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1 / 1)

对?她而言,真是如隔世一般了。

这次冒着风雪回来,自然是为了汤饼作坊,其次,t?她还想偷偷地见见母亲吧。

因为“崔元娘”已经在那?遥远的女道观中病逝了,从此崔家没有崔元娘这个人了,爹爹不必害怕她会败坏门风了,姊妹不用怕被她连累了,她也?不必再为愚蠢的过?去而得?不到救赎。

她如今姓汤,出身亳州一个普普通通的商贾之家,只在夏日时来过?汴京一次,这个来历,也?与谢家、崔家、郗家都全无干系。

至于她名下的汤饼作坊,也?只是机缘巧合下买了沈记汤饼铺的方子,才?得?以开办起来的。

崔宛娘很愿意做汤宛。

如今作坊在幽州城已经站稳脚跟了,每日滚雪球般利润越来越高。这让崔宛娘已经有些不满足现?状了,她想开第二家汤饼作坊了。她还想与姨母、沈娘子商议,再推出两种速食汤饼口味,还要像樊楼一般,取一个作坊的名字。

总是汤饼作坊、汤饼作坊地叫着,实在有些糊涂。

正好幽州寒冷,上个月起她便给作坊里的奴仆放了假,许他们留在作坊里过?新年,还给发?了双倍工钱、裁做新衣鞋帽、分发?棉被米粮,之后便飞快地带上几个人出发?往汴京赶。

幸好她启程时运河还未封冻,坐车坐船,紧赶慢赶,总算在过?年前?赶到了。

但她没想到刚回汴京便碰了钉子谢家竟然搬回陈州了!车马与书信太慢,她都不知汴京城里早已风云变幻,发?生了不少大事。原本是后族的郭家彻底败落了,薛家也?没了,幸好冯谢大体保全了……

崔宛娘神色严肃地坐在马车上,听背着大刀的亲随弯腰在车边对?她说打?听来的消息,心里一瞬有些迷茫,姨母和母亲都在陈州,她若是要赶过?去也?来得?及,只是……陈州认识她的人太多?了。

算了,先去沈记汤饼铺吧。

崔宛娘下定了决心,先去与沈娘子互通有无,正好把这半年的账册和她半年得?了多?少利钱告诉她。

虽然只与沈娘子见过?一面,还是在谢家办宴会时匆匆一瞥,但崔宛娘在边关的每一天?都在心里感谢沈娘子。

因她的汤饼,她有了新的人生。

崔宛娘乘坐的马车又辘辘地压过?地面上的积雪往前?驶去了,身后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印。

雪静静地飘着,大内福宁宫中,郗飞景正在旁边看?官家和岳腾下棋。殿中烧着龙涎香,暖和的地龙将宫殿烘得?暖如春日,他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他为了给外甥送驴,从陈州到汴京是骑驴来的。

快把他冻死了!

一边下棋,赵伯昀便一边提起那?汤饼作坊的事,问道:“那?方子是谁家的?朕有意在其他州府也?开办作坊,以供军需。”

郗飞景清醒了,道:“官家不知么?听闻便是那?沈娘子家的。”顿了顿又转向岳腾,“哎呀我这记性不好,岳将军应当也?是在沈记吃到的速食汤饼吧?”

“没错。”岳腾点点头,落下一子。

“沈娘子?”赵伯昀捻起一枚棋子,很讶异地问梁迁,“那?沈娘子不是开鸭店的么?怎么改行做汤饼了?”

梁迁耐心地笑道:“奴婢忘了跟官家说了,沈记一直是汤饼铺,入秋时才?开始捎卖炙鸭的。”

“还有这份渊源。”赵伯昀反倒更放心了,落下一子,笑道,“朕与沈娘子虽素未蒙面,但也?算老相识了!梁大珰,一会儿你亲自出宫与沈娘子商议商议,朕都折价典卖了田地与她,她那?汤饼方子既然能卖给旁人,倒不如也?折价卖一份给朕,朕才?好派人去兖州、莫州等地办作坊,不也?皆大欢喜嘛。”

梁迁躬身道:“是,奴婢这就去。”

郗飞景依旧置身事外地笑着,继续看?官家与岳腾下棋。

第77章 猪油拌饭 一口油渣配一口饭

腊祭那日, 满街爆竹烧得劈啪响,巷子里?外挤满了人,都等着看大船。

外头地上落脚地都没了, 沈渺的院门?也被堵上了。她本想学李婶娘一家那样趴在自家院墙上看, 能看得又清楚又不?用受挤。结果?抬头一看,自己满墙的碎瓷片,万万没想到防盗措施做得太到位也有缺点。

