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揽星(1 / 1)

早六点闹铃刚响了一声,林曼星就伸手按掉,揉揉惺忪睡眼,拍打脸颊,用疼痛感唤醒昏沉的脑袋。

和人有约,她翻身下床,迅速洗漱好,背包下楼。

住宿生周六早上才能回家,周日又要返校参加晚自习,一周能回家的时间就那么一天半。之前要复习月考,很多同学已连续一个月申请留宿,周末留在学校刷题。

这个周六早起回家的人特别多,林曼星背包出来,走廊闹哄哄的,许多人拖着行李箱下楼。

她跟在人群中走下楼。

在二楼楼梯平台,她透过通风窗看到边朗站在中庭。

他穿了身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鸭舌帽压得很低,还戴墨镜,上半身遮了个严严实实,下半身却穿着运动短裤,两腿交叠,斜靠在立柱,像是有意在秀肌肉紧实的长腿。

在一群蓝校服里,他的打扮格外显眼,经过的人都在看,认出是边朗后,注意的人似乎更多了。

林曼星有幸参加过一次边朗的生日会。

说是生日会,实际是个介绍边家接班人的商业聚会,参加的高层很多,且每个来的人都会想法设法和他说上几句话。

他早习惯被人议论,习惯成为焦点。

不管多少人在看,他仍若无其事地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在刷,时不时地抬头往女寝看。

很明显是在等人。

还是等女生。

有人从林曼星身边经过,余光瞥见边朗,立刻转头和同学八卦,边朗在等哪个女生。

他习惯了,林曼星可没有,侧身往角落一靠,让出楼道,也躲开通风窗。

之前周徊在楼下等了她几个早上,年段里就有人传周徊要追她。边朗比周徊还招摇,要是再加上边朗,后果会如何她不敢想。

林曼星掏出手机给他发信息——

[星]:啊!对不起!我忘了今天有约,现在才起床,要不你先走,我一会去医院找你。

[阿朗]:没事,我在楼下等你。

[星]:不要了啦,我要洗漱,还要换衣服,还要擦擦脸霜,要好久哒。

[星]:黄叔叔开车来了吗?要不你去车上等我?

[阿朗]:行吧。

[星]:我会很快去后门停车场找你的!

[阿朗]:慢慢来吧。

林曼星站在角落,手扒着窗户,悄悄往下看。

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只是不再东张西望,低头专注刷手机了,似是铁了心要等到她。

林曼星好着急,在心里暗骂他怎么这么傻阿,初冬时节的清晨,阳光熹微,一点不暖和,偏偏这人还自以为身体强健地逞强穿短裤耍酷。

等了五分钟,有风从窗户缝隙透进来,吹得林曼星直打哆嗦。

她一跺脚,咬咬牙,心想罢了,被人议论,总比让他挨冻好。

转身要走,瞥见边朗挎包离开,林曼星又停下脚步,揪着的心放下,长舒一口气。

傻狗子总算是走了。

车内有空调,多等会也没关系,林曼星又磨蹭五分钟,再下楼,慢吞吞地往后门走。

边朗家的大g和他的人一样,在停车场里很显眼。

林曼星一眼认出来,左右扫了一眼,拽紧书包带,低头小跑过去,快速开门上车。

车里很暖和,林曼星脱包,又脱掉校服外套,摊开围到他腰间。冬季要在校服里塞卫衣,林曼星的校服特意买大一号,现在正好能盖住他的腿。

“傻狗,你怎么不穿长裤啊!不冷啊!”

“复习忙,没时间洗,又不想用公用洗衣机,三条校裤都在这。”边朗指身侧的手提包。

两人的寝室号相同,阳台是相对的,边朗爱干净,临熄灯了,林曼星还能看到他站在阳台洗衣服。这样积攒到一起,应该很难受吧,想到他的手,不由得担忧,“那你下周怎么办?你的手不能碰水的!我帮你洗?”

“不用了。有时间就单手慢慢洗吧。”

司机提议:“要不我周二周四来一趟,把你的衣服带回家让兰姨洗。”

林曼星点头,“这样最好!那就麻烦黄叔叔啦。”

边朗拉开衣服,掏出一个牛皮纸袋,“给。”

“什么东西?”

“早餐。”

林曼星打开纸袋,里面是蛋堡和红枣豆浆。食堂的蛋堡很受欢迎,今天起早的人又多,林曼星以为不会有了,就没去食堂。捧着还冒热气的早餐,她伸手摸他小腹,“有没有烫到啊?”

边朗摇头,催道:“趁热吃吧。”

“谢啦狗子。今天是不是起得好早?”

