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两人同时惊慌失措,尤其那个女人,她捂着脸颊骤然起身,与?此同时,她身后的枯井里,传来一声?喑哑撕裂的啼哭。
妹宝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顾不?上害怕,惊呼着跑过去:“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没能唤醒女人的理智和母爱,反而惹她暴怒癫狂,她嘴唇大咧,提起镰刀,在一声?大喝下,割裂寒风劈过来。
妹宝慌着躲,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婴儿?衣物散落一地,女人一瘸一拐、步步紧逼:“凭什么你还能光鲜亮丽!凭什么你还能安然无恙?”
这?种情况,妹宝根本没机会解释什么,女人也不?需要听她的解释。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妹宝盯着她,又分?出注意力去看?她身后的枯井:“童月,你清醒一点?!你往井里丢了什么?是”
女人怒嚎着打断她:“凭什么我伤的是脸,你伤的是背?”话落,又一镰刀带着寒光和泥的土腥味挥下。
妹宝连连后退,手掌碰到石子,就摸起来砸过去。
女人不?屑躲藏,甚至被石子砸中额头,还疯狂大笑?。
满院鸡飞。
与?此同时,枯井里响起一阵嚎啕大哭,似是濒死的小生命感?知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拼了全力想要抓住。
仍谁听见那般撕心裂肺的哭泣都无法无动于衷,女人神色一凝,仓促回头,癫狂情绪似有缓和,亦有迟疑。
妹宝立刻站起,试图抢走她手里的利器,只?是这?种事?对妹宝而言实在太难了,她甚至不?知该从何?下手。
只?是一刹的颤抖犹豫,女人转眸死死盯住妹宝,那半张脸阴森如从炼狱里攀爬而出的恶鬼,灰败嘴缝里溢出凄厉的呜咽,目眦欲裂,像极枯萎的玫瑰花瓣,指腹一碾,便能碎成齑粉随风散去。
是眼泪流尽的征兆。
某个瞬间,妹宝想听从宿命的摆布。
是啊,凭什么她还能光鲜亮丽?凭什么她还能安然无恙?
要问当年的纵火案,还有谁耿耿于怀?
逝者已逝,只?能缅怀祭奠,伤者得到保险赔偿已是一笔巨款,再加上阮家私下贴补,早已鸣金收兵销声?匿迹,然而还有两位,精神土崩瓦解,躯壳残缺腐败,落得个生不?如死的悲惨下场。
男生在纵火案发生的第二年,跳楼自杀,未遂,但摔得个重度伤残,纵火犯已经判了死刑,这?件事?还能怨谁?他的父母把他的惨烈归咎于学校,归咎于阮家,归咎于妹宝,还在网络上大肆传播流言蜚语,利用残疾儿?子卖惨搏关注。
但不?知舆论如何?煽风,最终这?把火尽数烧向了妹宝,大概是因为她太无辜,太纯粹,太好?拿捏了,甚至有不?明真相的“侠义之士”前来声?讨。
很乱。
那时候,阮家的财务状况也差,绣娘出走搞直播当网红,蜀绣手艺无人传承,纺织厂几度濒临破产,这?场风波,阮家废了很大功夫才平息。
很少有人能从网暴下全身而退,哪怕是当年受尽宠爱、自信满满的妹宝。
她原本坚信苏鸣之死非己之过,并未引咎自责,后来,这?个信念逐渐崩塌苏鸣至死未得好?名,与?她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妹宝从此幽居山野,也不?再轻易接触网络。
另一位,童月,她其实一直很安静,妹宝只?在事?故发生最初,听人说过她的伤势,很简单的一句话没了半边脸。
没了半边脸是什么意思??妹宝试图想象她的模样,终无所获。
后来,又听说她早早嫁了人,妹宝天真地以为她过得很好?。
直到此时此刻
耳边婴泣持续,宛若一场凄厉的哀曲。
可是,童月仿佛再也听不?见哭声?,她听见的是自己人生的悲哀与?荒唐,通红的眼睛犹如烧红的烙铁,在那半边恐怖疤痕上再次烙下无处伸冤的苦难。
她缓缓抬起镰刀,在无言的恸哭中挥斩而来。
许是寒风凌冽乱了心智,许是直面逃避均不?由人,无论身死亦或心死,死了就是死了,但罪责殃及不?了无辜的生命,一个、两个、三个……够了!
妹宝避开镰刀扑过去,用力把她掀翻在地,再去抢镰刀。
看?似势均力敌的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后,妹宝才发现,童月远比她看?到的样子更憔悴虚弱、骨瘦伶仃。
不?知是当年烧伤留下的疤痕挛缩,还是她在这?漫长六年里受尽了苦楚,童月竟有半边身躯近乎瘫痪,能走、能用,但宛若朽坏的机器,僵硬、扭曲。
镰刀被抢走,妹宝顺手把它扔到小院的坡下,童月趴在地上,被她压制得动弹不?得。
枯井里,婴泣声?越来越干哑、渺茫,妹宝挣脱开那双肮脏泥泞的枯手,站起身,循声?而去。
漆黑井底,赤裸的婴儿?成了唯一一抹白,他在淤泥中抵死挣扎,哭皱的小脸上满是泪花,他每撕声?嚎哭一次,妹宝的心就揪紧一分?。
枯井上的设备已经损坏,妹宝不?知道怎么救他,她一边大喊“救命”,一边拉起麻绳捆绑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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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李银泽笑?盈盈地从村民家中走出,手里还握着一只?烤红薯,太烫了,他从左手扔到右手,又马上扔回左手,再一抬眼,便碰上了并肩而来的阮福宝和阮多宝。
三人眼神交汇,一起往停车处走去。
妹宝已不?在车上。
阮多宝遮风点?烟,抬睫后四处张望,随即看?见苏家坡上一条雪白虚影,锋利眉棱皱了皱:“妹宝在干嘛呢?”
阮福宝嗓音嘹亮,朝她喊了一声?。
回音从天际传来,三人没犹豫,径直往那边走去。
“怎么感?觉……有点?怪啊?坡下那人是干嘛的?”阮多宝加快脚步,灰白烟雾飞扑在脸庞,将锐利目光虚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