“凭什么呢,那个贵妃哪里就这么出色,就能得到陛下如斯宠爱?真是不公平,听说那个温氏好像还嫁过人,是前朝……”
金氏叫了暂停,打住了宫女的牢骚:“这些话你从哪听来的?怎能随意在背后说主子的闲话?”
宫女吓了一跳:“这……这是原先后宫都在说的……”
金氏正色:“哪怕整个后宫都在传,咱们宫里也不能传出这种话来,不然本宫可保不住你。”
宫女讷讷,金氏神色缓和了一些:“我们可以明面上与贵妃有所谓的不合,因为某些不长眼色的奴婢冲撞贵妃,从而有矛盾,但绝不能背后说贵妃乃至陛下的闲话。”
“奴……奴婢明白了。”
金氏叹气:“这闲话是从孙氏宫里传来的。”
“孙昭仪原先不是还想跟娘娘争一争皇后的位子,现在册封后却只是个小小昭仪,这宫里谁还能与娘娘争锋,可是那个贵妃,着实是个有威胁的人物。”
她的宫女对她忠心耿耿,自然对孙蓉是百般笑话,本是有实力跟她角逐皇后之位的,现在却只是封了一个小小昭仪,这还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
姜行虽然不苟言笑,在金南烛看来,与其说陛下是不善言辞,不如说是对她们这些女人都没什么兴趣,不爱搭理她们,哪怕不得已在一处,陛下从来都是闭口不言,一个眼神都吝啬给。
但不论外界怎么说陛下残忍,尤其是西京这些权贵,把陛下都描述成能止小儿夜啼的夜叉。
可陛下对追随他的这些有功之臣,只要不是触碰底线,都很是大方,愿意拿财富土地与功臣共享,以孙氏的功劳,孙蓉其实不该只是被封一个昭仪,按照她原本的预测,就算她再与自己争夺皇后中落败,也该是个贵妃之位或是四妃之首。
“你道为什么孙蓉什么都没捞到,还失了圣心,只被封了小小昭仪?”
昭仪乃是九嫔之首,位份不低了,可对于孙蓉,就算是降级,毕竟她是潜邸老人,家中父亲是有从龙之功的功臣。
宫女不解。
“这谣言,就是从孙氏宫里传出去的!而且她家还涉及贪腐,陛下能容忍的事是我们可以互相倾轧、争宠,却不能容忍后妃把手伸长到陛下身边去,而这位贵妃……”
金氏面露难色:“这件事,自然涉及贵妃,也涉及陛下,陛下动了真怒,看在孙家往日的功劳,没有立时处置她,然而册封位份,一个昭仪,足以让孙蓉丢脸,在前朝后宫都抬不起头来了。”
她叹气:“所以你现在可知道,本宫不让你随意说闲话的意思了?”
宫女吓的够呛,自然不迭的点头。
金南烛眸中目光明明灭灭:“至于那个贵妃的事,陛下现在看着虽然喜欢她,可到底也没被美色迷昏了头,还知道金家的重要性,所以本宫虽然因为父亲犯错被牵连,没了皇后的位子,可到底是皇贵妃,这明面上六宫大权还在本宫手中。陛下的宠爱,就如同镜花水月,云雾中的亭台楼阁,且让她们争去吧,本宫只要一直是六宫之主,才不在乎到底是谁做那个所谓的宠妃。”
温婵有点焦虑,刚入宫便得罪了皇贵妃,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辛夷却笑嘻嘻,觉得她实在多虑。
“娘娘无需为此事担忧,奴婢一定会禀告陛下,给娘娘讨回公道。”
她怕的就是这个!
无奈抚额,想要跟辛夷说一说不要惹事,辛夷却拉着她:“娘娘不必担心这些,一切有奴婢呢,您瞧瞧这些旧物,可有缺少的,若是有缺的,奴婢在跟陛下禀告,叫人去查去。”
一气搬上来好几个楠木箱子,辛夷叫人一一打开,请温婵清点。
别的倒是好说,里面有个漆制的螺钿箱,不仅是温婵的嫁妆,里头有好些都是她平时的爱物。
见辛夷兴致勃勃,温婵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而且她也的确好奇,王府不是都被劫掠一空了,姜行是怎么叫人将她的旧物都收集起来的。
她的嫁妆,不乏值钱的东西,一些金银就不用说,从螺钿箱中拿出一根通体发黑的木簪,木簪平平无奇,只是寻常木头所制,并不是什么金贵的沉香木楠木之类,只有顶上嵌的不规则珍珠,倒很显别致。
温婵将那根簪紧紧握在手中,心中倒是安定不少。
“娘娘别的不看,为何看这根平平无奇的木簪?”
温婵勉强一笑,将那簪又放到盒子中:“昔日爱物罢了,不值一提。”
嘴上说着不值一提,却分明用绸缎包了起来,如此珍而重之,显然是特别喜爱,辛夷又不是没见过好东西,一眼就看出,这簪子,不值钱的。
一定是有特别的意义,才让娘娘如此珍爱,难不成是萧舜送给她的?
辛夷在心中揣测,若是那个亲王前夫的东西,还是早早劝她丢掉的好,免得陛下看了,又要生气。
“陛下万福?”
门口传来宫女们请安的声音,是姜行,他又来了。
温婵觉得十分无力。
52
他为什么又来这里?他就没有别的事做吗?
他后宫的妃子也不少, 为什么不去别人那里?温婵只觉得浑身都不舒坦,他在她面前,她总得紧绷着。
那些皇贵妃送来的东西, 小宫女们还在忙着收拾入库。
姜行面色微微有些疲倦, 可能旁人是看不出什么, 但温婵总觉得他比起高兴的时候, 双目有些无神,唇角也微微下弯。
“这些是什么?”
温婵心一沉,将手中那只放着木簪的盒子盖了起来, 不着痕迹的藏到漆箱的最里头去。
“是皇贵妃叫人赏的。”
辛夷是故意说了赏这个字,果然, 姜行蹙眉:“赏?”
“是啊, 陛下的好皇贵妃娘娘, 得知我们娘娘入宫来,特意来赏东西,还让我们娘娘跪下接赏呢。”
温婵实在怕惹事,拽了拽辛夷的衣袖, 示意她不要再说了,然而辛夷好似完全不怕,气鼓鼓的,还在这里告状。
姜行瞥了一眼她的小动作, 心中也知晓辛夷的话里有话, 他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看不懂暗地里的这种小心思, 哪怕只是女人之间的弯弯绕绕, 平日他不管,只是装傻不想管罢了。
“跪谢?接赏?”
姜行不悦。
辛夷双臂抱胸:“是啊, 那位皇贵妃娘娘派来的嬷嬷,好大的派头,说些难听的话也就罢了,还执意要我们娘娘跪她,她算个什么东西?”
“那你跪了吗?”姜行看向温婵。
温婵苦笑:“哪里还跪谢呢,那个嬷嬷差点被辛夷打出去。”
姜行点点头:“那就行了。”
见温婵似乎有话要说,姜行奇怪:“怎么了?难道要我当面给你承诺,一定会给你出气?”
虽然他的确会这么做就是了,但在她面前承诺这种事,总感觉像昏君和妖妃一样,让人觉得挺奇怪的。
温婵急忙摇头,叹气:“妾总觉得这样不大好,一进宫便得罪皇贵妃娘娘……这不是……”
她面有难色,姜行却觉新奇,自然而然拉过她的手,携手坐下:“你不怕我不高兴,素日气急了跟我顶着干,不怕得罪我,却怕得罪金氏?”
“那……不一样……”
温婵吞吞吐吐,脸都有点红了。
她这幅样子,脸上红霞飞上,煞是好看,纵然知道她并非出自羞涩,只是不知怎么回答下意识的反应,姜行也起了一点逗弄的心思。
“有什么不一样?”
温婵无奈,却也只能垂头解释:“她是皇贵妃,掌管后宫的后宫之主,妾以后还要在她手下讨生活,陛下日理万机,难不成每日处理后宫女眷纷争事?头一次便给了皇贵妃身边的嬷嬷好大的没脸,得罪了皇贵妃,怎能不怕报复呢。”
她忧愁多思,敏感至极,姜行此时听她解释,却完全没了逗弄的心思,怎么听,怎么觉得心里别扭。
“她算什么后宫之主?”
温婵抬头,神色惊讶。
姜行自觉失言,胸中有很多话想要说,然而望见面前女人,那双只有担忧和害怕的双眼,却无一丝对他的爱意,便什么话都吐不出来。
“算了,你别招惹她,她也不会来欺负你,她心里有数。”
“是。”
温婵垂眸颔首,面色乖顺。
姜行有点不是滋味,却只是拉着她的手,语气淡淡:“你不要招惹她,但也不必怕,在这后宫,你只要服侍好我一人便可,其余人都不是你能在乎的,懂吗?”
温婵眼睛黯然,却仍是乖顺点头。
“给我更衣。”
他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衣领处。
温婵低垂着头,没作声,给他解开暗扣,抽开他的腰带结,褪下他小朝会的外裳,换上在内室穿的寝衣。
辛夷看着这两人,眉头蹙的能夹死苍蝇,撅着嘴,满心的不满。
“今晚,朕留下来。”
此时外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宫婢们已经掌了灯,昭阳殿内灯火通明,用的灯都是最好的鱼脂长明灯,外头则用绘着彩绘的透明琉璃罩子罩起来。
然就算如此,烛火的光也是偏黄的,哪能真如白天一般亮堂。
听到他这话,温婵眼睫微微抖动,在姜行看来,就像是两片蝴蝶的轻翅,投在脸上有一片小小的阴影。
“妾,知道了。”
温婵不敢让姜行看出她的悲愤和不愿,这本就是个交易,虽然姜行脾气阴晴不定,但说话,是算话的,她答应进他的后宫,答应接受这个名分,她娘亲姐妹们就被放了出来,至少现在,已经不是戴罪之身。
但姜行还不让她与旭儿见面,想来是也要看看她如何表现,是否让他满意。
都答应做这个贵妃,难不成要要守着身体上的贞洁?这不是在开玩笑?
她还有什么好装的,早就有这一天,她一再拒绝,只会惹恼姜行。
姜行垂眸看着她,半晌没有出声,只是沉默。
无妨,慢慢来,总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的。
陛下驾临,同桌用膳,按照宫规,温婵是要先服侍姜行,意思一下,得了恩准,才能入座一起吃的。
但姜行一向没什么规矩,也不在意这个,或许到别的嫔妃面前还要装一装,可对着温婵,便更不耐烦那些繁文缛节,直接拉着她坐下一起吃。
晚膳是辛夷安排的,温婵晚上是只吃五分饱,讲究清淡,自然没有那么多大鱼大肉,用的胭脂米熬煮的香香的粥,一些佐餐的小菜,但怕姜行吃不饱,特意让御膳房做了蒸卷香菇酱包,还有一晚鸡汤龙须面,蒜香云湖虾。
这种冬季时节,这些虾都是从琼州海边运过来的,因为这个季节,云州到了歇渔期,走海路再转水路,能如此新鲜着实不容易,也只有皇家能这般奢侈。
金氏掌管后宫,为求面面俱到,自然不肯叫尚宫局踩低捧高太过,给自己留下话柄,什么位份便得什么东西都有定数,但尚宫局不会给受冷落位份低的嫔妃馊饭馊菜,可细微之处的苛刻,也不是没有。
皇帝在哪,宫里的风向就在哪,如今温婵这位新晋的贵妃正得宠,自然贡上来的吃穿都是最好的,绝不敢怠慢。
哪怕只是一顿晚上的清粥小菜,也是用的最好的胭脂米,最新鲜的云湖虾。
“陛下喜欢吃些什么菜,下回妾,好让辛夷提前准备着。”
她给他夹了菜到碗中,姜行神色温和:“我不挑食,基本什么都吃,你让膳房做你爱吃的就行。”
“都是妾身爱吃的,这合适吗?”
