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揽星(1 / 1)

猝不及防的提问砸懵林曼星,足足愣神一分钟,眼见纪思敏眼睛里的星点慢慢黯下去,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是你和他的事,和我没关系。”

“我以为你们……”

“没有。”

林曼星抢在她之前回答,怕误会,也不喜欢别人用一些庸俗关系来定义两人的纯洁友谊。

“没事了吧?没事我要回宿舍了。”

“等等。”纪思敏揪住她,“我能问问你边朗喜欢什么吗?”

“他这个人毛病超多的,喜欢葡萄,但不吃葡萄干,说葡萄干长得像鼻屎。不喜欢蜂蜜的怪味,买烧仙草又只要蜂蜜底的,好像是奶茶店的蜂蜜水都是假的,只有蜂蜜的甜,没有蜂蜜味……”

林曼星噼里啪啦一口气说出四五条,看纪思敏嘴巴微张,眉头微蹙,吃惊之余似是有点不耐烦。

意识到说多了,她补充一句解释:“他爸再婚那段时间,他晚上会来我家吃饭,我才知道这些。”

纪思敏继续问:“我看他包里有一瓶中药喷雾,是哪里受伤了吗?”

“去年暑假摔断腿,小腿有手术的刀口,在用中药淡疤。”

“他是不是还会乐器?”

“会小提。学了六年。因为他妈妈喜欢《梁祝》,但……”家里的事涉及,林曼星及时改口,“现在已经不拉琴了。”

边朗已经很久不在个人信息表的特长栏填写‘小提琴八级’,知道他会小提琴的人很少,看样子纪思敏是费了不少心思去了解他。

室友在走廊叫林曼星,问她什么时候用浴室。

“室友在叫我,我先回去了。”

“星星。”

陌生人突然如此亲昵地喊她,林曼星无所适从地转动手腕,抽出来,揣进兜里。

纪思敏尴尬收回手,“明天晚自习前,我可以去找你吗?”

林曼星耸肩,“想了解就自己去问他吧。这样最好。”

回到宿舍,室友已排好洗澡顺序,林曼星在第四个。

她拿出要换的睡衣,去阳台收毛巾。

丁咏珊两手扒着阳台不知道在看什么。

林曼星走过去,“你在看什么?”

她噘嘴,意指对面的宿舍楼,“边朗。”

男女生宿舍楼距离近,能很清楚地看到对面阳台。

边朗站在阳台洗衣服。

林曼星翻白眼,“洗衣服有什么可看的啊?”

丁咏珊揪住她不让走,“以前都没注意,边朗身材这么好啊!你看,你看……”

经常练车和打球,边朗身材是精壮型的。

这刻,长袖撸到肩膀,露出健硕的肱二头肌,随着手用劲,肌肉鼓着,青紫色的血管也鼓着。

侧身撑杆晾衣服,他仰头,下颌线拉长,手臂绷紧,轮廓分明,有种力量的美感。

她们是第一次见,才会新奇。

可林曼星已经习惯了。

两人身高差距二十五公分,林曼星不穿厚底鞋,站在他身边跟拐棍似的。边朗爱垂手勾住她,有雕塑般流畅线条的手,故意重重地压在她肩头,再美她也欣赏不来。

他们去图书馆,高处的书都是边朗帮她拿的,狗人举高手故意不给她,要她说好听话才给的模样欠扁死了。

林曼星发现隔壁两边也有女生跑出来看他晾衣服。

边朗的脸对她而言,帅但欠揍。

不至于,真不至于。

转身要回寝,丁咏珊又扯住她,“你看他的睡衣。”

边朗放下袖子,背对女寝站。

黑底睡衣上有一只白线勾的米奇。

很明显是一套情侣睡衣。

也确实是。

女款的是白底的,后背是一只黑线勾的米妮。

在林曼星的衣柜里。

商场换季打折,买一送一。

林曼星本来想买一件长t,翻开吊牌一看69。

边朗随手拿下仅剩的两套秋季睡衣,“买这个?一人一套?”