“是啊。你还放我鸽子。”

“对不起……”

边朗身子一斜,往后仰倒,后背贴着她手臂,脑袋枕在她肩膀。

“你干嘛?”林曼星抖肩。

边朗压得更紧,“起得早,困,让我靠会。”

“哦……”林曼星不动了。

边朗压低鸭舌帽,两手环胸,“赶紧吃,多吃点,看还有没有机会再长高些,矮还这么瘦,靠着不舒服。”

袋口敞开,温热湿润的香气扑进鼻腔,林曼星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有多少话提到嘴边了,也只能咽下去。

车内阳光照不进来,这人仍是全副武装地戴着鸭舌帽和墨镜,林曼星看不清他的表情,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别扭地又一次道歉和道谢,然后嘴硬地怼了一句,“狗子。在车里你还戴墨镜啊?”

“我乐意。”

“嘁。装酷……”

边朗打了个响指,让司机开车。

他把林曼星的校服往上拉,反套到身上,又伸手从副驾驶椅背的网兜掏出一张薄毯盖住腿。

校服穿到身上,衣领贴在他鼻下。

有薰衣草和她的味道。

挺香的。

林曼星边吃东西边和司机聊天,一点没注意到墨镜下笑弯的眼睛。

去的是边家有投资的私立医院,不用排队,各项报告很快出来,边朗坐在诊室问医生:“确定她没脑震荡?”

医生指着ct片,再一次确认,“没有。”

林曼星松了一口气,背包要走,边朗拽住,“来都来了,给她开一个常规体检吧。”

“啊?不、不必了吧?”

“我也要做。你陪我。”

“哦……”

做完全部体检项目,已到午餐时间,林曼星和边朗在医院附近找地方吃饭。

“这周日要去补习?”

“嗯,周日有,今天也有。上周日的课调整到今天,我一会吃完就要去补习班了。”

“行。一会车子会送你去。”

“谢谢你。”

边朗张嘴,似乎有话要说,林曼星托腮等了一会没等到,眯起的眼睛生出小问号。

边朗扯平嘴角,淡淡说没什么。

吃完饭,车子行至补习机构。

林曼星道谢下车,边挥手,边倒退,直至消失在街角。

司机问:“现在去哪?开回家?”

边朗摘下鸭舌帽,盖在脸上,人往后排一栽,躺着休息,“不回。在这候着。”

晚六点,补习结束。

林曼星收拾书包,收到边朗在楼下等她的信息。

早在课间休息,林曼星就答应周徊晚上要和他一起吃饭,她背包,边低头回信息,边往外走。

今天老师多讲了一道例题,大班的课结束得晚。

林曼星以为周徊会在小教室写题等她,去看了一圈,教室空空的,茶水间和走廊也没看到他的身影。

刚想给他打电话,就听到他的声音从遮掩的楼梯门外传来。

补习机构在写字楼三层,出入有电梯,楼梯没什么人走,门经常是半关状态。

周徊好像在和一个女生吵架。

林曼星吃了一惊,放轻脚步,趴着在门边听。

时不时有人从教室出来,林曼星脸朝教室,背靠楼梯门地站直,低头刷手机,装出一副在等谁下课的模样。

两个人说话声不大,林曼星扯着耳朵仔细听。

“我有喜欢的人了,别再来找我了。”

“周徊,你答应我的,都不算数了吗?”

“我答应过你什么?”

“就……就是要陪我过生日……”

“那只是客套话,不作数的,明白吗?微|信都拉黑你了,还不懂是什么意思吗?拜托你去照照镜子吧,我怎么可能对你有兴趣。别再缠着我了,贱不贱啊……”

“对不起……”

若不是亲耳听见,林曼星不敢相信这是周徊能说出来的话。

楼梯门虚掩着,她悄悄拉开一条缝,细一看,真的是周徊,那个女生就是普通长相,没有他说的那样难看。

女生穿着六中校服,扎了高马尾,眼睛红红的,两手攥着衣服下摆,乖巧站在那由他骂。

林曼星听不下去,扭头走开,去乘电梯。

等电梯的时候,她删掉还未发出的信息,改成‘狗子,你等我一下,老师拖堂耽误了一会,我马上下来。’

然后又点开周徊的头像——

[星]:对不起阿,我突然想起家里有点事,不跟你一起吃晚饭了。

[周徊]:那我送你去车站?

[星]:不用。我已经在车站了。

电梯门正好打开,林曼星走进去。

又有一批人紧跟在她后面进来,她被挤到最前面。林曼星瞥见走廊尽头的楼梯门开了,周徊一只脚踏出来了,她赶紧按下‘关闭’键,关掉电梯门。

不想看到他。

不知道那个女生之前做了什么,周徊的话都太刺耳难听,和他一贯秉承的阳光温柔形象也相去甚远。

之前种种如过电影般在林曼星脑袋闪现。

她捂着脑袋,好一阵头疼。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相信刚才听到的,还是平日见到的,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真的有人会有两幅如此不同的面孔吗?