姜行是实话实说,他的确对吃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但是既然她都问了。
“上回你做的芋头蒸饼,很好吃,可以再做。”
“没想到陛下竟爱吃这道江南小食,西京世家子何但凡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都嫌这是做苦工的脚力爱吃的,很是嫌弃,妾身却觉得这道菜,味道很好。”
而且,长风哥哥,也爱吃这道菜。
姜行嗤笑:“都是入口的东西,平民百姓吃得,他们便吃不得了?世家权贵是什么东西,不过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蛀虫罢了,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他们……”
他有点发狠,见温婵怔住,似是有些被吓到,忙缓和语气:“你做的芋头蒸饼跟外面卖的不一样,很好吃,是怎么做的?”
他让然知道她怎么做这道菜,毕竟很早之前就吃过了,不过是故意找话题。
温婵喝了一口龙须面里的鸡汤,是现熬的,汤水浓郁,里面还添了黄芪白芷人参等一些珍贵药材,虽然在王府因为筹集军粮过了两年困窘些的日子,可不代表温婵吃不出好东西。
“自然跟外面卖的不同,既为贩夫走卒的吃食,哪里用得起好芋头,妾身做这道菜,却是用的荔浦芋头,更加香甜软糯,要蒸熟了碾碎,用篦子细细过滤团起来的芋头饼才更细腻呢,里面调制的馅料,手头有什么就能用什么,想简薄一些就用点猪肉香菇,奢华一些可以放海参松茸,要想芋饼团的紧实,变得放红薯粉,跟揉面团一样揉至光滑。”
她眉眼含笑,娓娓道来,姜行此刻眸光柔和的,宛如一片春水。
她是喜欢亲自下厨的,但如温家这种世家淑女,却不能只让严格培养的贵女围着锅台转,只是会做些糕点,煲些汤水,能给夫君小小露一手表示心意也就罢了。
自家精心养育用来联姻的娇贵女孩,下厨做芋头蒸饼这种粗食,着实有点不像话。
贵族觉得芋头蒸饼不入流,粗鄙割嗓,然而却是穷人的珍馐,哪怕是一个月能赚一两银子的强壮劳力脚夫,也不过几个月才肯花些银钱买上几个,带回家给一家子吃。
温婵是施粥,也亲自去过慈善堂,灾荒年间,便是麸皮饼子,流民们都吃不上,何况是芋头蒸饼。
“怎么了?”
不是说的好好地,怎么忽然就没了兴致,难过起来?
温婵淡笑摇摇头:“妾身没事,只是许久没说小时候的事,有点……罢了,说这些做什么呢,陛下若喜欢,妾身改日再做。”
萧舜虽表现得与将士同吃同住,可骨子里却是皇家权贵做派,自然不喜欢吃这道粗鄙之食,她也没机会施展自己的厨意。
“小时候的事?让你,这么怀念吗?”
姜行深深的望着她。
53
“陛下要下棋吗?还是……”
用完晚膳, 除了下棋,也没有别的能做的,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月亮快要上了中天, 还能做什么呢。
可纵然做好了心理准备, 温婵还是心中发慌, 希望亲密接触的侍寝能晚一些,再晚一些。
“我是草莽出身,哪里会下棋。”
姜行面无表情, 似乎在嘲笑自己,温婵捏了自己一把, 微微的刺痛, 让她清醒了一些:“那……那妾给陛下弹奏瑶琴?”
姜行看了她一眼, 颔首。
温婵松了一口气,他没有立刻要求她侍寝,她真是如蒙大赦。
索性虽然在王府主持中馈几年,但琴棋书画这些基本才艺, 她倒是没忘,手下的琴是一把好琴,琴音清亮饱满,哪怕是她对琴没什么过深研究的, 造诣也不算太深, 弹奏出来都很动听悦耳。
“弹的是淇澳?”
温婵低声嗯了一声。
“有几个调子弹错了。”
他居然就这般直言不讳,温婵脸有些红, 在闺中时, 琴棋书画这些技艺,她就没什么兴趣, 远没有做饭对她的吸引力大,不过是在童氏再三要求下,才勉强学了一些,并不深入,昔日她也是以美貌动西京,才学上,她可是排不上号。
手被按住了,身子落入温热的怀抱之中,一股淡淡的,清凛如新雪般的香气,盈绕鼻尖。
他的手按住了她的,整个人把她笼罩在他怀中,隔着薄薄的寝衣,他鼓鼓的胸肌贴在她的蝴蝶骨上,长臂将她圈在怀中。
“是这几个音。”
把着她的手,重新弹了一遍,紧接着,他带着她的手,音调一转,琴声如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有些熟悉的调子,但温婵一时分辨不出。
最后一个音结束。
“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吗?”
他是擦着她的耳边说话的,热热的,痒痒的,好像故意在她耳边吹气一样,酥酥麻麻的,温婵越发慌乱,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不……不知道。”
他轻笑,对她身子轻颤的反应,甚是满意。
怀中的女人是如此娇小,只是坐在他怀中,就被他整个圈了起来,就像是野兽圈着领地中的珍宝。
而随着他说话,只是故意的轻轻吹气,她的耳朵就红的能滴出血,耳廓上那些细小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茸茸的,很可爱。
看她羞赧的样子也很开心,明明都是已经嫁过人的人妇,居然没有这种闺中情趣?
姜行故意使坏心,想要逗弄她,让她更加羞窘。
“是凤求凰,你记住了吗?给我弹一遍,好不好?”
“妾……妾……”
“记不住吗?没关系,我再教你弹一遍。”
他好像是得了什么乐趣,如此好为人师,兴致勃勃的亲手教她弹奏起来。
可是,温婵坐如针毡,凤求凰她不是不会弹奏,虽然年头久远,她记不起一整支曲子,可要搪塞的弹奏下来,也是没问题的,问题是他鼻尖温热的气息一直打在她的耳廓和脖颈处,让她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而且他的嘴唇,好似有意无意,总是擦过她后颈的骨头处,引起一阵阵微小的战栗,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
她的耳廓非常敏感,被喷出的热气一打,又痒又酥麻,这人还让她弹曲子,真是坏心眼。
“怎么了?不会?是不是要我再教你一遍?”
他的大手把着她的手,因为他的手很大,这么一覆盖上去,就将她的手笼在掌下,还在揉捏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放在手中把玩。
这样揉捏她的指头,她要怎么弹?
温婵很想吐槽,还想给他一巴掌,登徒子,就会占她便宜,看她出丑,但是她不敢。
“陛下先放开妾的手,这样握着,妾要怎么弹呢。”
这种坐姿根本就看不到身后姜行的表情,屋内的地龙烧的火热,作为新晋宠妃的住所,昭阳殿是不缺炭的,他们都只穿着一层薄寝衣,姜行的大腿粗壮有力,一支就能让她整个人坐在上头,丝毫不费力。
她感觉到,这人身体某处的变化。
又不是未经人事的闺中少女,她完全明白,这是什么。
转移话题很生硬。
姜行轻笑,却依言放开了她的手,示意让她弹。
温婵定了定心神,只开始了一个音节,顿身子一哆嗦,手顿住。
“怎么不弹了?”姜行在问她。
他居然还有脸问她?
他的嘴唇已经不加掩饰,在她后脖颈蹭来蹭去,温热触感,动作倒是很轻,可这让她怎么继续弹?
红着脸,却根本就没办法阻止他。
“陛下……”
轻笑声在背后响起,姜行好像很高兴,不仅用嘴唇在蹭,还轻轻的吸吮了一下,温婵顿时吓得不敢动弹,手下奏琴,险些破了音。
但那声陡然的‘铮’仍旧显得不是那么的和谐。
“这琴乃是唐代传下来的九霄环佩,乃是正经的孤品,如今在你手下,却发出破音,也着实是委屈它了。”
那他倒是放开她啊。
温婵撅着嘴,很想给他一爪子。
“你现在一定在想,这人真是烦人,明明要我弹琴,却这样捉弄我,好讨厌。”
把她看透了,温婵心一颤,还没来得及解释,下巴便被捏了过去,他的唇印了上来。
被他囚禁这么久,不是没被亲吻过,有他气势汹汹的,也有试探的轻吻,但都没有哪一次如这一次,他好似已经不再焦灼着急,慢下了性子,开始细细品尝。
他慢条斯理,啄吻她的唇,吻够了便启开她的两片柔嫩,卷着她缠着她。
她很温顺,虽然是被动的承受,却也不像之前那样,嘴唇紧闭,满是拒绝,宁愿去死也不愿跟他在一起。
她并不回应,但此时姜行也已经足够开心满足,来日方长……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小糖块,被他里里外外尝了个透,他又越搂越紧,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这时嘴里也不说什么让她弹琴的鬼话了。
温婵只觉得越来越难以呼吸,而他粗厚的舌头还在自己嘴巴里作弄。
终于,这男人大发慈悲的放过了她,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抹去她嘴角的余沫,手顺理成章探入她的腰间,想要解开她的衣带。
姜行兴致很高,愉悦的那双一向黑漆漆没有亮光的双眸,都弯成两轮月牙。
温婵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闭着眼睛等着,她早就放弃了抵抗,并没有看到男人是如此愉悦。
衣带滑落,只露出一点白皙的肌肤,姜行刚触到她的腰,就感觉到,手中这具身子,一直在发抖,哪怕这抖动是如此的轻微,视线转移到她的脸,那张芙蓉面因为害羞而双颊酡红,眼睛紧闭睫毛轻轻颤动,分明是紧张害怕的不行。
姜行忽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兴致全无。
是了,哪怕她此时已经跟他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行敦伦之事周公之礼本就是天经地义,可她仍旧不是发自内心的情愿。
只是迫于他的权势罢了。
姜行心中有股郁气,在看到她怕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却忽然像个被戳破的气球。
罢了,罢了,就先这样吧,人都已经是他的,难道还怕不能改变她的心意?
良久,他都没有动作,温婵试探的睁开眼,却看到姜行只是抱着她,并没有进行下一步。
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姜行没继续?难道是因为他改主意了?怎么可能呢,此人如此处心积虑,要把她留在身边,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封她为妃,然而三番五次,都临时停下,只是亲亲抱抱,便能满足了?