打折季要挑最贵的买才有得赚,是林曼星的理论。她没看衣服,先翻开吊牌看价格——208,买一送一相当于一套只要104,再摸布料,纯棉的,很舒服。

林曼星嘟囔一句,“是情侣款欸……”

边朗揉成一团丢进购物框,“烂大街的款了。而且睡衣是在家穿的,怕什么。”

“也是。”

衣服那么多,怎么偏偏带这件来学校穿呀!

林曼星狡辩:“不是情侣款啦,这种款式超多的耶,你去商场逛一圈能看到十几种,还有唐老鸭和黛西的。”

丁咏珊耸肩跟进宿舍,“对哦。我好像也有一件差不多的。”

肯定是两人的‘情侣款’太多,才会被误解。

林曼星翻出米妮睡衣,塞进提包,准备周末带回家。

他要在学校穿,她就不能穿了。

边朗进屋。

陆震宇同样发出好奇,“衣服那么多,你怎么老穿这件?”

除这件,边朗的睡衣都是丝绸面料的高级货。

男生穿卡通睡衣,本来就怪。笔盒里随便一只水笔都是tiffany的人,穿这种睡衣更是怪上加怪。

陆震宇伸手抓住睡衣下摆,想摸摸是什么材质,有什么魔力,让边朗爱到每次洗完一晾干就换上了。

看到领口的尺码是xl。

陆震宇顿了下,“怎么没买大一号的?”

边朗扯回衣服,“买的时候还没这么高。”

“都小了,你还穿?”

“我喜欢。你管我。”

“喜欢穿小衣服啊?”揶揄几句,边朗不理人,陆震宇自觉没趣,翻看手机,“哎。你媳妇又给我发微|信了。”

“谁?!”边朗翻身下床,拔掉插在下面充电的手机,林曼星也给他发了,问他怎么又洗衣服,叮嘱他伤口不能沾水。

陆震宇说:“你媳妇让我监督你伤口不能碰水。”

“再乱叫撕烂你的嘴。”

陆震宇见识过边朗失控,也知道牵扯到林曼星,这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闷不做声的狗咬起人来最疼,他乖乖闭嘴,端盆溜去阳台洗漱,留空间给边朗一个人思春。

边朗戳着手机屏,想着怎么回——

【朗】:衣服沾辣椒油了,不洗难受。

【朗】:用手套了,没沾水。

【小星星】:洗衣服要用劲阿,万一伤口裂开怎么办?或者手套漏水,那岂不是水都闷在手套里了?

【小星星】:真受不了,就拿给我,我帮你洗吧。

【朗】:我是划伤手,不是断手了。

【朗】:而且你又不是我女朋友,干嘛给我洗衣服。

信息发出去的那刻,边朗就意识到用词不妥,语气也太冲了,立刻长按撤回。

林曼星看到了,心里憋出一股气。

他为保护她受伤,又是好朋友,她才会提出帮忙洗衣服,结果人家不愿意,还说她没身份。

真是热脸贴上冷臀部了!!

林曼星赌气,手指翻飞在虚拟键盘上敲出一长串‘我才不愿意管你呢’‘伤口溃烂亏的是你又不是我’之类的话。

没等发出去,边朗回了——

[阿朗]:不麻烦了,我会注意的。

林曼星长按删除键,删掉那一长串话,连着回了三个‘哦’。

[星]:哦。

[星]:哦……

[星]:哦!

无语。

嘁……

像谁多想给你洗衣服一样!

熄灭手机屏。

生气!

点开看,没什么可回的。

还是生气!

周徊仍在无力地解释。

更生气!!

丁咏珊催了几遍都不见人,开门进来提醒:“汤鹊洗完啦,浴室空出来了,你能用了。”

林曼星起身,瞥见桌角的柠檬苏打水又怔住。

关于边朗的一切,她没有刻意去记,只是在长时间的相处里,不知不觉便占据她的记忆。

例如货架上的三得利柠檬苏打水。

是他喜欢的。

所以买了。

现在不想请他喝了!