‘叮’——

到一楼,电梯门打开。

边朗提着一杯奶茶等在外面。

林曼星快步迎上去,“在车里等我就好了嘛。天黑了,外面好冷,你又穿着短裤。”

“身体好,没事。”

“逞强。快走啦。”

林曼星两手搭在他肩膀,推着他往停车场跑。

奔跑途中,发现他手上还有个袋子,里面是两个手抓饼。坐到车里,边朗递她一个,“随便垫一下吧。”

林曼星接触的男生不多,边朗是最熟悉的,又刚好和周徊一样都是学校里公认的风云人物,潜意识里总把两人放在一起比较。

学校里,女生都说边朗冷又拽,不怎么理人不好追,觉得周徊温和脾气好,追不到也能做好朋友。

边朗话不多,是有点冷,但算不上拽,只是比较有想法。

他不是标准的好学生,家里有额外聘请的家庭教师,学校发的练习册有重复的、过于简单的题,他就跳过不写。初中经常不交作业,成绩好,家长没意见,老师也没办法。

五官偏硬朗,不笑的时候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其实谁来找他,都不会出现不理人的情况。

以前也有个女生追着他表白,边朗拒绝很多次,女生也没放弃,放学喜欢跟在他身后走。林曼星提议他跟老师说,请家长介入解决。边朗没答应,通过家里关系查了女生的家庭情况,知道她父母吵架分居了,现在是跟母亲住一起。

最后一次拒绝她的时候,边朗提到她的家庭情况,说她不应该辜负母亲的希望,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担心她听不进劝告,又找来学校的心理老师,帮忙开导女生,终于解决问题。

他脾气不差,也很有耐心。

就是嘴巴不够甜,吃亏死了。

林曼星叹气。

边朗问怎么了。

她转头,一脸认真地说:“狗子,你要是嘴巴甜一点,话再多一点,多笑一点就好了。”

话音落,前排的司机也搭茬,“是啊。学生时代烦恼最少了,小朗要多笑一点才好。当初先生和太……”司机顿滞一瞬,轻咳两声,跳过某个称呼,继续说,“给你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你能积极开朗,阳光向上。”

林曼星倾身凑过去,两手食指压在他嘴角往上提,“要多笑。”

边朗配合地笑了下。

林曼星满意地点头,“嗯。还有嘴巴要甜,说话要好听。”

上扬的嘴角即刻下坠,眉间拧出道‘川’,一副‘你没事吧’的疑惑。

林曼星瞪眼,他泄气服软,“怎么个好听法?”

林曼星教道:“就是少怼人,常夸我。你试着夸夸我?”

边朗撇嘴,“林曼星你真聪明,真好看?这样?”

两人很熟,一直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状态,互怼和口是心非的嘴硬好像已经成为习惯了。

他这么夸她是第一次。

话很好听,语气也真诚,林曼星手臂却生出一阵鸡皮疙瘩,背后也冒虚汗,总觉得他是在给她下套。

可这话明明是她让他说的。

林曼星摆手,“算了。算了。咱俩之间不适合来这套。”

晚高峰,车子刚上路就遇上堵车。

司机怕他们无聊,打开音乐电台放歌,说可能会比平时晚半小时到家,让林曼星给家里打个电话。

林曼星掏出手机,发信息给安琪。

边朗把他的那个手抓饼递过来,“看你一直不吃,是要换我的吗?”

林曼星手里的是双肠鸡蛋,他的是芝士肉松,两种都是她喜欢的。

林曼星有选择困难症,买东西很纠结,经常是买了a才后悔怎么没买b,有时候会求着边朗跟她换。这种时候,他会哼哼两声,说下次要挑她不喜欢的买,让她想换也没机会。可下一次,他还是会挑林曼星喜欢的另一种口味买。

边朗就是只口是心非的小狗。

恰巧林曼星是另外一只。

林曼星眼睛余光盯着他的手抓饼,嘴角一撇,扬起下颌,似乎宣告她才不会那么没骨气。

边朗张嘴凑近手抓饼,“换不换?我咬下去,你就没机会了。”

“不换!我的最好吃啦!”