她又不是没见识过男人,便是萧舜那样温和的好像没脾气的公子,床笫之事也很是狂乱,难免暴露些男人的占有欲。
姜行总是这般,难不成是因为有不能言说的隐疾?
温婵总了一口气之外,便有些怜悯姜行,如果她没记错,姜行今年二十有五,过了年便是周岁二十六,寻常世家公子二十及冠后才会娶正妻,但到了这个岁数,正室偏房也会给生几个孩子。
便是萧舜那般清心寡欲,除了她便没别的女子伺候,这些年她生下旭儿,萧舜的那位亲姨母,先朝的王贤妃都很是不满,认为萧舜子嗣稀薄。
可姜行,年岁比萧舜还要大上两岁,身边也不是没女人,潜邸时后宅的夫人们便有六七位,却无一子嗣,真是奇怪。
难道,真的如外界传言所说的,姜行其实是……姜不行?
温婵的目光顿时就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你在想什么?”
姜行哪能不知她心中所想,此人年纪不大,却已经是个察言观色的老狐狸了。
“我……妾,妾只是觉得,陛下的身体……要不还是请太医看看,调养调养?”
这话一说出来,温婵顿时脸一僵,上位者有难言之隐,若是被人点破,那人可就倒霉了,果然姜行顿时眉眼一厉,咬牙切齿:“你在说些什么啊!我这么辛苦,都是为了谁,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良心?”
温婵张了张嘴,满脸问号。
54
“谁跟你说的我不行?我都是为了谁啊?”
姜行咬牙切齿, 恨不得把眼前这个质疑她的女人就地正法,好叫她知晓他的厉害!
温婵又羞又怕,愕然的不知怎生是好, 手下意识想往回撤, 却被他按住, 他看出她的害怕了, 过去轻轻咬了咬她的耳朵:“别怕,我不做别的,可你总要帮帮我吧。”
这句话的语气居然隐隐含着哀求。
温婵脸红心跳, 听着他呼出的粗气。
后面的话像是咕哝声,温婵根本就没听见, 迷迷糊糊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终于叹了一声,姜行一贯严肃冰冷的脸上,也浮现出几许笑意,宛如偷到鱼吃的猫。
他单臂就将她抱起, 如同抱小孩一样让她坐在他左臂中,温婵发出一声低呼。
“睡了,明日还要早朝。”
温婵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他只是抱着她睡觉, 手臂放在她的身下, 将她搂在怀中。
有点紧,让人呼吸不畅, 但这么多天, 她也习惯了他这样,哪怕她翻身背对着他, 他也一定要埋在她的后颈中,她也很累,很疲倦,稀里糊涂的就睡过去了。
可这一夜睡得也不是很沉,她一直在做梦,好似被一只巨大,又毛茸茸的熊给缠住了,她热的直出汗,压得胸口也喘不过气来。
大概天亮了?
迷迷糊糊,疲惫的睁开眼,便听到耳边压抑的喘息声,她的手还被他攥住,熟悉的触感。
温婵翻了个白眼,困倦的打算继续睡,然而这人却在她脖子处咬了一口,不疼,却足以让她清醒。
过了很久,姜行下了床,宫女鱼贯而入端着水澡豆,服侍他洗漱。
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温婵还在帐中,困倦的起不来,宫女们顿时压低了声音,甚至连走路都开始静悄悄的。
温婵没能再继续睡着,任是谁被他那么鼓弄一早上,也没了睡意了吧,她浑身上下都沾染了他身上的新雪香气,感觉什么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姜行眼角眉梢都透着餍足,并不是彻底得到了满足,但对于一个街上只能吃糠咽菜乞食而生,根本就吃不饱的乞丐,一个普通的白面馒头,也能让他满足许久了。
而他就是这个吃不饱饭的乞丐。
说来可笑,堂堂一国之君,要什么女子没有,却偏偏整日这样素着。
“不睡了?”
他看到她无奈的从床榻上起来,头发枕的乱七八糟,还翘着一撮,心中柔软像是一团小猫爪下的毛线球,想要伸手抚下她翘起的乱发,刚伸出手,就看到她眼神疑惑的盯着他。
咳嗽一声,讷讷收回手。
“睡不着了,已经。”
姜行有点尴尬,不过他这张面瘫脸,也确实看不出什么来。
“那就一起用早膳吧。”
辛夷看着这两人的眉眼官司,淡淡一笑,服侍温婵穿衣。
姜行却不避开,静静看着她洗脸净手,坐在梳妆台前描眉敷粉。
她生的天生丽质,眉自然形成天然美好的形状,其实并不需要怎样描画,只是她今日敷粉,也是敷在眼底,她没睡好,眼底有些淡淡的青。
“昨日那件红衣裳不喜欢穿,怎的又穿这么素的?”
温婵伸向素白衣裳的手顿住,转而又选了那件大红色:“没有不喜欢,只是觉得穿出去难免扎眼。”
姜行不是很在乎:“在这宫里,你喜欢穿什么便穿什么,谁敢多说一句?若爱那素色的,便穿那件素色的。”
一夜缠绵,虽然并没有真的进行最后一步,但能拥抱她,爱她,她也没有表现出抗拒和不满,只是有些害怕,姜行也已经很满足了,纵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温婵笑了笑,仍是选了那件姜行喜欢的大红色。
用过早膳,他便得赶着去上朝:“午膳我还回来吃,等着我。”
嘱咐了一句,便匆匆离开昭阳宫,温婵觉得有些困惑,更担心,他这种所谓的宠爱,会不会给她招祸。
“娘娘,皇贵妃娘娘派人来,叫您去承明宫叙话呢。”
辛夷*七*七*整*理见温婵面有犹豫:“娘娘若是不想去,奴婢叫人回话,便说您病了。”
“前几日刚下了人家宫里嬷嬷的脸子,今日推脱不去,便是皇贵妃如何好性,也要恼了吧,去吧,还得准备礼物吧。”
温婵叹息:“皇贵妃出身也是大族,又代掌宫闱,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的,送金玉之物难免俗气,皇贵妃不一定能瞧得上眼,将那盒桃花玉容膏和珍珠红梅粉拿出来吧。”
辛夷不满:“娘娘,那是南边的揽星阁贡上来的,陛下可单单给了您。”
温婵摇摇头:“就是因为单单给了我,我才得拿出来送给皇贵妃,以示心诚。”
辛夷忍住了,没敢说话。
姜行的举动也许后宫知晓,也许不知晓,但独独给了温婵的,她却拿去给皇贵妃,一来这是陛下的心意,虽然陛下不在意这些外物,但巴巴的寻来送给她,她却不太放在心上,糟践陛下的心意,陛下难免又要生气。这人年少时,脾气不是这样的,现在越大却越小孩子脾气,尤其什么都不说,爱跟她们娘娘置气,到时候还要哄,岂不麻烦。
而且她们娘娘独一份的东西,送给皇贵妃,岂不是有显摆炫耀之嫌?
可看温婵恹恹的,辛夷便没说,罢了,她高兴就好,何必为这点小事拧着她呢,如今见不到茯苓几人,更见不到她那孩子,她已经够难受的了。
显摆就显摆吧,难道还怕承明宫怎的。
温婵来不及做什么大准备,只是略微收拾,便跟着宫人引领,去了皇贵妃宫中。
皇贵妃按理说,位同副后,乃是铁板钉钉的皇后预备役,姜行却没有安排她住凤仪宫椒房殿,反而拨了西宫宫群的承明宫给皇贵妃住,温婵的昭阳宫乃是东宫宫群,此去还要坐辇,还是有点远的。
温婵并没有注意到,不论是皇贵妃的承明宫还是袁恭妃的清凉宫孙昭仪的玉堂宫,还有大小李妃,都住在西边,唯有她的昭阳宫在东边。
不过她刚搬进来,足不出户,也不知晓这些。
一入承明宫,哪怕是温婵,也察觉到,此处宫殿,比起她住的昭阳宫,要逊色不少,逼仄一些。
引领她进来的宫人倒是恭敬,只是一进内厅,便从四面八方投过来不少炙热目光。
温婵一顿,竭力保持淡笑容,她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然而上首一位身着苍色衣裳的宫装女子,两侧椅子上还分别坐着几个女人,或好奇或不屑的大量着她。
苍色衣裳的女人,应该是皇贵妃金氏,而坐在她右手下首第一位的,却认不出是谁,面有怒色,想是来者不善。
皇贵妃说邀她一叙,却没说还邀了别的妃嫔啊,看着像是一场鸿门宴的意思。
“请皇贵妃安。”
“贵妃快快请起。”
金氏倒是很热情的模样,叫身边的丫鬟去扶她:“可算是见到贵妃了,进了宫里,跟咱们便都是姐妹,这些日子,咱们可是想念妹妹的紧,这一回邀妹妹一聚,妹妹不会怪罪姐姐吧。”
温婵忙道岂敢,她都直接问会不会怪罪,那自然是不会怪罪了,她还能明着说不想来虚与委蛇?
金氏让温婵坐在自己下首,拉着她的手不住的大量,叹了一声:“今日见了妹妹,本宫才知什么是天香国色,真真是个妙人儿,与咱们陛下在一处,真是好般配,陛下素来性子冷淡,如今得了妹妹身边也有了解忧之人,本宫也算是放心了。”
下首一鹅黄宫装女子凑趣道:“皇贵妃娘娘日理万机,代掌宫闱忙的很,无瑕伴驾,如今有了贵妃,皇贵妃娘娘也能多歇歇,原本娘娘还担心,贵妃久居宫外,没名没分,到底有违祖制,现在进了宫了,娘娘的心可算是放在肚子里。”
看此人位次,应是那位昭仪孙氏,语气倒是软,可句句都是软刀子,先便挑明皇贵妃掌宫,乃是后宫之主,又说皇贵妃因忙无瑕伴驾,她来了给皇贵妃分担,好似捡皇贵妃不要的似的,又点名她之前没名没分,明明是她说的话,句句都推到皇贵妃身上。
而且什么所谓的祖制,姜家发家不过百年,在西京权贵眼里,就是一群北地蛮子,原来说起姜行,更是骂他泥腿子出身。
宣朝才刚立国,能有什么祖制?
姜行那个脾气,也不是会在乎祖宗规矩的。
温婵垂头,低眉顺眼,恍若未闻:”娘娘勿怪,妾初入宫,许多礼制都不大懂,没有立刻来拜会娘娘,娘娘恕罪。”
“贵妃既知自己做的不该,现既已侍了寝,还不给皇贵妃娘娘行大礼?”
55
就连皇贵妃金南烛都愣住了, 眉头皱着不敢置信。
知道袁氏在吃醋,跟贵妃过不去,可打着她的旗号做什么?作死呢吗?这人要生事可别拉她下水!
“怎么?贵妃不愿意, 皇贵妃册封那天, 我们可都是行了大礼的, 贵妃也算是有了名分, 如今也侍了寝,得了陛下承认,然而寻常人家的妾, 都得拜见主母,给主母奉茶的, 怎么到了宫里, 更不知规矩了?”
