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画倩女沧州寻芳踪,为听曲外甥爬墙角
明代宫廷画师们&30340;俸禄都在是锦衣卫衙门里领&30340;，锦衣卫出来&30340;画像无论相貌神韵都是一等一&30340;好，李捕头最近凭着螃蟹和锦衣卫衙门混了个脸熟,打着陶朱&30340;名义去“请”几个画师还是很顺手&30340;。
陆善柔一直守着情绪几经崩溃&30340;西施，直到李捕头带着画师们过来。
陆善柔说道：“定稿之后，麻烦多画几张，我们要分头寻人。”
要给小香画像了,西施知道这是找到小香唯一&30340;机会，于是打起了精神。
画师先观察着西施&30340;轮廓，问道：“你女儿和你长&30340;有几分相似？比如眉毛，眼睛,鼻子,还有嘴唇,这些一眼就能看到&30340;东西。”
西施摇头,“她和我长得一点都不像,我是圆脸,杏核眼,她是瓜子脸，圆溜溜&30340;眼睛,就像……就像一只猫儿似&30340;,她&30340;小名就是猫儿。天生&30340;柳叶眉，就像柳叶贴在眉毛上长,眉色有点淡淡&30340;，那个天杀&30340;虎哥送了她一盒螺子黛画眉……”
要根据描述画出八分像&30340;画像，至少需要大半夜时间,熟悉小香相貌&30340;李捕头留在这里配合画像,陆善柔等人都去了太子&30340;积水潭皇庄休息。
雨一直下,道路泥泞&30340;马车车轮陷进去差点走不动了，魏崔城等人几次下马，帮忙推车，等到了皇庄，泥巴都糊到了腰间，麦穗年纪小，个子也小，连脸上都溅上泥点子！
陶朱一直命人打着灯笼在门口等待，看着麦穗狼狈&30340;样子，陶朱还不知死活&30340;张开五指搭在脸颊旁边，装作猫&30340;胡须，“你看你，都变成小花猫啦！”
“弄点吃&30340;来，快要累死了。”麦穗冲进房间里洗澡，吃夜宵。
陆善柔说道：“叫你&30340;……你&30340;熟人帮忙备一点路上吃&30340;干粮，我们明天要去沧州。”
“沧州？明天？”陶朱越发兴奋了，“是要出京城吗？我也要去！我这辈子都没有踏出京城半步！我一定要跟着去&30340;！”
陆善柔提醒道：“你……你爹未必同意。”
陶朱说道：“沧州又不远，何况我&30340;…外祖母是沧州人，我瞧瞧去。”这个理由找&30340;不错，很有孝心&30340;样子。
陆善柔心想，小香被拐案又不是锦衣卫要办&30340;御案，锦衣卫衙门是不会管&30340;，她和魏崔城几个人要在整个沧州打听小香&30340;下落，恐怕猴年马月都没有音讯，必须借助外力，否则，即使他们能够找到小香，恐怕小香&30340;坟头草都有陶朱这么高了。
但是如果带着陶朱一起去，一切都不一样了，无论东厂还是锦衣卫，都必须暗中保护，配合啊！
如此，就能事倍功半了。
善柔之心不在陶朱，在陶朱背后&30340;势力，她必须借势而行。
陆善柔存心“引诱”陶朱&30340;玩心，说道：“去沧州，要先去通州港，这是大运河&30340;终点，通州港码头&30340;大船比大通河码头&30340;大船大得多呢，有些船上都可以跑马你信不信？”
“我不信——除非我亲自在甲板上跑马！”陶朱一颗心已经飞走了，恨不得马上就天亮！
管皇庄&30340;太监一看太子爷又要跑，赶紧密报给弘治帝。
此时皇宫，金太夫人听说裤带街张贴告示，鼓励老百姓向寿宁侯府和长宁伯府索赔，顿时“病”&30340;更严重了！
张皇后亲自在病榻边伺疾，晚上都没有和弘治帝同床共枕。
金太夫人是装病，弘治帝是真病了啊！自从那天从天寿山裕陵回宫，他就觉得身上不舒服，忙了一天政事，在早朝和午朝上听大臣们疯狂启奏裕陵多出来&30340;一堵墙，他是身心俱疲，却不得不给外戚们收拾乱摊子。
好容易忙到晚上，弘治帝想要心爱&30340;皇后安慰一下自己，却得知皇后陪着金太夫人，不回来了。
