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1)

早上她与济哥儿、湘姐儿也?是吃这个。就?算放了一晚上,这欧包早上搁进窑炉里稍热热又十分绵软了,炒香的花生碎带着浓郁的坚果味儿,也?提供了一些油脂,使得吃起来不会太干燥;桑葚如今已快要过季,果贩卖得极为便宜,她全?买了来,将?新鲜桑葚切碎,汁水活在面团里增添上淡淡的紫色,那清新的酸甜味还能提高面包的口感和层次。

而且做这个不需要将?面团揉出手膜,也?不用什么整理?的手法,麦粉也?特意只筛了五六遍,粗面里刻意保留些许颗粒感,让这个面包吃起来还不那么无趣。她没有刻意放在温度高的地方醒面,反而用隔夜发酵的法子,便能让残存麦麸的老面口感松软得几乎入口即化?。

虽说成本低廉、做工简单,但沈渺却打算卖出十二文一个的价码。

一则国?子学门口今儿必然热闹非凡,能为自家孩子出资两百文考学的,家私不说阔绰也?是不愁吃喝的,太便宜了人家还看不上呢;二则她特意用桑葚将?欧包染成了紫色,并在中间撒上一整圈花生碎[注],烤出来紫中带着金黄,她便为其?取名为“紫袍金带”大馒头。

紫袍金带,这可是官位显赫的象征,又在考试的时候卖,多吉利、寓意多好啊!

三则,她的手艺也?值十二文。昨个她可是烤欧包烤到?了深夜呢!

当?然这些她不打算多言,她也?看出李婶娘的未尽之意了,莫说大宋是个对商贾宽容并不过多鄙夷的时代,便是在现代,沈渺也?不会觉着丢脸。

若是济哥儿因此?而觉着丢脸,他也?不是她的兄弟了。

因此?只应了一声便与李家三口道别。

回过头,与院子里背上站了三只鸡的小狗嘱咐了一声:“好好看家,我?们走了哦!”小狗已经长大了好些,站在院子里嘹亮地汪了声,尾巴都快摇成了螺旋桨。

沈渺又把视线放在了雷霆身?上,伸手摸了摸它:“也?辛苦你好好看着它们了。”

雷霆没有摇尾巴,只是歪了歪大脑袋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眼睛,伸出两个前?爪,抻在地上伸了个懒腰。似乎在说,这点儿小事何须交代?

沈渺便笑了。

雷霆来家里好些日子了,虽然还不肯进院子,仍然不死心地守在门口等待吴大娘的身?影,但它对沈家的态度已经与刚来的那一阵子完全?不同了。它现在任由沈渺摸,也?任由济哥儿和湘姐儿摸。

沈渺从早市摆摊回来,便会带着他去遛一遛,晚食吃完,再溜一次。

上辈子养过狗,她知道这样?的大狗需要很大的活动量,但雷霆若不是她刻意领着出去,它几乎不愿动。即便是溜,也?不会离开杨柳东巷太远,它心里好像有一把衡量距离的尺子,一旦过了桥,便会一个劲儿扭头,催着沈渺回去了。

一开始湘姐儿怕它,但后来试探着捏它耳朵、拽它胡子,雷霆都耸拉着眼皮没有反应之后,这孩子已经胆大到?将?整个胖身?子趴在雷霆背上,搂着它粗壮的脖子唱:“……讨小狗,要好的,我?家狗大却生痴。不咬贼,只咬鸡。[注2]”的童谣。

唱完还要趴在雷霆耳朵旁仔细交代:“你可不许咬我?家的鸡哦,尤其?是戎戎。”

有一回,沈渺准备带它去遛弯,便解开了绳子,但院子里的小狗忽然和小白公鸡打起来了,一时鸡飞狗跳,她赶忙甩开膀子冲回去劝架。而湘姐儿平日里被沈渺拘着不许去井边,这下得了机会,便撒腿就?跑,往巷子尽头的水井房玩水淘气去了。

这便多亏了雷霆,它不用人吩咐便不动声色地跟上去了,看湘姐儿趴在井边捞吊水桶的绳子,还咬住她的裤管往后拖拽,怎么都不许她太靠近水井。直到?它成功把气鼓鼓没得逞的湘姐儿带了回来。