袁氏就是在故意找事, 后宫妃嫔虽是妾妃,却也不能用寻常人家后宅的婢妾来做比较,后宫中,便是一个小小才人, 都是五品内命妇。
内命妇品级尊贵,乃是主子,就算一品亲王妃这种外命妇,见到才人, 也要行半礼。
四妃册封尚不能让外命妇行朝拜大礼, 而从贵妃开始,册封后, 不论朝臣还是内外命妇, 都要三跪九叩,行大礼。
没封金氏为皇后, 也没让她住副后才能住的椒房殿,只是拨了个普通的承明宫,就连皇贵妃礼服都没让她穿玄,改用的不伦不类的明黄,但朝臣和内外命妇行大礼朝拜,姜行却没克扣她。
她邀约温婵,穿了与玄最为相近的苍,未尝没有显示自己地位,给她一个下马威的意思,可让温婵给她行三跪九叩大礼?还以寻常后宅的规矩评判内命妇,这简直就是找事。
按理,她是该跪,但就算是跪,金氏到底不是皇后娘娘,当主母受礼,总是有些底子虚的。
温婵疲惫又心烦,在王府这三年只有她这一个女主人,她便是想跟别的女人宅斗都找不到人,却没想到安生日子过了没有几年,却还要进宫跟人宫斗。
袁氏手段低级,哪里算得上宫斗,就是看她不顺眼,给她使绊子,让温婵也不痛快罢了。
然而她却不能表现出丝毫的胆怯,在这里便怯了场,以后怕是更要被瞧不起,还得被为难。
“这礼,自然是要行的,本宫记得,封贵妃时,本宫嫌弃惊动后宫姐妹,也没有让后宫诸姐妹行朝拜大礼呢,恭妃妹妹既如此守礼,本宫给皇贵妃行礼完,诸位妹妹也却是该给本宫行礼,三跪九叩,一个也不能少呢。”
辛夷愕然,倒是露出笑容,她原本还以为温婵性子被温家养的太和软了,她怕是要出头应对,免得自家主子被欺负,现在看来,温婵该是什么时候要牙尖嘴利,要立得住,自己还是认得清的。
没想到,扔出去的回旋镖插到了自己身上,当初因为要给贵妃行礼,袁雪莹生了好几天的脾气,温婵入宫,怕被认出引起许多麻烦,便先取消了百官和内外命运妇朝拜之事,袁氏大为松了一口气,以为是温婵自觉出身不好,到底有几分自知之明,谁知此时居然当面说出来。
“朝拜之事,本宫怎么记得,宫规分明是,从低位开始,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着朝拜也是要焚香沐浴,礼数周全的,皇贵妃贵为副本后,自然要等待妾身准备周全方能显礼数周到,不过本宫只是贵妃,也不必接受朝臣三跪九叩朝拜大礼了,就在皇贵妃娘娘的宫里,你给本宫行礼,本宫受得起。”
恭妃差点气晕:“你……你凭什么让本宫跪你?本宫是陛下亲封的恭妃,四妃之首!”
她还是姜行亲封的贵妃呢,温婵真是不想跟她耍嘴皮子。
“四妃之首?这妃位上只你一人,自然妹妹是四妃之首了。”
袁雪莹气的脸通红,一拍桌子:“陛下潜邸之时,本宫就服侍在陛下身边,本宫的哥哥还是陛下的肱骨之臣,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宫面前叫嚣?一个嫁过人的梁朝余孽,一个外室,竟在此耀武扬威,身为妾妃,还穿正红,皇贵妃,她如此不把您放在眼里,您也忍得下这口气,都不管管吗?”
金氏喝了一口茶,瞪大眼睛,慢条斯理:“这……这宫规也没说不让嫔妃穿正红阿,宫里若有低品级的妃子,没有朝服也可以穿吉服,多数都带正红,难道本宫还一个个揪出来不许他们穿?”
而且说什么正妻妾妃的,她也只是个皇贵妃,还不是皇后呢,怎么好意思插手管。
这个皇贵妃的椅子还没做热乎,就让陛下再厌恶,可是得不偿失。
“金南烛你!”
袁雪莹气的七窍生烟,直接叫了金氏的名字,他们这三夫人,原本在后宅是不分大小的,只是金氏掌管家事,所以以金氏为尊,但三夫人各有簇拥,地位都是一样的尊贵。
袁氏族性子直,气急了喊叫金氏孙氏的名字也是有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金南烛已经是皇贵妃。
果然,她变了脸色:“袁恭妃,你直接呼本宫姓名,这是何意?视宫规于无物不成?”
袁雪莹可不怕她:“皇贵妃?金氏?咱们这些潜邸老人,谁不知道谁而底细呢,你何必在这里装贤惠大度,我们之中就只有你最是怕了吧,皇后没当上,来了一个得宠非常的贵妃,你生怕她抢了你的位子,不知道防着多少手,温贵妃,我可得提醒你别看她表面热络,背后不知要捅多少刀子,我们之中,可就是你旁边这位皇贵妃最有心眼,不然,怎么三位夫人平起平坐,就她成了皇贵妃呢。”
“袁妹妹,你少说两句,快给皇贵妃和贵妃赔罪吧,都是姐妹,何必要闹的这么僵呢。”
袁雪莹简直就是见谁跟谁闹:“孙蓉,你装什么呢,没当成皇后,连个妃位都没捞到,很难受吧,在这跟大家表演姐妹情深给谁看呢,行哥哥可不在这,你跟我们表演不着。”
孙昭仪的表情淡了几分。
温婵确实没想到,袁雪莹居然是这么个性子,谁都敢怼,什么都敢说。
同这样的人,是吵不出什么的。
温婵想跟皇贵妃告罪,这便回去,跟她们吵架,怪没趣的。
金氏揉了揉额头:“你不必觉得我们都是敌人,今日你说的话,做的事,便是到了陛下跟前,也说不出理来,陛下也不会向着你。”
袁氏气呼呼:“呵,不必便是到了陛下那里,现在就能去找陛下评理!”
她居然就那么起身,气势汹汹往乾元殿那边走。
金南烛目瞪口呆,头疼的不行:“诸位妹妹,咱们也去吧,总不能真让她闹到陛下跟前,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众人都是默然,不过好似也习惯了袁氏的做派,皇贵妃都发话了,谁敢不去,而且大家都想瞧瞧热闹,不管是看袁氏吃瘪,还是看看陛下会偏向谁。
“温妹妹别恼,袁妹妹一向是这种小孩子脾气,咱们早就习惯了,她仗着兄长与陛下一同在军中,感情深厚,便有些恃宠而骄,原本在定京,她就是这样,不过妹妹来了,妹妹不愿惯着她,今日说开也是好事。”
“闹到陛下跟前,也是好事?皇贵妃娘娘真是心大。”
皇贵妃笑着:“本宫不心大又能如何呢,不论是恭妃还是温妹妹,本宫可都惹不起呢。”
她都没有看温婵:“毕竟,之前本宫派过去的那个嬷嬷,因为惹恼了贵妃,回来就被陛下赐死了,拖入慎刑司,赐了加官进爵,死的好惨。”
温婵蹙眉:“陛下派人赐死?”
金氏很是哀怨:“是阿,可把本宫吓到了,陛下爱妹妹之心,待妹妹情谊如此深厚,本宫哪里敢得罪呢?不过那日的误会,本宫还要跟妹妹好好解释解释,本宫是让玎玳去送东西的,并没有要妹妹跪谢恩赏,妹妹可不要误会我。”
“皇贵妃娘娘说不在意,却将那奴婢的名字和死法都记得那么牢固……”
金氏瞥了一眼温婵的侧脸。
“毕竟,这是陛下头一回这么不容情,因为唐突了一个嫔妃这么不给我脸面,本宫怎会不印象深刻,从此本宫都得记住妹妹,妹妹不是能惹的人。”
“而今日,皇贵妃娘娘却故意纵容恭妃,还非要我来蹚这趟浑水,要恭妃跟我做下化解不开的仇?还是要看看我们有几斤几两?谁胜谁败?皇贵妃娘娘好深的打算!”
金氏叹气:“贵妃妹妹何必防备我呢,在这宫里,袁妃已经深恨毒了你,孙氏的心机可比我还要深,妹妹这样入宫来,身世可是个大问题,若无我帮忙庇护一二,光一个孙氏,你就应付不来的,让本宫瞧瞧,妹妹在陛下心中的斤两,以后本宫也好与妹妹做盟友,在宫里多个朋友不比多个敌人强,难道不好吗?”
“就算没有今天的事,袁氏迟早要找你的麻烦的,妹妹之前将陛下留在骊山行宫那么久,可是让袁妃吃了个闭门羹,她是不会跟你结盟的。”
温婵不动声色:“哦,那皇贵妃娘娘,想要什么呢。”
走到御花园,袁氏居然就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向前,她痴痴呆呆的站在那,只是看着。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太液池桥边亭中,姜行正与一女子谈笑风生,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冷肃脸上,居然带着那般温和入春风般的笑意。
56
这些后妃也跟姜行相处过, 并非完全摸不透他的秉性。
他冷淡且不爱说话,就算与后妃同桌用膳,不得不应付她们的时候, 也是少言寡语, 别说调情, 就算是笑都没笑过。
孙蓉自嫁入广王府, 明面上侍寝过,可姜行却只是住在美人塌上,从没碰过她, 入府三年有余,她至今仍是处子, 这种荒唐又让她颜面无光的事, 怎么可能出去大肆宣扬, 她亲娘早逝,爹爹又是个古板文人,这种事也不能跟爹爹说吧。
要怎么说?难道要她直接说,夫君没有临幸我, 没有跟我做夫妻之事?
她不仅没脸说,而她那个古板的文官爹爹一定会认为,是她的错,不能得到夫君的宠爱, 不能为夫君诞下有孙氏血脉的子嗣, 她爹爹一定会送别的孙家女儿入宫,到时候她就真的没有价值了。
孙蓉也旁敲侧击, 试探性的问过金南烛等人, 陛下是否临幸过她们,很隐晦。
然而这些人都是脸红, 羞涩,完全就是一副少妇情态,孙蓉只能泄气。
看来陛下只是不喜欢她,不要她。
可就算是曾经最得宠的袁妃,袁妃那般单蠢叫人生厌,叽叽喳喳嘴巴一刻不停,然而姜行却纵容她,由着她在那里絮絮叨叨,也没有斥责过。
袁妃自忖最得宠,也从未得到过姜行,如此面对面的笑意,畅快而温柔,这般直白的表现出自己的高兴。
远远的看过去,那姑娘乃是未出阁的少女打扮,一身水红衣裳张扬又浓烈,仿佛迎面扑过来的一团大火团,而那姑娘笑的灿烂的如三月的阳光,便是她们这些深宫中的女人看来,也会觉得心中有几分高兴。
袁妃愣愣的看着,已然忘了说话,她从未见过陛下那般高兴的样子。
“从没见过陛下这么开怀的样子。”
有人已经提她说了,是皇贵妃金南烛。
她满脸感叹,眼神中有几不可见的幽火,颇有深意的看了几眼温婵,却见她依然满脸镇定,仍旧恬淡的笑着,不由得暗自生了佩服,现在贵妃是最得宠的,不论陛下是否变心,或是再进新人,首当其冲被分宠的,就是贵妃,她居然还能如此淡定?
