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戴着对讲机的男人站在看台上,冷冷地俯视着单准,单准咬牙,攀着看台边缘的手没有松开,那个男人将手指扣在了扳机上,更用力地顶住单准的额头。单准屏住呼吸,转动眼珠,他看到其他想要爬上看台的球员也被用枪指着,拿枪的人穿得跟奎利的保镖一样,应该是事先安排好的。一些球员被赶回到了赛场,也有人不从。

“疯了吗?我们连武器都没有,放我们走!”

随后便听到了威胁的枪声响起,子弹击中草地,草屑飞溅。

威胁很奏效,反抗的人立刻退回到了赛场,但谁也没想到,奇美拉似乎在连番的敲击、欢呼、枪响后被激怒了,突然在赛场里疯跑起来,球员们惊慌四散,它找到离它最近的一个球员,一掌拍倒,踩在爪下,弯下脖子一口咬掉了球员的头。

血喷溅出来,惨叫戛然而止。

那个球员,是单准这次比赛的队友,因为负责支援单准,在训练的时候总是跑在单准周围,单准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用8号叫他,此时背号8被鲜血完全覆盖。

尖叫此起彼伏,有人在盲目逃窜,有人吓瘫在原地,而单准的恐惧终于决堤,他觉得脑子里的某根神经断掉了,颤抖像洪水一样冲向他的四肢,让他的手脚发麻到几乎丧失知觉,但在这瞬间的感官崩塌中,求生欲则像抓住救命稻草的手一样,一把拢住了他涣散的神志。

活下去!

单准看向面前举枪的人,死死盯着他,对方因为他的眼神而露出了一丝紧张,再次威胁:“回去!继续比赛!否则现在你就得死!”

单准垂下眼,松开双手,随着重力向下落,男人松了口气,手指从扳机上移开,正准备把枪收回去,单准却在半空中蹬了围挡一脚,借力猛地向上冲,一把夺过了那把枪!

崔熙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朝他大喊:“杀了它,单准!”

单准双手举起枪瞄准了那头怪物,他克制住发抖的手,扣动扳机。

没有动静。

崔熙也愣住了,脸色煞白。

单准从没有用过真枪,但他玩过一堆射击游戏,知道每种枪的用法,这支枪的保险栓已经打开,子弹也装填上了,但无论他怎么扣动扳机,那里都松垮垮的,没有任何反应,他扭头看向那个保镖,对方朝他得意地露出手腕上透过皮肤正在发亮的芯片。

……是芯片启动的枪支,换了人就用不了。

单准抬起头,看向崔熙,崔熙也茫然绝望地看着他,然后奇美拉从8号的尸体上抬起头,它肮脏的脸上鲜血淋漓,它看向了崔熙的方向。

不要……

崔熙就站在那,他蓬松而杂乱的黄发此时仍旧颤巍巍地翘在空气中,奇美拉庞大的身形出现在身后,是它的呼吸吹动了他的头发。

单准压低身子,紧张地摊开双手,对崔熙说。

“别、动。”

但崔熙感觉到了身后炙热的呼吸,他的脸因为恐惧而皱起来,拔腿朝单准跑过来。

单准在同一时间把手里的枪丢向奇美拉,并疯狂地大吼起来,想要吸引奇美拉的注意。

“狗东西,看我!!!”

但什么都来不及了,巨大尖利的爪子拍下去,单准听到了肉被快速切开的声音,崔熙倒在了地上,奇美拉用长满锋利鳞片的尾巴卷起他,把他甩了出去,崔熙的身体在半空中旋转,血沿着旋转的轨迹喷洒出去,然后他拦腰砸在了球门上,抽动了几下,没再动了。

这时候,那把手枪才轻飘飘地砸在奇美拉畸形的头上。

那怪物慢慢回过头,而还在绝望地大叫着的单准被一把抓住,捂住了嘴。

“别叫!他已经死了!”

历山咬着牙的声音出现在单准耳边。

“安静,待在原地不要动。”

历山说完,一把推开单准,朝相反的方向跑去,奇美拉的收缩的瞳孔立刻锁定了他,朝他追过去。

单准没有听历山的,他爬起来,向崔熙跑去,在他身边跪下,将他皮开肉绽的身体抱起来,伸手想要堵住他汩汩冒血的伤口。

“崔熙,崔熙……”

“佩洛克……”崔熙的眼神涣散,朝天空抬起手。

单准抓住他的手,慌乱得语不成句:“没事的,没事的,你撑住……得止血……”单准一把扯下自己的衣服,堵在崔熙一塌糊涂的伤口上。

崔熙仰起头,终于看向单准,好像花了些力气才认出他。

“单准……”

“我在。”

“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输掉比赛的后果,我想要你……跟我一起……”

“没关系,没关系。”

“对不起,那天撞到了你……”

单准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崔熙说的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单准,活下去,逃……逃出去……”

“对,我们要逃出去,还有段悠,你知道段悠的对吧?”单准急切地说,“你的恋人,我们要一起逃出去。”

崔熙摇了摇头,他的瞳孔一点点扩散。

“佩洛克,他叫佩洛克。”

他安静地躺在单准的怀里,眼帘半阖,浅棕色的瞳孔彻底失去了光亮,他死得那样快,单准根本没有时间问他……问他什么呢?

佩洛克是谁?或者说,早就应该问的,你的家乡在什么地方?你的家人呢?朋友呢?他们也以为你死了,还是在等 你回家?虽然看起来不像,但你很会踢球,如果有机会离开这里的话,不如……我们以后做真正的队友吧。

堵在崔熙伤口上的球衣被血染得什么都看不出来。

单准抬起头,他看到历山把奇美拉引到了足够远的地方,迅速地把手掌上的血抹在旗杆上,朝着观众席丢过去,奇美拉扑向看台,观众们慌乱尖叫,这更加刺激到了奇美拉,它的挥动着尾巴,奋力地想要爬上看台,他的巨抓将金属挡板像锡纸一样轻松抓破,旗杆倒在地上,保镖想朝它开枪,奎利站起来大吼:“不许伤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