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1 / 1)

梁鹤深不?停抚摸她的脊背,在她耳边温柔安抚:“别怕,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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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尚未烧至这?个边境小城,多国侨民被暂时安顿在此。

风沙大?的地?方,水资源一向匮乏,但有钱能使鬼推磨,总之,梁鹤深和秦戎征还是想办法?给大?家弄来了洗澡水,只是这?里条件艰难,得一锅一锅烧出来,大?家只能凑合着洗了个澡,也终于,洗去了一身的臭味、汗味、血腥味。

夜里,气温骤降,这?边没有暖气,被子也梆硬不?暖和,全靠人体自身温度御寒,梁鹤深抱着妹宝,让她背对自己,胸膛和脊背紧贴,以此传递温度,手掌又往下?,轻轻握住她的脚。

两人有多久没有这?样相拥而眠了?但此时此景又全无旖旎,妹宝又累、又困,一进他怀里,紧绷的神经才?算松弛下?来,像干巴巴的鱼终于入了水,这?才?觉得安稳,觉得自由,她很快就睡着了。

睡得太?沉,所?以中途突然醒来就十分诡异,像冥冥之中要发生些什么。

妹宝不?是冷醒的,但醒后,她生出一种焦躁和烦闷,稍稍一动,背后漏了风,脊背凉了一片,她又往背后温暖的胸膛挪了下?,再闭上眼,却始终睡不?着。

空气太?冷太?干燥,抿抿唇,甚至抿出丝丝血腥味,她小心?翼翼地?从梁鹤深怀里挪出来,掀开被子,穿好衣服去找水喝。

路过窗边,指尖勾起那?片窗帘,触碰到一种干燥的砂砾感?,抬起头,天空辽阔而苍茫,满目静谧的黑也是浑浊的黑,就连那?轮月亮也显得灰头土面,遥远,又黯淡。

旅店在小城中心?,这?扇窗户正对街道,街道两侧是没有路灯的,全靠沿路商铺的灯牌照亮,就驻足发呆这?点功夫,街口尽头现出几道身影,瘦弱又漆黑,随着距离拉近,妹宝判断出那?是几个小孩子。

哈勒丹尼的女?人特别能生孩子,但若是遇上丈夫战死或病故,她们就不?得不?外出工作谋生,可这?里歧视妇女?,所?以她们找不?到好工作,只能做些男人不?愿意做的廉价苦力。

这种情况在边境更加恶劣,有些妇女?走投无路,就会弃养孩子。

那些可怜的孩子,就得自己谋生了。

眼下?,就是这?种情况,天还未亮,又是低温天气,几个孩子身上只挂几片脏兮兮的布,脚下?趿着破破烂烂的鞋,年龄稍长的,背上还驮着巨大的一个包袱,两边臂弯各挂一只大?桶,光线太?暗,看不?清楚是什么,但妹宝猜想是干柴和水。

这?里只通了电,但价格高昂,所?以只用于照明,柴火和水源都?靠人力来运,这?些孩子就靠这点血汗钱维生。

当时在避难所?分物资时,妹宝也分到了一些现金,他们明天一早就要搭飞机离开哈勒丹尼,这?些现金对她而言毫无意义,于是她赶紧找出来,静悄悄地?趴窗边,一张张叠成小飞机,太?皱的叠不?了,于是揉成团,说不?好是什么心?理,或许只是觉得好玩,又或许是因?为那?点可笑的慈悲心?,妹宝把现金全部放飞,乱七八糟丢了一地?。

等那?些孩子发现端倪,抬头张望的瞬间,她又赶紧拉上窗帘。

楼下?传来狂喜的呼声,他们语言不?通,但这?种语言妹宝却好似字字都?能听懂。

那?一刻,满心?的焦躁和烦闷烟消云散。

梁鹤深说得对,她一直都?在被爱、被偏爱,过着许多人终其一生无法?触碰到的,幸福美满、随心?所?欲的生活,因?此变得有恃无恐,又固执己见,一路盲行,险些丢失初心?。

这?时,从床的方向传来一声轻微响动,妹宝走过去,借着昏暗霾霾的光线,把手心?贴去梦中人的脸颊,未曾预料的,摸到一手热汗。

妹宝不?由皱眉,俯身轻轻唤他,从“世叔”到“阿深”。

梁鹤深却似梦魇了,眉棱紧蹙,双眼紧闭,嘴里发出一串低沉又撕裂的呜咽,妹宝晃动他的胳膊,没把他晃醒,反而加剧他的恐惧,令他胡乱颤抖起来,甚至开始崩溃的呻吟,与此同时,他两只手掌无意识地?抓过被子,翻身将其塞进嘴里狠狠撕咬。