心中又有几分悲哀,贵妃已经生的如此绝色,哪怕是女子瞧了,也是我见犹怜,她所见过的,没有一个能跟贵妃相较。
金南烛想,若自己是男人,遇见贵妃这么美的女子,也一定不会在乎她成过婚,嫁过谁。
可这样美,这样得宠的贵妃,竟也要面临失宠,成为昨日黄花了吗?
帝王的宠爱,竟如此凉薄?
“那女人是谁?”袁氏脸上满是嫉恨,瞥见金南烛温婵等人,忽然想起自己还要与贵妃挣个分明,立刻收敛那含着毒汁的妒忌:“诶哟,皇贵妃可是说对了,就没见过行哥哥这么温柔的样子,贵妃娘娘,行哥哥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她看了你一眼,脸上满是得意:“不会,行哥哥对你也没这么温柔吧,真是可怜阿,贵妃娘娘,刚一进宫就要失宠成了旧人了,哈哈。”
她满是幸灾乐祸,温婵只是垂眸,心中并无波澜。
“陛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岂是我们能够置喙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陛下愿意,着天下的女子都是陛下的。”
温婵说话是滴水不漏,袁妃撅着嘴冷哼几声随即笑道:“贵妃也就现在能嘴硬几句罢了,等你真失了宠,本宫等着看你的笑话!”
她倒是得意洋洋:“本宫跟陛下的情分却不同,陛下把本宫当做亲妹妹一样疼爱。”
温婵不做声,不愿参与这种没有意义的口角之争。
倒是皇贵妃语气淡淡:“恭妃,你入宫来,是来服侍陛下,来做陛下的妾妃的,不能履行室人之责,陛下把你当做妹妹,你觉得是什么好事?”
袁氏脸一白,仍旧嘴硬:“至少,我不必担心有一日会因为容颜老去而失宠于陛下!”
“却也不知那姑娘是谁家的,竟能让陛下有几分笑容,若是入宫来……”
孙氏咬着嘴唇,声音虽轻,却如同大钟敲在众人心坎。
皇贵妃召来身边宫女:“过去跟方内侍说一声,就说……”
她顿了顿:“就说众位妹妹们来了,贵妃也在,快去禀告一声。”
宫女做事麻利,小跑过去,而方内侍也瞧见了他们,去禀告了姜行,姜行转过头来,便看到一群打扮漂亮的莺莺燕燕,然而他瞧不见旁人,大步走来。
“今日怎么有心出来了,手怎么这样凉?也没拿个手炉?”
姜行握住了温婵的手,责备的瞪了一眼辛夷,认为是她没伺候到位。
辛夷气的要命,手炉她拿了,可在皇贵妃的承明宫,还是挺暖和的,出来时,大家都没拿手炉,温婵又要陪伴皇贵妃左右,不愿搞特殊,自然也没拿手炉,又在那里陪着众妃站了半天,看他跟别的女人谈笑风生,怎么可能手不凉?
都是姜行的错,绝不是她服侍的不好。
若不是皇贵妃等人也在此处,辛夷就要替温婵问一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姑娘是谁?
金南烛心底哦吼一声,挑了挑眉,真是,从没见过陛下这么体贴紧张过谁,这个温贵妃,果然还是不同的。
“陛下,妾身不冷……”
温婵实在受不了,她都要成为众矢之的了,孙氏等人的眼神倒是隐晦一些,袁恭妃都要把他们交握的手盯出一个灼热的洞来了。
她试图抽出自己的手,没抽动。
温婵咬住了下唇,觉得实在难耐。
“多穿些,现在外头冷,你身子弱受不得冻。”
他居然亲自给她拢了拢大氅,雪白的毛领在她脸处簇拥着,衬着她的脸蛋更加白皙,因为羞涩,温婵的脸颊还蒙上一层红晕。
“陛下,姐妹们还在这……”她在提醒他。
姜行眼睛瞥过去,扫视了一圈,除了袁氏还不服气的扬着头撅着嘴,其余如皇贵妃孙昭仪,俱都低眉顺眼,不敢有什么意见。
他走了过来,那个红衣姑娘居然也跟了过来,此时众妃才看到,来的并非是一位姑娘,而是两位,除了那个明艳张扬的红衣闺秀,还有一位身着淡青素色衣裳的女孩儿,站在那姑娘身边,这个淡青色,居然也生的十分秀致。
虽瞧着,比不过温贵妃,但也是难得的美人儿。
那姑娘瞧见众妃,目光掠过温婵,吃了一惊,啊的一声,捂住了嘴巴。
“陛下,这两位姑娘是……”金氏作为名义上的后宫之主,自然要主动问一问,不仅是她好奇,后宫诸姐妹都很好奇。
姜行握着温婵的手,在宽大的袖子下,众人瞧不到他们俩手上的官司,姜行有些漫不经心,袖子下却一直在把玩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握过去,轻轻扣她的指甲,挠她的手心。
温婵的脸都红了。
“姑娘为何惊讶?是没见过陛下与贵妃娘娘恩爱模样?”
孙昭仪笑着问,却是在试探,想要套出点话来。
水红衣裳的少女温婵确实不认识,但淡青衣裳的少女,她很熟,这是容真,贾家九娘的狗腿子,梁朝代还在时,她爹是御史大夫,也是个不小的官了,在西京,容真倒是颇有才名,她与她年级相当,但与温婵十六不到就因陛下赐婚嫁给三皇子不同,容真直到现在,也不曾婚配。
容真转了转眼珠,福身行礼:“臣女给陛下,各宫娘娘请安,娘娘们吉祥荣安,臣女出身容氏,小字真,这位是我表妹,姓封名玉仙,父亲是翰林院编修今日因太后娘娘的拜月宴,臣女与表妹才能入宫见识见识,没想到在御花园巧遇了陛下和娘娘们。”
“哦,是太后的小宴阿。”
金氏笑了笑:“太后年纪大了,喜欢热闹,召你们入宫也挺好,算是替我们这些儿媳们尽孝了。”
“臣女方才失态,请娘娘们恕罪。”
“所以你到底惊讶什么,说话绕来绕去,跟那些西京女人一样,叫人生厌。”袁氏一脸不满,她的直言不讳着实让容真这个西京贵女不太适应。
“臣女方才见到贵妃娘娘有些惊讶,贵妃娘娘与臣女的旧识有些相似。”
“哦,那旧识是谁,让你如此失态?”孙昭仪很是好奇。
容真笑笑:“是前朝豫王妃温氏!”
她又急忙道:“不过贵妃娘娘也姓温,既也是温家女,想来与前朝那位王妃有血缘关系,有些相似也是常事,是臣女大惊小怪了。”
容真如何认不出她?分明就是认出来了,故意转着圈的说。
温婵有些不耐,从前她就不喜欢跟这些长着十八个心眼子的西京贵女们相处,容真攀附贾九娘,因第一美人的名头跟她又有龌龊,现在换了新朝,却还能遇到容真这些人,真是烦不胜烦。
她需找个理由脱身才好,不如装病?就说身体不适?
“你们愿意聊就在此聊吧,朕和贵妃先回去了。”
没想到,姜行比她更加不耐,直接牵着她的手,就要往回走。
57
“陛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叫住姜行的既不是皇贵妃金氏也不是袁恭妃,居然是那位封姑娘。
“你还有什么事?”姜行却没生气,反而有些和颜悦色, 目光甚至有几许和蔼, 并没有因这姑娘唐突的举动而降罪, 他袖口下的手, 还在握着温婵,温婵顿觉,他拉着自己手的样子, 古怪又别扭。
或许别扭的只有她。
“陛下刚才说,想去广陵山一睹雪景, 是真的吗?您说臣女穿着这一袭击红衣, 很衬雪景, 陛下何时才能再去呢。”
说到此处,封姑娘居然红了脸,垂下头,不断的扯着手里的帕子, 那种少女怀春的模样,任是谁都能看得出,她打的什么主意。
姜行陷入沉思,甚至还有点怀念:“哦, 你想去便去吧, 广陵山的雪景,确实很美。”
封姑娘惊喜抬头:“那陛下是……”
话没有说出口, 姜行就已经拉着温婵走掉了。
封姑娘有些失落, 袁妃的眼睛都已经要冒出火来,恨不得把这个当着嫔妃的面, 都敢勾搭陛下的女人,脸都挠花。
容真慢条斯理:“玉仙,你得高兴,陛下不是答应了你一起去赏雪景。”
封玉仙有点懵:“陛下……答应了吗?”
“那当然,陛下说广陵山的景色很美,还说想去便去,这不是答应了你是什么呢,君无戏言,陛下可是九五之尊。”
封玉仙高兴起来。
容真瞥了一眼眼里冒火的袁妃:“不知何时陛下会带你一起去,玉仙你可要好好做准备。”
她的心思,袁氏那个蠢货听不出来,只会争风吃醋,可金南烛却听的分明,她的脸色也有些冷:“行了,容姑娘,封姑娘,你们可以回长秋宫了,想来太后的人寻不到你们,也会着急,这御花园乃是建章宫之所,没事不要乱跑,以免冲撞贵人!”
封玉仙涨红了脸,想要解释,张了张嘴,却被容真拉住,抢了话。
“是,臣女们谨遵皇贵妃吩咐。”
待那两个女子走远,袁氏气的把被子摔倒了地上:“皇贵妃娘娘,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放任那两个勾引陛下的小贱人走了?”
金南烛面色确实不大好看,声音冷冷:“恭妃慎言!封氏虽只挂了个翰林院编修之职,容家老爷却是礼部左侍郎,她们两人都是臣子之女,可不是宫里随随便便任你处置的奴婢。”
袁妃哪里怕金南烛,没封位时就指着金氏的鼻子说话,姜行也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臣子之女又如何?我袁家还怕他吗?”