太监说：“……金太夫人说，想见见太子。”
弘治帝心里那个气哟！他为了张皇后，不得已忍着金太夫人，但是太子年纪还小，千万不能被外戚拿捏。
索性让太子在外头多待几日，经历一下世情也好。
弘治帝就同意了陶朱去沧州&30340;请求，并且命令锦衣卫和东厂全力配合，暗中保护太子。
可怜&30340;牟斌，好不容易把手头&30340;大事件都压下去了，终于可以按时回家吃饭睡觉，结果大半夜&30340;
接到这种要命&30340;密旨，什么心情都没了。
牟斌冒雨赶到积水潭太子皇庄，秘见干儿子魏崔城，递给他一本名册，“这是锦衣卫在沧州&30340;暗桩，你拿着我&30340;手书和令牌，他们都听你&30340;号令，东厂那边估计交给麦穗了，你一切便宜行事，记住，你&30340;任务是活着把太子带回宫，其他&30340;都无所谓，明白吗？”
“明白。”魏崔城接过干爹给&30340;东西。
牟斌不信，“你会一五一十&30340;按照我&30340;交代去做吗？”
魏崔城：“嗯。”我当然会利用锦衣卫&30340;眼线，帮陆善柔找小香姑娘。
牟斌叹道：“你看你，都二十八了，连说谎都不会。你肯定会帮陆善柔做事。”
魏崔城说道：“怎么会。”
魏崔城心想：那是一定啊！
牟斌看着干儿子言不由衷&30340;样子，再次感叹儿大不爹，一颗心都飞女人身上去了。
另一边，麦穗也接到了同样&30340;指令。
对于“活着把太子带回宫”，麦穗同样有自己独到&30340;理解，自不必多说，看官们都懂&30340;。
麦穗问陶朱：“你不是说今天在裤带街吃一天，明天就回宫看望金太夫人吗？”
陶朱：“啊……这……这个，宫里那么多御医，肯定比我好用。等我从沧州回来，就立马去看她。”
陶朱是有些孝心&30340;，只是不多。
陆善柔则连夜去看佩玉和飞燕雨燕姐妹。
佩玉&30340;伤不至于致命，但是外伤很严重，连漂亮&30340;脸都被打花了，将来肯定会留疤，不过佩玉看得开，说道：
“我以前以容颜身材为傲，现在不一样了，以后不用以色侍人，在养蚕织布过活，想想还挺开心&30340;，陆宜人不用担心我，要鸣鸾也不要操心我&30340;事，我会好好&30340;。”
飞燕雨燕双胞胎也感激终于脱离了苦海，把这两天绣&30340;花样子拿出来给陆善柔看，“我们两个会做一些女红，粗茶淡饭养活自己没问题&30340;。”
“这个花雀绣&30340;很灵嘛。”陆善柔在灯下细看，提笔写了一封信件，交给姐妹两个，“你们把这个给西四牌楼&30340;云想楼老板织娘，她&30340;成衣坊常年收各种绣品，做衣服&30340;缘边或者时令应景&30340;补子，她会让绣娘亲自指点你们，上手之后，你们绣&30340;东西会照价买走。”
这是一条活路。飞燕雨燕自是忙不迭&30340;道谢。
看着三个刚刚跳出火坑，相依为命女子，想起或许还在火坑里&30340;小香，陆善柔由衷感叹，为何最苦最累最惨&30340;都是女人呢？什么时候这个不公&30340;世道能变不变，女人可以自给自足，不像货物一样被人买卖？
次日，陆善柔醒来，艳阳高照，秋高气爽，若不是泥泞&30340;土地，好像昨夜&30340;大雨就没有来过似&30340;。
陆善柔起床，开窗推门，窗外一片田园景象，稻田已经收割了，皇庄&30340;官奴们正在播种冬小麦。
飞燕和雨燕送来热水给她洗脸，她坐在窗前梳头，听到远处有丝竹之声，问道：“那里在唱戏？”
飞燕说道：“是隔壁寿宁侯府&30340;别院。”
这不就是陶朱&30340;舅舅家么，陆善柔算着日子，“寿宁侯府真是嚣张啊，都这时候还不知道收敛，周太皇太后三月薨了，一年之内，侯爵这种等级&30340;官员不得办婚嫁大事，二十七个月不得作乐宴请，这倒好，才半年，寿宁侯府就搭台唱戏了。”
雨燕说道：“或许是觉得天高皇帝远吧。”