林曼星拧开,咚咚咚,灌入两口。

冬天喝凉水,冻得眼眶发麻,她打了个冷颤,牙齿发酸。

这个柠檬水好酸,她一直不懂边朗怎么会那么喜欢。

问过一次,他说再酸也没他心酸。

有那么多人喜欢他。

不知道有什么可心酸的。

嘶,牙齿好疼。

林曼星捂嘴,快步走进浴室。

边朗靠在衣柜,盯着屏幕的三个‘哦’失神。

太喜欢了,所以很小心,稍有逾越,都会觉得不妥,会担心她多想,害怕她不愿意,也不想让自己空欢喜一场。

周一,月考卷子批改登分,逐一发到每个人手里。

一同下发的还有一张年段和班级排名。

十七班有四十九个同学。

林曼星总分排名四十六。

她的物理只有五十分,满分一百二。

不仅没及格,甚至没过半。

实力不行,后面的大题都不会,运气也不好,选择题猜的都错了。

林曼星算不上成绩突出,可也没拿过这么低的分。

红色的分数旁有个显眼的49。

全班倒数第一。

成绩单下发,周围都在讨论,互相问成绩。林曼星以最快速度将物理卷对折,折成巴掌大小,塞进衣袖里。

她要是也能变这么小,塞进地缝里就好了。

丢人也不是这么个丢法。

然而更丢人的还在后面。

班主任将全班的成绩单整合成一个excel表格,让班长拷到班级电脑,提供大家参考。

班长说:“本次月考实验班不刷人,人员调整还是以期末考成绩为主。老师让大家参考这个排名,及时调整心态和学习策略。”

班长打开投影仪,把成绩单放映到大屏幕上。

现在是大课间,有同学围着小电脑划拉成绩单,边看边议论。

林曼星不好奇别人的,就没抬头看,她只希望那些人不要拉动成绩单,不要让人看到她的各科成绩。

还好大家的讨论焦点都集中在前几位。

“天呐,边朗这次掉好多噢,总排名掉,数学也掉了。”

“是欸,他数学竟然没进年段前五十,离谱。”

“嘁,心思都放在多管闲事上了,不掉才怪。”何茂嗤一声,抬头对林曼星喊,“林曼星,你要不要看你的成绩啊,我帮你拉下来啊!”

“人家没成绩单?用你多事?”周徊走上来,拍他后脑,又摆手驱散围在讲台的人,他弯腰关掉大屏幕,“有需要的同学,课间自己上来看吧。”

丁咏珊翻白眼,啧个不停,“又在装好人。”

“曼星,别理他。曼星?你没事吧?”

林曼星扯出抹勉强的浅笑,声音有气无力,“没事。”

放学,同学们背包冲往食堂。

林曼星推说不饿要减肥,没跟去食堂。

两手叠放到桌上,头往前倒,埋在手臂里,鼻子一抽哭了。

教室很空,很安静,任何声响都会被放大。

哭都不敢大声哭。

她咬紧牙关,憋着一口气,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桌上,洇出一片小湖。

忽然,背上多出一双手。

轻柔地拍她。

狗人有洁癖,一天洗两次澡,身上有干涩的薄荷味。

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控制不住表情,眼泪和鼻涕一起流,她现在的样子肯定难看死了,也脏死了。

不想被他看到。

林曼星肩膀抖动,示意他走,小腹用力,拼命吸气,想把鼻涕眼泪全憋回去,但用处不大。而且闻到熟悉的薄荷味,全身会自动放松,想被人安慰的情绪也愈发浓郁,哭得更厉害了。

过了一会,她慢慢缓过劲。

身边人也起身。

他一离开座位,林曼星赶紧起身,抽出两张纸,胡乱擦掉鼻涕和眼泪。

边朗不是要走,而是把前后门都关上了。

林曼星又趴下去。

边朗拍她肩膀,“没事的。只有我们俩了。我不会笑你。”

“考不好?”

“嗯……”

“这次不刷人。”

“我知道。”

“给我看看?”

“……”

“好,那我不看了。”他的手捏着她背脊,从脖颈往腰椎捋直,停到腰间又拍了一下,“先坐直。”

背上得了一向后按压的力,林曼星极不情愿地坐直,两手捂着脸,又深呼吸几次,才慢慢放下手。

边朗摊开一张空白的物理卷,“我给你讲题。不会的总是要解决的,不要害怕,教了你,下次就会写了。”

“嗯。”

“从头讲?”