真是个蠢货,她一点都不想跟蠢货说话。
“你袁家不怕,可你私自罚了她们,传出去,陛下后妃跋扈成这样,对臣女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伤了陛下的名声,陛下到时候可不会在纵容你,本宫掌管后宫,身为后宫之主,此事处置不好,便是本宫的责任。”
金氏声音冰冷:“陛下才是这天下之主,尔等为妾妃,便谨遵妾妃子之德,服侍好陛下便是,至于陛下喜欢谁,纳了谁,都是陛下自己的决定,陛下既能封温氏为贵妃,也能对什么封姑娘容姑娘有偏爱,本宫希望,各位妹妹莫要拈酸吃醋,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莫要整日惹是生非。”
皇贵妃动了真怒,袁恭妃再不甘愿,也只能将这口气咽了下去,跟着众妃起身行礼谢恩。
“都散了吧,各回各宫。”
皇贵妃率先走了,袁妃也气冲冲的离开。
孙昭仪笑着跟大李婕妤小李才人一起离开了太液池。
“真是好一出闹剧,不过倒是看出陛下的确宠爱贵妃,对那位封姑娘也很不一样。”
孙昭仪叹了一声:“陛下竟能如此维护贵妃,我等服侍陛下多年,却从不曾得到陛下一个眼神,我倒也罢了,服侍陛下不到三年,可李姐姐却是潜邸老人,陛下居然也如此不留情面,有了贵妃,把咱们都忘在脑后了。”
大小李妃对视一眼,眼中晦涩不明。
小李妃心中嘀咕,孙氏跟她们说这话做什么,她们姐妹从来也没得宠过,哪里来的嫉妒呢。
大李妃陪着笑:“这个,就是皇贵妃娘娘说的,咱们作为妾妃哪有资格争风吃醋呢。”
孙氏摇摇头:“李姐姐也忒窝囊了,你们李家也是陛下未登基时的有功之臣,李大人的交情可不比袁氏跟陛下的交情差,魏阳之战,分明是李家大哥将追兵引开,差点身死,功劳却被袁氏摘了桃子,因为这,陛下一直对袁妃格外宽容看重,李姐姐居然一点都不觉得不公,我真是替姐姐委屈。”
李婕妤听了,确实隐隐觉得有些不忿,李才人拽了拽她的手:“昭仪娘娘,陛下对我李氏不薄,袁家家主与陛下自小交情深厚,不是我们李氏能比的,娘娘还是莫要再说这种话,我们姐妹身份地位,比不得恭妃得陛下的眼,姐姐是昭仪,与恭妃只有一步之遥,自然不惧恭妃,可我们姐妹可经不住恭妃娘娘的怒火。”
李才人拉着李婕妤走了,孙蓉啐了一口:“这个小李氏倒是贼的很,有了她后大李氏行事都谨慎了几分,煽动她不得了。”
“娘娘,这下要怎么办……”
“那个贵妃的确美貌,怪不得陛下喜欢,这个封玉仙倒是嚣张,还没有名分呢,便当着我们的面勾引陛下。”
孙蓉在宫女身边耳语了几句:“去打听打听这两人在太后那是个什么章程,太后是否看重。”
“若是这*七*七*整*理个封氏入宫,分了贵妃的宠,倒也是好事。”
“真是糊涂,有一个贵妃,就只有一个敌人,再进来一个封氏,岂不是成了两个,就算弄进来一个姓封的,得宠的也不是你家娘娘我。”
主仆对视,叹了一声,反正得先使个招,把贵妃弄倒。
姜行握着她的手,走过太液池,穿过御花园幽静的假山石小道,一路上都没说话。
温婵觉得有些别扭,难道面前这男人,一边握着她的手,一边还能对另外一个姑娘表达好感?男人的心,能分成这么多份,平等的爱着每一个女人?
还是说,这世上只有萧舜一个人,只会爱一个女人,只有一个女人?
姜行走在她身边,他太高大,为了配合她的步伐,走的并不快,步子迈的也很小。
他没有侧过脸看她,一直看着前面,假山遮挡了一些照进来的阳光导致这条小路有些昏暗,身后跟着的那些宫人,脚步也都静悄悄的,安静的好似不存在一样。
能在姜行跟前服侍的,都是极有眼色的人,唯有姓方的,仗着义父作死,也被治的乖顺了。
而在温婵跟前服侍的,与姜行的人不遑多让,都是辛夷精挑细选。
没人会在这时,还叽叽喳喳惹主子厌烦。
姜行的侧脸,在昏暗中,也英俊的叫人窒息,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还有秀丽至极的下巴,宛如雕塑出来的一般。
温婵看了一会儿,便觉恍惚,他这么英俊,若做了姿态,对一个女人好,那个女人一定会死心塌地的爱上他,更不用说,他还是那么尊贵的大宣国的主人,富有四海的皇帝,根本就不用附就讨好别人,只有别人讨好他的。
两人交握的手还在衣袖下,暖力从他的手腕传来,温婵惊的偷偷掐了自己一把。
她吃的哪门子醋呢,她只是个贵妃,是个妾,这人的正室,勉强算的是那位皇贵妃金氏,不论是妻子的位置,还是后妃的位子上,都是金氏最有资格问他。
你为什么对那位封姑娘笑的那么开心,那么温柔?
明明对别的女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冷淡的不像个男人。
还是说,自己因为他偶尔流露出的特别就心软了,觉得他是个好人?温婵,你要始终记得,他虽救了你,却也让你和旭儿母子分离,用家人的姓名逼迫你从了他,怎可因为几次对你的与众不同,就心动?贱不贱呐。
这么对自己说了几遍,温婵顿时心如止水。
“陛下……咱们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大合适,礼数上有些不合吧。”
“无妨。”姜行满不在乎。
见温婵蹙眉,他又道:“不必理会她们说什么,西宫那边的规矩你也不必怎么守,不想去就在东宫呆着。”
“可是……”
“可是什么,你现在的性子怎么这么不干脆?”
温婵的话被堵了回去,垂下头低眉顺眼。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在我面前不必这么拘束自己。”
刚才还是他说自己不干脆,现在又嫌自己拘束不爱说话,那位封姑娘倒是不拘束,当着嫔妃的面就敢跟他示爱,跟勾引也没什么区别了,若是他喜欢那位封姑娘,能不能放过她?
温婵觉得有点高兴,巴不得那位封姑娘入宫,他赶紧放过她,最好能让她出宫。
“妾身入宫后,还没拜见过太后。”
姜行想了想:“你愿意去,便差人去长秋宫传个话,不愿去就不去,太后还是很好说话的。”
不想去就不去,那是婆母吧,虽然她不愿当这个贵妃,可既担着一天的名头,就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当初她嫁给孝顺,王贤妃并非萧舜生母,乃是他姨母,她都要在其病中亲自侍奉床前,尝汤问药,尽儿媳的孝道呢。
“太后她,并非我生母,我生母早在我五岁那年,就病逝了。”
58
“陇北姜氏, 在北地算是第一望族,姜家祖上一直在说自己如何显赫,其实最开始发迹的第一位先祖, 不过是被梁朝静元皇后谢氏所救的小乞丐, 提拔了一个小小校尉。后来姜家先祖被梁皇猜忌, 送去北区戍边, 姜家到底算是能征善战吧,与当地豪强联姻,又屡次得梁朝封赏, 才慢慢成了北地第一的大族。”
他怎么忽然说起姜家的发迹史来?
皇贵妃说姜行不爱说话,沉默寡言, 一开始在骊山行宫时, 他确实是这样, 可现在温婵却并不觉得他不爱说话。
他在昭阳殿里跟她说的话,嘴巴基本都不停。
温婵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是默默的听。
“我虽然是陇北姜氏的公子,但我只是庶出, 生母是个占山为王的反贼之女,我阿娘去的时候,到死姜家家主都没有给她个名分,如今的太后, 是原先姜家家主的侧夫人, 跟正夫人争斗的厉害,她的儿子被正夫人害死, 便认我为子, 她待我虽比不上亲生子,却也算不错, 我登基后自然投桃报李,让她做了这个太后。”
看了静默的温婵一眼:“你不用担心,太后性格宽厚明白事理,不会为难你,你想去拜见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温婵点点头,说知道了,可心里打定主意还是要去的。
金南烛回了承明宫,就有些头疼,今天已经够乱糟糟了。
“娘娘,那个玎玳,慎刑司已经处置了,慎刑司那边的人通知咱们把尸体领回来。”
金南烛一愣:“人都死了,还叫我们领人做什么?”
她揉了揉额头:“对,我倒是忘了,玎玳的哥哥借着我们家的势力做了个九品小官,外放去做了个典史,暗地里投靠袁家,袁家提拔他做了个知县,他们家人死了,的确得弄块板儿拉出去好生葬了。”
“娘娘也得打发人跟赵家说一声。”
金南烛面色沉沉,点点头。
等将人拉回来,身边宫女神色慌张,吓得不行:“娘娘,玎玳……玎玳她……”
“怎么了,这么慌里慌张的。”
宫里慎刑司旁边就是专门处置犯罪宫奴的地方,承明宫的人抬了个担架出来,金南烛掀开白布一角,看了一眼,大骇:“这,怎么会这样?”
玎玳死状实在可怖,金南烛差点吐出来。
“不是赐的贴加官?怎么是这般……”
慎刑司的大太监拱了拱手:“回皇贵妃娘娘,就是赐的贴加官,只是陛下吩咐了,要让她死的不那么痛快罢了,娘娘不必怕这乃是慎刑司的寻常手段,对后宫罪奴,咱们总是手段柔和些,若是进了衍罪司,对那些犯错官员,才叫生不如死呢。”
金南烛胸口砰砰直跳,竭力镇定,保持自己皇贵妃的体面:“玎玳死之前可招了供?”
大太监瞥了她一眼,笑眯眯道:“都招了,她说自己是奉袁妃的令,故意为难贵妃,挑拨皇贵妃和贵妃的关系,咱家现在就要去禀告陛下呢。”
金南烛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还是陛下有办法,如今洗脱本宫的冤屈,本宫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大太监见她脸色发白,显然是极为害怕的模样,便道:“娘娘若是不愿领回去,奴才们这里也有棺材板儿,给她收敛了拉出宫去,她若有家人来接应抬出去埋了,也省的脏了娘娘的手。”
“也好,那就麻烦张大人了。”
金南烛一个眼神示意,身边的大宫女鞠衣就奉上一个荷包。
太监脸上笑的更加真诚,还是皇贵妃会办事。
回到承明宫,金南烛依旧神思不属。
“娘娘,您喝点安神茶吧,奴婢就不该让您去看。”
金南烛脸上的恐惧还没消失:“还好,本宫没有去为难贵妃,不然今日遭灾的便是本宫了。”
“娘娘实在多虑,娘娘身后有金将军,陛下就算不满,也不会对您怎么样的。”
“话是这么说,可你瞧见玳玎死的惨状,她不过是言语上为难了贵妃,便落得如此下场,赐死便赐死,一个奴婢,然而死状如此可怖,实在叫本宫心悸。”
“好在慎刑司的张大人明察秋毫,还了娘娘清白,不然陛下若真因此事怨怼冷落娘娘,可就得不偿失。”
冷落什么的,承明宫也不曾得过宠啊,金南烛只担心自己的后位,现在只有一步之遥,她可不能因为这一步之遥,就惹怒了陛下,此生无缘国母的位置。
“如今就看袁氏的下场了!”金南烛冷笑:“这个蠢货,还以为自己在陛下心中重要呢?如今不仅有温贵妃,还有那个封姑娘,开年便要选秀,我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娘娘,现在您最大的敌人,是那位温贵妃啊,虽然贵妃瞧着温顺,不像个争抢的,可也不能不妨。”
“你说的对。”
以陛下对贵妃的宠爱,哪天昏了头,让她做皇后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娘娘能生下一位皇子,这皇后的位子肯定是咱们承明宫的了。”
金南烛脸上有些难堪,心中泛起一丝苦涩,是有苦说不出,姜行到她宫中过夜,自来不叫她的宫女服侍,他总是和衣而握,从没碰过她,所以便是心腹大丫鬟也不知她侍寝的内情。
金南烛强笑:“子嗣事,乃是天注定,强求不得的。”
“若是贵妃先您一步有了身孕,那咱们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她也不能说她不可能有孕,强笑:“倒是有个办法,贵妃专宠,那就寻个人来分宠好了。”
“您说的是那个封玉仙。”
“是啊,封家虽然只是小官,可表亲容家,却早早投靠了陛下,若非这些人在西京做内应,陛下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拿下西京,得了手,容家想要大富贵呢!既然如此,本宫就送他们一场富贵。”
鞠衣拍手:“娘娘真是高明,叫封氏入宫跟贵妃打擂台,娘娘稳做钓鱼台,坐收渔翁之利,这两人两败俱伤,陛下自然便会厌弃她们。”
金南烛点点头,唇角冒出一丝满意的笑。
姜行拉着温婵回了宫殿,就想继续做昨晚之事。
虽不深入,可她的手也很酸,每每一次结束,手臂都要抬不起来,温婵很是抗拒,宛如面具般的笑也僵在脸上。
这人怎么这么多精力?