两条腿也缩起来,为了以防不?测,他这?夜没有脱掉假肢,于是蹬得被褥掉了一半去地?上,这?张寒酸小床也跟着嘎吱粗响晃动。

妹宝被他的状态吓坏了,伸手去抢被子,却被他瞬间捉住手腕,拽进怀中。

他手劲很大?,但妹宝根本不?在意这?点痛,她一下?翻身上床,压在他腰上,另一只没被束住的手捧着他的脸,放大?声音去叫。

一声、两声、三声……

“世叔!”直到妹宝再也控制不?住,将眼泪坠去他的眼皮,梁鹤深忽就睁开了眼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似窒息缺氧的人终于接触到氧气,带着紧张、又贪婪的情绪。

梦魇后的战栗反应还未消失,他的视线在这?昏暗夜色下?,无法?很快聚焦,但妹宝已经适应了,她看见他颤抖着抬起手臂,摸索着把手放在她的脸颊。

片刻,他紧紧咬住唇瓣,眼泪淌出,哭出了声音,很轻、也很克制的一声。

“对、对不?起,我吵醒你了吗?”他这?样问。

妹宝低下?头,他抹不?开他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尊严,她于是替他哭起来,坦坦荡荡的,哭着,又忍痛问:“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梁鹤深咽咽嗓,手臂绕去她的脊背和腰间,紧紧抱了会儿?,等情绪缓解,才?抚着她的头发,声音温吞又柔和地?说:“我生病了。”

妹宝呼吸一沉,胸口轰然被锤子重击一下?。

“不?是故意要瞒你……”这?话突然停下?来,他说完自己都?笑了声,带着一串低低淡淡的气息声,满含无奈心?酸,然后改口,“是故意瞒你的,因?为我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同样都?是生死难关?,可你比我坚强了好多。”

妹宝呜呜哭着,用力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不?会介意,可如果因?为这?个小毛病,就让你不?顾一切留在国内,留在我身边,那?我就真是拴住你了。”

话落,梁鹤深从她的头发上挪开掌心?,将指腹挪去她的眼尾,温柔地?给她拭去眼泪:“别哭了妹宝,我已经好很多了,今天大?概是太?累,也太?高兴,在得知哈勒丹尼的首都?被轰炸后,我和秦戎征马不?停蹄就来了,可抵达这?里的第一天,我没找到你。”

“我怕极了,若不?是特种兵拦着路口,我翻山越岭也要去找你,可是,我打又打不?过他们,跑也跑不?过他们……”梁鹤深委屈极了,“我该怎么办呢?”

“你敢!”妹宝苦笑一声,掌心?撑着床,从他胸膛支起来,又恶狠狠盯着他,凶巴巴开口,“你要是那?样做,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那?我就瞒着你。”梁鹤深挑挑眉,有些恃宠而骄的意思,“反正我瞒你,不?是一件两件事了,你不?原谅也……”

未尽之词,被妹宝忽然落下?的吻淹没,大?概因?为很久没有亲吻,她吻得生疏又小心?,毫无技巧可言,这?让梁鹤深想起了他们刚结婚那?会儿?。

他眼中噙泪,胸腔处闷着的酸楚,逐渐被这?份浓郁细腻的甜蜜取代。

干燥得吸一鼻子空气,都?像是吸了一鼻子小刀的辛辣气候,他却变成一个汗涔涔的滚烫物体,梁鹤深久违地?茫然,好像又回到那?夜,他任她摆弄当时是真的无法?抵抗吗?还是他其实只想顺水推舟?

所?以他才?发自内心?觉得,那?一夜,是他们共同的莽撞,也是一场默契的豪赌。

赌她终有一天会爱上他,赌他照样能给她幸福。

这?场迷茫持续了多久?没有去数,只是怀中的柔软体温让他变得迟钝,直到软糯的舌尖抵至齿关?,一声不?满又不?悦的细弱哼唧闯进耳朵,他笑了笑,打开齿关?的同时,含吻住她的软唇,被侵略的一方找回主场,成了侵略者?。

这?个吻被顺其自然地?加深,搅得妹宝无法?喘息,她抓住他薄薄的衣裳抠进掌心?,继而隔着一层遮挡,感?知到他灼热的皮肤,以及跳跃的心?脏。

那?一刻,有种急切的渴望在小腹酝酿像个禽兽般,很暴躁的,她想撕碎这?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