后来还是让唐二驮着湘姐儿,福兴驮着陈汌,硬挤进蚁聚蜂屯的人堆里?, 正?好?远远传来了嘹亮的号子,爆竹声也愈发响亮, 二十几个脸上涂了几道鸡血的赤膊壮汉,扛着那五彩送瘟大船出来了。船上彩旗猎猎, 前有锣钹开道,后有大鼓殿后,旁观的人也情不?自禁跟着他们?呐喊。

还有人去?其他巷子里?刺探军情,兴奋地穿梭在人群里?:“还是我们?巷子的船最大, 赢了赢了!”

沈渺直到船经过面前,才发现那个扛船头的赤膊壮汉竟然是顾屠苏,寒冬腊月他没穿上衣, 脸上涂了好?几条鲜红的血道,浑身肌肉奔突,从脖颈、锁骨到手臂用墨画了道符, 腰系彩条, 真好?似一条狰狞的黑虎。

有个小脸丰润,脸颊上有几点雀斑的小娘子正?好?就站在沈渺身侧,她见到顾屠苏时两眼发光, 没忍住又蹦又跳地嚷了出来,她的声音太大,惹得顾屠苏往旁边看了看,她又连忙捂住了嘴,还嗖得蹲了下来。

沈渺赶忙将她拉起来,人这么多?,别被人踩到了。她认得她,是马行街那猫狗大夫闻十七娘收的小徒弟,叫什么名儿沈渺给忘了,反正?带追风去?看“吃屎病”时见过。听说她爹是个酒蒙子,时常遣她来顾家沽酒,因为?只有顾家愿意给她爹赊账,如今都记了一板子的记号了。

这小娘子很能干,有一回雷霆呕吐,带去?闻十一娘的猫狗医馆寻医问药,她见呕吐物?中?有毛发,便开了一剂:“车前子小麦胚”方子,混在菜籽油里?,给雷霆吃了三剂便好?了。

彩饰熠熠的大船很快被抬出了巷子,人流簇拥着各厢坊大小不?一的送瘟船前往城郊,街边有施香的和尚,老幼妇孺手里?都捏了一根香,一路送大船到了城郊护城河边,把大船入冰河,巫觋头戴面具围着送瘟船边唱边跳,之后焚香祭神,再将那些大船都烧成灰烬,便算送走了瘟神。

湘姐儿爱看这个,巫觋跳傩戏时她又是拍手又是跳。陈汌反倒盯着熊熊燃起的大火,一脸深沉可惜、忧国忧民:“几十贯钱造的大船,才看了一会子,就烧没了,真可惜啊。”

回去?后,将捣蛋的孩子和两狗一猫都赶到刘豆花家去?玩,便正?式要开始年前大扫除了,所有帐子褥子帘子桌椅板凳门?窗地砖梁木通通都要擦洗扫尘,连挂在铺子里?的那几盏六角琉璃灯也取下来一个角一个角地用帕子擦得锃亮。

沈渺决定用不?停歇的忙碌填充自己那颗有些慌乱的心。

那日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九哥儿便如得了尚方宝剑,分明?还是寒冬,偏生他春风满面,在沈家消磨时日都显得极有底气。不?过他以往便爱往沈渺身边凑,所以并没人觉着有何不?同。倒是沈渺突然生出了些没出息的羞赧,面上镇定,心里?时常想躲开。

不?过他今日便要回陈州了,沈渺把笤帚重重杵在地上,眼神第?四次往沈家的后门?瞄。也不?知他回去?了没有?今日腊祭怎么也没瞧见他来凑热闹。

连嘴馋的砚书都没来蹭饭。

沈渺扫着院子里?的落叶,扫着扫着便离院门?越近了。唐二生得高,今日便承包了所有高处的活计:扫梁木上的尘、拔瓦上的草、擦门?顶。他捏了个鸡毛掸子,从里?扫到外,如今正?好?踩在高竹凳上,奋力掸着雨檐上的脏污。

“娘子别过来,灰大。”唐二用帕子蒙了半张脸,连忙制止沈渺。

她便只能匆匆地瞥了眼静谧的小巷,并无人影。

将院子里?扫了一圈,她将落叶都收在布袋里?,准备沤烂了给院子里?的菜畦施肥。弯着腰刚将叶子都堆到柴房里?,一转身。

变戏法似的,院子里?忽然多?了一头驴,以及骑驴的谢祁。

沈渺惊了一瞬,又被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