还好,外头禀告事的小太监救了她,姜行好事被打断,自然不耐,走出内室去了外厅。
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温婵只觉得手上滑腻无比,姜行是爱洁的,三日一大沐,每日都要擦身,随身挂着香囊,可再爱洁,男子私密的气味也不是很好闻,她去梳妆台旁洗手,用香胰子擦了好几遍,才将气味洗掉。
没一会儿,姜行便进来,见她迫不及待去洗手,颇有些不满。
不容分说,直接将她抱过来,坐在自己腿上,拿过她的手嗅了嗅:“怎么,这么不喜欢我的气味?”
“没,妾……妾想亲自为太后绣一副寿图,不净手便拿针线,难免不敬。”
姜行嗤笑:“你亲自做什么,开了昭阳宫的私库,去自己选个便是了,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温婵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堵住了嘴。
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她那使足了劲儿的反抗力,在他看来,跟小猫伸爪,也没什么区别,几乎可以不计。
一吻毕,亲的唇角都拉了丝,温婵气喘吁吁,脸颊绯红,双眸含着一层水雾,看得姜行是在心头意动。
“今日可不可以更进一步?”
“?”温婵满头问号。
“这么不喜欢用手,用这里好不好?”他目光幽深,揉的地方正是她的唇。
温婵陡然一惊,双眸沁出泪水来,他果然只是把她当个玩物吧,纵然成了贵妃,也不是他的妻子,得不到他的尊重。
眼中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姜行蹙眉,心中有些懊悔,何必逗她呢,把人逗的急了,自己还要哄,真是得不偿失。
“好了,别怕,不用这,可你总得给我些甜头。”
什么甜头?
温婵有些懵:“什……什么?”
他扬起嘴角,把她抱上了床榻:“总要你为我纾解,也得给我的音音一些甜头才是。”
从他嘴里,叫出她的小名,让温婵有种陌生又熟悉的诡异感,然而她很快就想不起别的事。
他居然,居然用她的腿,还使出如此下流手段,让她意乱情迷。
“音音,跟我去广陵山看雪,好不好?”
温婵其实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答应了一声,姜行很高兴,眉眼处头透出喜色。
她倦的睡着了,直到临近晚膳才醒过来,姜行不在昭阳宫。
温婵松了一口气,神色仍旧有些刚起床的茫然。
辛夷叫小宫女端着水上来,给她擦手擦脸,不用她问,就将一切都说了。
“娘娘刚起来可要用点糕点?小厨房新制了桂花牛乳糕。要不娘娘还是等一等晚膳吧,一会晚膳就好了,现在吃糕饼,一会儿肯定吃不下晚膳去,娘娘在找陛下?有紧急战事,陛下去了勤政殿,说晚上还回来,就是晚膳不必等他。”
还来?温婵差点一哽,嘴里的漱口茶差点咽了下去。
不一会儿,门外进来个小太监,在辛夷耳边说了几句话。
“怎么了?”
辛夷笑笑,不以为意:“宫里的消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袁恭妃被降了位,成了二品昭容,又被禁足宫中半年。”
“哦。”
这袁恭妃怎么得罪了陛下,她不关心,温婵倒是很关心姜行所谓的战事。
是不是跟温家有关,是不是跟萧舜有关?
59
太后年不过四十多, 脸倒是保养得宜,瞧着像个风韵犹存的美妇,然而头发却花白了好些, 很有违和感, 她倒是没有穿着太后过于富丽堂皇的朝服, 不过一件云绸的褐色常服, 头上也没有过多的装饰,打扮的颇为老气。
温婵低眉顺眼,任由她拉着手打量, 心中却纳罕,她亲娘童氏生她时年纪已经很大了, 现在都快六十, 可大梁还在, 温家还有国公爵位时,童氏保养的一张脸没什么皱纹,头发黑亮,是经历西京事变, 逃难被抓,一家子被囚禁才一夜白了头,老了许多。
按理说,太后乃是姜家主的侧夫人, 也不会受苦遭难, 为何会这样的岁数就有老态?
太后嘴边有笑纹,很是慈和, 瞧了温婵半天, 才叹道:“哀家现在算是知道,阿行那孩子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你这般容貌,就算是神仙也要动情的了。”
“太后谬赞,臣妾实不敢当。”
“你是个好孩子,哀家跟你不说外话,阿行虽不是我亲生的,我们几年母子情分在,他敬哀家,哀家也领这个情,若不是阿行这孩子争气,愿意奉承我,我这个老婆子还不知在哪个尼姑庵吃苦受罪呢,所以哀家得为他说几句话。”
温婵垂眸,神色很是恭顺。
“你呀,别听西京那些权贵编排阿行,说他吃人不吐骨头,是个夜叉修罗,能止小儿夜啼,实际上他是个最念旧心软的人,爱之欲之生,知道感恩怀德的好孩子,他活到这么大,少年时不得他父亲看重,过了许多年苦日子,后来又失踪了几年,流落在外头更是吃了不少苦头,他不爱说话,也不肯轻易对谁吐露心事,哀家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你。”
太后轻拍她的手,语重心长,温婵委婉笑着,心中却不赞同。
谁说姜行沉默寡言,在她面前,简直是个话痨。
不仅仅是对她,对那位封姑娘,不是也很特殊,连皇贵妃都说不寻常。
她不大了解姜行,然而皇贵妃与他夫妻多年,经她认证,还能有假?
“无论你从前是何身份,可既然阿行铁了心要你,从前的事,你便都忘了吧,那些往事俱都前尘,你入宫陪伴在他身侧,便是如获新生了。”
“太后娘娘知道妾身的身份?”
温婵没能忍住:“妾身乃是……”
太后按在她肩膀处,力道不重却力若千钧。
她的笑容了然却又隐含着上位者隐隐的压迫:“咱们北地,原本风俗就不同西京,西京人守旧又古板,咱们北地在哀家年轻时,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乃是常事,就算是权贵家,也不禁止寡妇二嫁,你是个懂事孩子,可明白哀家的意思了?”
温婵脸一白,对上太后那双颇含深意的双眼,低下头:“妾身知晓了。”
“这才对!”
太后满意的笑了:“你陪在阿行身边,要做一朵解语花才是,爱他包容他,你们好好过日子,将来生几个小公主小皇子,承欢哀家膝下,哀家,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挥挥手,旁边有眼色的宫婢呈上一对凤钗,做的倒是精致,每一只足有两指长,是金丝缠花立体的凤凰,凤口衔的珠子凤尾的蓝宝,俱都有拇指大小,且乃是一对,大小色泽毫无差别,更是难得。
“这钗子是哀家嫁入姜家时的陪嫁,哀家本家姓谢,也算是北地大族,同西京这些权贵是没法比的,听闻你也是世家女,莫要嫌弃。”
温婵急忙福身,连称不敢。
太后竟亲自将凤钗给她簪在头上,这才满意:“你是个年轻女孩儿,穿的这样素净会伤福气,小姑娘家的,就要打扮的鲜妍热烈才好呢。”
她哪里还算是小姑娘呢,温婵苦笑。
这几天姜行都很忙,忙的脚不沾地,都没有来昭阳宫,但都有打发人来昭阳宫说了缘由。
温婵觉得奇怪,他不来就不来了,何必像那些惧内的耙耳朵似得,还要跟她报备一声?但很快她就将这个想法抛在脑后,姜行那样的皇帝,怎么可能是个耙耳朵。
太后也就能留她吃了饭。
长秋宫也是有自己的小厨房的,桌上六道菜,两道汤,竟有五道都是素菜。
“哀家供佛茹素,委屈你这孩子,跟哀家吃不上好的了。”
太后的大宫女素绸在一旁凑趣:“这是要留贵妃娘娘的饭,才让小厨房做了道荤的。”
“妾多谢太后娘娘抬爱。”
“你我婆媳,不必见外。”
温婵想要站起身,服侍太后,至少也要意思一下,给太后布个菜什么的,谁知她摆了摆手强硬拒绝,说不喜欢那些烦人的礼数,只让她坐下安生吃饭。
从长秋宫到建章宫,因是两座宫群,还要乘辇。
但太后一直劝她吃,说她太过瘦弱会影响生养,一直让素绸给她夹菜,导致她比平日吃的要多得多,撑得胃都有些难受,温婵便却了辇,让辇缓缓跟在后面,她慢慢溜达一段,好消消食。
却没想到,居然又在长秋宫遇到了容真。
“真是巧遇啊,贵妃,娘娘。”
容真笑语盈盈的福身,礼数很是到位,完全是个进退有度的世家臣女,温婵跟她乃是旧识,她却表现得像是不认识她一样,完全没有那日想要当着姜行和那些后妃的面,揭穿她真实身份的模样。
“容姑娘……”
“贵妃娘娘少来长秋宫吧,陛下孝顺,长秋宫的园子也不比建章宫的差呢,不若臣女陪着娘娘转转?”
“……”
温婵微蹙眉,当真是我见犹怜,容真唇角下弯,只觉她显眼,陛下又不在这,这副柔弱像做给谁看呢。
“本宫,本宫还要回昭阳宫,有许多事要处……”
“娘娘久居深宫,想是不知外头好些事,臣女也好跟娘娘说些趣事,能逗娘娘一笑,也算是臣女尽到为臣的本分了。”
温婵一顿:“那便陪本宫走走吧。”
容真恭敬行礼,不容温婵拒绝,就搀上了她的手臂,显得极为贴心,温婵下意识想抽出,没能抽动。
“娘娘别动呢,让臣女好好服侍服侍娘娘。”
容真加重了那两个服侍,说的颇为婉转。
两人在前面走,辛夷等人在后头跟着,因容真故意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她耳边说出的话,辛夷等人根本就没听见。
“长秋宫园子里不仅有梅花,还有报春花,虽这种话花瓣细碎,朵儿也小的可怜,可太后娘娘就是喜欢,说它们开的热烈,便种了许多,本是乡间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却因得了贵人的赏识,居然也能在这宫中园子里有一席之地,与这些名贵绿梅白梅种在一处,真是它的造化。”
容真仿佛意有所指,温婵不动声色。
“要臣女说,这种野花有什么资格种在御花园里,享受皇家的雨露和恩泽呢,也忒抬举它了。”
“你什么意思?”