“好……”

他没问她的成绩,也没问错哪里,从第一题开始讲,“会的,我也会解一次给你看,就当巩固练习吧。”

前八题是选择,边朗拿着红笔把错误的选项都圈出来,写清楚是哪里错了,然后用蓝笔标明正确的在课本的哪一页,练习册哪里又有相关的题。

“这样写会清楚一点吗?”

“很清楚。”

“那我们讲下一题了?”

“好。”

讲了两题,林曼星浸入题里,坏情绪转好,拿出笔记本做记录。

边朗拉过背包,掏出一个三明治,“边吃边学吧。”

“谢谢。”林曼星掏出一盒糖果分给他。

题目是由简单到难排序的,很快讲解到最后两道选择题。

边朗讲完一次,问:“是不是没听懂?”

林曼星攥紧笔,手心湿滑。

他讲解得很细,说不懂好丢人。

知道边朗不会笑话她,可林曼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蠢钝。

“我又不会笑你笨。”边朗勾手指,弹她前额,“a和b选项容易搞混,我再说一次……”

‘叩叩’

有人敲后门。

边朗放下笔,转身说:“进来吧。”

不是自己班的同学,是纪思敏。

她小心翼翼地探进来,看见边朗在,展笑,后脚跟着跨进来,快走几步到他们这排,“边朗,我有点事找你,出去说行吗?”

“就在这说吧。”

林曼星知道她要说什么,放下笔,起身要走,给两人腾地方。

可是,她的位置挨着墙,必须经过边朗才能出去。

这人不知怎么回事,人往后仰,两手插兜,长腿一伸,像停车场的拦路杆,死死地堵住她,不肯放行。

“人家有事找你。要跟你单独说的。快点让我出去。”林曼星跺脚,拍他肩膀,急得不行。

她才不要在这做电灯泡。

边朗像条死鱼,任她怎么拍打,就是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怎么回事啊你?”

纪思敏开口解围:“没事。没事。就在这说吧。”

她递出一封信,“这个给你。”

边朗两手插兜,依旧是摆出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不收情书。不接受表白。谢谢。”

“好吧……”

“还有事吗?”

“没有了。”

“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嗯。打扰了。”

‘啪’。

门关上了。

教室又安静下来。

林曼星听别人说边朗很冷漠,拒绝很干脆。但也只是听说,这次亲临现场,除了感觉到他掉到冰窖的态度,头皮也一阵发麻,尴尬的。

不知道为什么特意堵着她听这个。

这也太尴尬了。

“我们继续……”

“那是文科班班花哎。”

“a错误是因为……”

“傻小子,班花喜欢你哎!”

“我早就知道。”

“啊?!那你不收?人家好不容易写了,不看一眼啊?”

“不看。她的不容易和我没关系。少做这些无用功,机械效率才会高。”

语气平淡,却字字锥心。

真的好冷漠啊。

明明被拒绝的不是林曼星,可听到这话,她都开始难过了。喜欢要两个人心意相通,而暗恋就只是一个人的事,因为他的无感,你的心酸和欣喜,对方都不会在意,甚至会觉得没必要。

林曼星不服气,像是为纪思敏说话,也像是给她曾经的愚蠢行为找借口,拿自动铅笔圈出卷子上的‘滑轮’。

“可是滑轮的摩擦力做功是不得不做的额外功阿。很多事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怎么能一杆子打死呢。”

“所以这就叫‘非必要性的功’。”

“啊?”话题一下子转到纯物理层面,林曼星怔住。

边朗在选项旁打钩,“很好。这块这样就明白了吧?”

“哦……”林曼星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

边朗按动圆珠笔,在白纸上戳出一圈圆点,幽幽开口:“不可能的希望最残忍。明白吗?”

“大概吧……”

“喜欢我的人多了,每个写情书都要我看,哪有那么多时间。”

什么嘛,原来是要炫耀这个。

林曼星漫不经心地捧场:“是啦。是啦。全世界都喜欢你啦。边大少爷,天下第一顶呱呱啦。”

“那倒没有。”

“你就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