陆善柔说道：“这里就是太子&30340;皇庄，那里远了？”太子昨晚就睡这里。
飞燕笑道：“虽是太子皇庄，但是太子怎么会来这个乡下地方呢。”
雨燕说道：“就是，皇庄这里都是瓦屋草房，耕地养蚕，还有鸡棚，羊圈，牛棚。隔壁&30340;别院曾经也是田庄，后来推平了建成别院，听说里头一派江南风格&30340;假山庭院，曲水楼台，戏台子临水而建，隔着一个池塘听戏，连声音都水润润&30340;，瑶池仙阁也不过如此了！”
陆善柔插上发簪，“既然已经有了个偌大&30340;别院，为何寿宁侯还要与长宁伯争田地？”
飞燕把两把梳子摆在梳妆台上，“这把梳子是寿宁侯府别院，旁边&30340;这把就是他们要争&30340;田地，寿宁侯想把别院往外扩一扩。”
京城新鲜话题层出不穷，最近已经没有人再提郑旺妖言案了，都在讨论西四牌楼人头案、裤带街两外戚打群架争田产案、已经昨天刚刚爆出来&30340;话题——周太皇太后在裕陵偷偷砌墙事件。
陆善柔拿起一把梳子，沾了一点刨花水，往脑后梳过去，脑后&30340;碎发被刨花水制服得服服帖帖，不再散落，“西城那么大&30340;寿宁侯府，积水潭还有这么大&30340;别院，这还不够，还要往扩，人心不足。”
“可不呢。”飞燕拿着一个把镜，照着陆善柔&30340;脑后，“寿宁侯总不能往皇庄这边扩吧，那有亲舅舅觊觎外甥土地&30340;道理。”
另一边，陶朱听到丝竹之声，心里痒痒，他也许久没有听戏了，问管皇庄&30340;太监，“谁在别院听戏？”
太监说道：“是寿宁侯&30340;一个外室，梨园出身，很受宠爱，但是伶人乃是贱籍，不能长大光明&30340;纳为侍妾，就安置在别院里，还养了一个小戏班，平日吹打弹唱，给外室伴奏助兴。”
陶朱听到隔壁开唱了，声音婉转，荡气回肠，“奇怪，这个腔调宫里没听过。”
太监说道：“这是南戏《杀狗记》，唱&30340;是昆山腔，咱们京城大多是北戏。”
陶朱竖着耳朵听，光听不过瘾，还想看看，但是国孝期间，不敢公然去看，就说道：“给我搭个梯子，我爬到墙边树上去看看。”
太监不敢啊，连忙劝道：“祖宗啊，隔着那么远，能看到什么？爬上去多危险。”
陶朱说道：“我这里有西洋进贡&30340;望远镜，你不搬梯子，我就自己爬。”
没办法，太监只得去搬梯子。
麦穗先背着望远镜爬上去，再要陶朱爬上来。
陶朱爬到树上，拿着望远镜，对着池塘边&30340;戏台看，唱戏&30340;外室穿着家常衣服，没有上戏妆，就这么唱着。
《杀狗记》讲&30340;是一个贤妻劝夫&30340;故事，丈夫和狐朋狗友终日厮混，贤妻就杀了一条狗，穿着人&30340;衣服扔在门口，丈夫喝醉回家，以为自己杀了人，就和贤妻一起把狗埋了，还去求狐朋狗友帮忙如何掩盖。
结果，狐朋狗友为了钱财，把丈夫举报到官府去，说他杀人了。
最后挖出一条狗，丈夫从此看穿了狐朋狗友&30340;真面目，一门心思和妻子过日子去了（狗：？？！）。
这个故事曲折离奇，唱腔又圆润好听，陶朱看得痴了，盯着亲舅舅&30340;外室看，直到魏崔城来叫他，“我们要出发了，你还去不去沧州？”
“同去，同去！”陶朱收起望远镜，和麦穗依次下树。
昨晚连夜绘制小香&30340;画像后，画师们又临摹了二十多张画像，交给陆善柔。
陆善柔一行人先骑马到通州，然后坐上一艘大官船，甲板上果然可以跑马！
陶朱兴奋得直搓小手，“太好玩了！这是我人生最开心&30340;一年！”
由于着急找小香，大官船日夜兼程，不停靠沿路港口，两天一夜就到了沧州。
“大家分头打听。”陆善柔分发着小香&30340;画像。
麦穗拿到画像，陶朱踮起脚尖看，说道：“这个姐姐我好像在那里见过&30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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