温婵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却无动于衷,面色平静。
容真压低了声音:“臣女的意思是,这人就像这低贱的报春花一样,娘娘真是好命的叫臣女嫉妒,先前有萧舜那样的男人护着你,萧舜殿下是多少西京女子心中的梦中情郎,可他偏生娶了你做王妃,大梁没了,萧舜也如丧家之犬一样逃跑了,不要你了,温家倒台,可偏生这新朝的皇帝,又瞧上了你,力排众议让你做了一人之下的贵妃,温二,怎么你就是个香饽饽,世间最有权势的男人都爱你,如何不让人嫉妒?”
最后一句,咬牙切齿,温婵听出了深深地愤恨,恨不得要将她撕成碎片一样的恨。
她实在不懂。
“从前梁国还在,萧舜郡王殿下,你们说他是芝兰玉树的公子,是梦中檀郎,争着抢着要嫁给他,现在一朝势倒,便说他是丧家之犬,你们这些人,心里可曾有半点真心?”
容真哼笑一声:“温二姑娘,别太天真了,如今的陛下生的英俊威武,又是胜者,也不比萧舜差,就是眼神不怎么好,偏偏瞧上了你这个寡妇。”
“萧舜还没死呢。”
“没什么区别。
“若非你们这些吃着朝廷皇粮的官员,吃里扒外,不想着为国尽忠,却通敌叛国,大梁何至于到如此地步?”
直到此时,说这句话,温婵才真的透出一点愤怒。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不过是跟随胜者,有识人之明罢了,温二,我们这些人家加官进爵,你们温家成了阶下之囚,你嫉妒吗?你温二这般不食人间烟火,从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人,也会嫉妒别人,我真是出了一口恶气。”
“你若同我说这些,我可要走了。”
容真又把她的手臂拽紧了一些:“别呀,想知道你们温家的事,总得让臣女把话说完,你可知道为什么我能一直呆在长秋宫?”
温婵沉默。
“陛下待我表妹与别人不同,太后娘娘又很喜欢我,一直留我在长秋宫住,开了春就要选秀了,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吧。”
容真笑的得意。
60
会发生什么?无非就是选秀入宫, 姜行有了新宠,冷落她这个旧人呗,还能发生什么?
她巴不得姜行不再盯着她, 来几个人分走这所谓的宠爱。
温婵脸色非常平静, 并未因她说的什么选秀, 就大乱阵脚。
“贵妃娘娘完全不怕?”
“我怕什么?”温婵声音平静, 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容真。
容真心头涌起不甘和愤怒,姣好的面孔有一瞬的扭曲:“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温婵疑惑不解。
“从前你就是这样,你生的最美, 谁也比不上你,你就瞧不上我们这些世家姑娘。”
她何曾有瞧不上?分明是容真追随贾九, 抱团排挤她, 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嫁了萧舜。
“你那么高高在上, 那么自由,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西京文人评判什么第一才女,第一美人, 你分明摘了第一,却从来不看在眼里。”
“不过是好事者无聊的把戏,为何要在意?”
“是啊,我们这些姑娘们抢破头, 想要被追捧, 想从季公子那里讨要一首诗,季公子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却对我们不屑一顾, 偏生为你写了十几首, 你说可不可气?我们要使劲心机才能唾手可得的东西,你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手, 叫人如何能不恨你?”
“你们就为了这种事恨别人?真是无聊。”
“看吧,你就是这样。”容真笑了:“我表妹和我入了宫,表妹有宠,我有家世,贵妃娘娘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温婵哦了一声。
容真气的咬牙切齿,温婵却完全不懂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恨她,说来她对这些西京贵女还是很客气的。
只是因为第一的名头被她占了,便心生不甘和怨愤,这些不愁吃穿的贵女们,整天能不能做点正事?外头的穷苦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迫不得已做了流民,卖儿卖女,易子而食,就不会想这些无聊的事。
“我不关心,你跟你表妹如何,陛下待你们怎么不一样,太后如何的喜欢你,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说这些,我就走了。”
容真气的七窍差点升天,难道连陛下的宠爱都不是她关心的吗?她都已经不是国公女儿,在这大宣朝,对前朝忠心耿耿的国公女儿,陛下对手的妻子,她凭什么如此气定神闲,如此淡定,衬的他好似一个跳梁小丑!
“好啊,臣女这就跟贵妃娘娘说。”
容真靠近温婵,只有辛夷离得近一些,却听不清她们说话,在后面看到容真的姿势,还以为她靠近温婵的耳朵说着什么笑话,把温婵逗笑了呢。
“你爹和你大哥,已经死了,陛下早就撤回了兵马,不再找了,你二哥被抓,现在还被关在刑部的大牢里,可就要剩最后一口气了。”
温婵心中一痛,顿时双眼一厉,拽住了她的衣领:“我爹爹死了?还有大哥?”
她终于变了神色,容真察觉到一点快意:“陛下没告诉你吗?看来对你还是不够宠爱呢,他杀了你爹和你大哥,如今你二哥也快死了,陛下成了你的杀父仇人,你如何还能跟杀父仇人过得下去?你温二不是个大大的孝女吗?”
“你胡说,他,他至少不会对我说假话……”
“别自欺欺人了,那可是九五之尊,不过是贪图你的美色罢了,饶过你家女眷便已是格外开恩,你爹爹,还有你的哥哥们,可是大宣的头号反贼,前几日朝会,早就给他们定了性,便是抓到,也不按弃暗投明处理,别说给爵位,命能不能保住,都是回事。”
容真开心极了,就等着温婵崩溃,不给陛下好脸色,陛下一怒之下把她打入冷宫,她就没有这样的好日子过了。
现在陛下后宫,不管是位份最高的皇贵妃,还是位份最低的李才人,相貌都不过如此,她与表妹若是一同入宫,岂不是将三千宠爱尽收两身?
而且,陛下可不像从前那些人谣言的那样,不仅生的不丑,还是个美色不下萧舜的美男子,而那种久居上位者的气势,虽有压迫感,权势却叫人心醉。
而这样一个冷冷如冰霜的男人,若是只为你一人消融,变得温柔起来,岂不更叫人无法自拔了。
然畅想的画面还没结束,抬头就见温婵脸上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
她揪着她领子的手放下,大力的拉拽从腰部传来,而温婵身后便是建章宫的露华池,这里是个水潭,水很深的!
下意识的,容真急忙去推她。
“诶,你怎么推我们娘娘?”
而辛夷一眼就看到容真这个动作,焦急的喊出声,但太晚了,两人一起落下了水池。
噗通一声,溅起水花,随即两人就在潭水中挣扎着,陷入的越来越深。
容真可不怎么会水,拼命地想要往上游,却被温婵紧紧的拽住衣带,而冬日的潭水冰冷刺骨,她很快就被冻得没了知觉,阖上了双眼。
温婵浑身都很冷,身体在瑟瑟发抖,然而脸却觉得很热。
很沉重,不管是身体还是眼睛,都是如此,身边一直有低低的说话声,很吵,艰难睁开双眼,便看到姜行那张黑着的,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黑云压城,他在责怪她吗?因为她又给他惹了事?
除了压抑的愤怒,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些倦色。
辛夷扑了过来:“娘娘可算是醒了,您高烧了一整夜,一直昏迷不醒,真是把人吓坏了。”
温婵的头昏昏沉沉的,难受的很。
一只带着茧子的大手伸了过来,放在她的额头上,姜行明*七*七*整*理显是松了一口气:“还好,降了一些。”
他扶着你靠起来,却并未靠在床头的软垫上,而是靠在他怀里,温婵即便觉得别扭此时因为发烧,浑身无力,也没精力拒绝了。
辛夷端过来了水,一勺一勺的喂她,水是温的里面还放了些许蜂蜜,她感觉喉咙里的干和肿痛略微好了一些。
“为什么会落水?”
姜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而这个角度,让姜行把她的表情一览无余,她却完全看不见他的。
温婵眼中一酸,眼泪便沁了出来:“容姑娘,如何了?”
辛夷隐晦的看了一眼姜行,回道:“跟娘娘一样,受了凉,发了高热,现在还在昏迷着。”
“是容姑娘把我推下去的。”
室内一片寂静,温婵不敢去看姜行的表情,心中已然闪过好几个想法,好几个说辞:“辛夷不是也看到,她推我的动作……陛下不相信妾身吗?”
睫毛轻颤,温婵咬了咬下唇:“容家是陛下登基大宝的功臣,妾……妾是不是给陛下惹麻烦了?”
辛夷眨着眼睛,抬头道:“是,奴婢可以作证,奴婢确实看到是容真把娘娘推了下去。”
“容家在新投奔的功臣里,算不得什么。”
是错觉吗,姜行语气中好似还有些愉悦?
温婵疑惑,抬头看去,却看到他那双黝深双眼眼底,确实带着一丝愉悦,甚至还有怀念,温婵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容家确实有点小功,刚到我的麾下,就弄死他们家的嫡女,容易落人口实。”
温婵失望的低下头,可听到他轻描淡写的说弄死她,心颤了颤。
“这个……这个,就罚一罚她,怎么为此事要她性命?”
“怎么,她故意谋害我的贵妃,要她的命而已,不然怎么给你出气?”姜行攥住了她的手,蹙眉:“手心怎么这么多汗?又出虚汗了吗?把林太医叫过来诊脉。”
不是出虚汗,是被吓的。
“可陛下刚才不是还说,会寒了功臣的心……”
姜行扯了扯嘴角:“我更关心,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生气成这样,居然落水,现在是冬天,这样冷,若是孩童受这一场寒凉怕是就熬不过去了,就算是成年人也要遭好一场罪,你身子又这么弱。”
“是啊。”辛夷抹了抹眼泪:“娘娘可遭了大罪了,若是后宫的娘娘们也就算了,容真不过一个臣女,也敢对内命妇如此无礼?他们这些西京权贵,梁国旧臣,自来是不把我们大宣放在眼里的,以前没少给陛下造谣,现在又这么对娘娘,真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温婵眼神都有些飘忽,她真是没想到,上眼药这种活计,辛夷比她要熟练多了,说的茶茶的。
姜行眼中已经满是笑意。
“她跟妾身说,说,妾的父亲和大哥,全都死了,二哥被压在大牢里,不日就要处斩,还说等她和她表妹进了宫,宫里就再也没有妾身的一席之地,从前她跟妾身就不睦,说到情急之下,她便推了我。”
辛夷的脸色立刻变了,姜行也严肃起来。
瞥了辛夷一眼,她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姜行似乎在措辞,不知该怎么解释,想了好一会儿,声音低沉:“你二哥确实找了回来,但是没在大牢里,容真没对你说真话,我已经让你娘把他带回家里去了,只是……”
“只是?”温婵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这个只是提起了心。
“他身受重伤,到现在仍旧昏迷不醒。”
www.jiubij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