这简直与疾风一模一样?。

沈渺对它的感情也?变得十分复杂,她知道它不是,却仍然会思念。

嘱咐完后,沈渺还垫脚往院子里的狗窝看去新搭好的砖瓦狗窝,拱形的门洞前?放着食盆、水盆,都加得满满的,他们要出去一整日,小狗和小鸡应当?不会饿肚子。

雷霆面前?的水碗和食盆也?是满的。

确认好没有疏忽了,便锁好门,牵着湘姐儿、济哥儿快步走了。

车不等人,不能耽搁了。

李婶娘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与李挑子嘟哝道:“还坐长车呢,可真是奢侈。这沈大姐儿八成在那谢家管事那儿得了不少银钱,才敢这样?嚯嚯。怎的偏她运道好,竟巴结上了这样?的贵人家。”

李挑子无奈地说:“这也?是人家的本事。你不知晓,我?每日天不亮便挑着担子出门,这巷子里别家的屋子都漆黑,唯有沈家不仅点了灯,连炊烟都冒出来了,那才什么时辰呐?你那会儿都还在床榻上酣睡呢,人家这也?是辛苦钱。哎呦,你别嘀咕了,快走吧。狗儿考学才是最紧要的。”

李婶娘这才忙帮着推车,一路送到?内城门才停下。

沈渺姐弟三人也?很快到?了坐车的地方。

今儿坐车的人可不少,路上也?拥堵非常,幸好沈渺三人出门算早的,等他们赶到?国?子学那高大恢宏的门楼之外,时辰正好。

人越来越多了,书院门口不一会儿便大排场龙,国?子学今儿已经戒严,有不少穿青衫的厢军佩刀值守,要应考的童子在门口的棚子里经过两次搜身?后,只能自个拎着考篮进去。

沈济紧绷着脸,也?挤进了预备验明正身?的人流之中。

他被人流裹挟着向前?,阿姊与湘姐儿都不能再陪他了,他忽然有了一些心慌,忍不住回头去看,阿姊拉着湘姐儿还站在一旁目送着他,见他望来,阿姊玩起眼睛一笑,还踮起脚冲他挥了挥手。

“济哥儿,别紧张,尽力便好。”他听见她大声地对他说,“深呼吸,不论考得如何,阿姊都在呢!阿姊和湘姐儿就?在外头等你,哪儿也?不去!你只管放开心胸,轻轻松松地去考!晚间咱家吃鸡汤,阿姊出门前?已经炖上了”

湘姐儿也?蹦起来,大声叫嚷:“阿兄!逢考必胜!”

沈济被逗笑了,再看了眼阿姊与湘姐儿,他眼神渐渐坚定起来,回过头去,随着人流一步一步向前?走。李婶娘身?为母亲,都会让李狗儿考学要争气,希求能有个好结果。但阿姊却说,不论考得如何,都会在外头等你,都会为你炖鸡汤吃。

他低头,飞快用手背擦过有些发热的眼角。

之后往前?走到?门边的棚子旁,他便被厢军用刀鞘从头到?脚都搜了一遍,外衣解开,外裤脱去,连兜裆裤都要瞧,沈济涨红了脸,穿好衣裳后,最后再奉命将?考篮打开。

他的考篮比旁人要大一号,是阿姊特意去买来的。

考篮里只有两支毛笔、一沓白纸、一块墨锭、一块砚台。然后便是一只宽口带盖儿的大陶碗、一双筷子。厢军命令他掀开盖儿查看,他便打开了。

里头竟装了一团被炸过的干汤饼、一切两半的溏心蛋、一把切碎晒干的蔬菜碎、几块酱豕肉片,除此?之外,碗底还有一大块儿棕红色凝结成块状的荤油肉酱、堆了一堆切碎的葱花胡荽……

关?键是还挺香。

这罕见又丰富的吃食把那厢军都看愣了。

他抬眼看了看沈济。

沈济也?回看向他,无辜地眨了眨眼。

“你这……难不成还预备在里头煮汤饼吃?”厢军纳罕,把那碗翻了翻,甚至把炸干的汤饼都掰成了两半,的确t?是没有夹带东西,他忍不住提醒道,“里头可没有炉子,更没有炭火,每人只供一壶热水。这汤饼是万万煮不熟的。你还是趁还没进去,赶紧让家人买上两个饼子吧!否则你这一日必要饿肚子了!”

“多谢军爷,热水便够了。”沈济深深一揖,想了想,还不忘道,“我?家是金梁桥杨柳东巷开汤饼铺子的,日后官爷有空,一定来尝尝,我?阿姊做饼的手艺实乃一绝,您来了绝不后悔。”

阿姊说等房子铺了瓦,便不赶早市去摆摊了,家里的铺子要开张了。她这几日又去杨老汉那儿定了好些桌椅板凳、条桌、柜台面等,又去定了一窑刻上了“沈记”二字的粗陶碗具,已经预备起来了。

沈济一直惦记着要帮衬阿姊,因此?逮着机会便为家中的铺子宣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