“随便。”

边朗耸肩,一脸的无所谓,继续低头去咬。

烤化的芝士黄灿灿地糊在饼上,热腾腾的香气带着醇厚的奶香,林曼星抿唇,咽了口唾沫。

其实有点想吃他那个。

边朗的嘴将要碰到的一刻,及时转向,凑过来,咬在林曼星的手抓饼上,替她做了决定,她心里想的决定。

“我要换。”

“好吧。看在你之前跟我换了那么多次的份上,这次我就大发慈悲跟你换吧。嘻嘻。”交换手抓饼,林曼星低头咬了一口,芝士的咸香和奶味在口腔爆开,冬天果然还是和热芝士最配。

“好吃吧?”

“超好吃!你还让他加了两种芝士!好会啊!”

“你喜欢就好……”

边朗塞给她一包纸巾,又抽出吸管扎进奶茶,再递过来。

捏着喜欢的手抓饼和奶茶,林曼星陷入沉思。

叽叽喳喳的人忽然沉默了。

边朗拧眉,“怎么了?”

“狗子,我们认识多久了?”

“八年?九年?”

“这么久了阿……”

真的好久了,她今年十六岁,人生里一大半的时间都有他在身边。

父母工作忙,林曼星小时候寄在奶奶家,上小学才来嘉禾市的。老家惠崇是个小县城,幼儿园不正规,老师都不讲普通话,奶奶也没教她,导致她的普通话很差。

两个地方的方言一样,口音有些许不同。林曼星说话同学们也能听懂,但会嘲笑她的口音。

边朗没笑她,是她在嘉禾市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初中夏令营,学校带学生去果园体验生活。

其中有一项任务是学插秧苗。

水稻田湿滑绵软,水很浑浊,看不清脚下,只能摸索着前进。林曼星一个不注意,踩到一处低洼,脚脖拐了一下,整个人往右倒,摔到水田里。

再站起来,全身都湿透了。

同学们都在笑。

边朗跨大步过来,拽她起来,又两手掐着她腰,将人举高,抱到田埂上。他也爬上来,带她去旁边的水池清洗。

边朗嘴里嘟哝着林曼星是笨蛋,一边捏着水管去帮她冲掉裤管的泥,末了,还脱掉身上的防晒衣,套到她身上,“笨蛋,快点回营地换衣服,不要着凉。”

边朗不爱说话,偶尔也会说她是小笨蛋,一有事又会最快赶到她身边。他很少说什么承诺,但总是做得很好。

比某些只有嘴巴厉害的人,不知道强多少倍。

“八|九年了,你都没变哎。”

林曼星听过一个说法,‘人是多面的,你看到的只是对方想让你看到的那面。’可她和边朗认识这么久了,他无论面对谁,无论哪一面都是好的。

“变什么?”

“就是……对我好……”

“才知道?”

“早知道。哼。”

“狗子,今天去我家吃饭吧?”

“嗯?”边朗肉眼可见地警觉起来。

林曼星叉腰,“喂!怎么搞得好像要害你一样。我妈今天炖排骨,你不是最喜欢吃她做的炖排骨,还有肉末烧茄子,来不来呀?”

“嗯。去吧。”

“好噢!那我和妈妈说啦。”

林曼星愉快地和安琪发微|信——

[星]:妈妈!边狗今天要来我们家吃饭噢!

[母上大人]:是边朗。

安琪每次都会纠正她的输入法。

林曼星满不在乎地继续回——

[星]:要多放肉,多多放肉,他的手划伤了,要好好补一下。

[星]:不要放辣噢,医生说有伤口,要忌辛辣。

周日中午吃过饭,林曼星就背包回学校。

周末两天都有补习,学校作业一点没动,幸好刚月考完,作业很少,晚自习应该就能写完了。

不考试,她以为不会有人像她这么早来学校。

一开教室门,零星坐了十几个同学。

丁咏珊也在。

她没在写题,在鼓捣音乐盒。

已经两周了,林曼星看到好几回了。

她坐下,“陆震宇还没给你修好?”

丁咏珊抓着把手上发条,音乐盒的圆盘转动,传出悦耳的钢琴曲。但仔细听,有很细微的咔哒声,像是齿轮不够润滑。

林曼星建议:“上点润滑油?边朗那有自行车用的,我去帮你借?”

丁咏珊摇头,“上过了,还是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的零件坏了。”

正说着话,班级第一的大学霸背包从前门进来,径直走向她们。

学霸向丁咏珊道谢,拿走音乐盒,送了她们一人一瓶饮料。

林曼星想起来了,之前小组讨论,学霸提过,他有个音乐盒坏了,很是郁闷,问她们知不知道哪里可以修。

搞了半天,音乐盒不是丁咏珊的。

待人走开,林曼星眯眼,嘿嘿两声,“丁咏珊,老实交代,你……”

“嘘!”丁咏珊捂住她的嘴,确认林曼星不再说话后才松手,又双手合十地举到面前,比了个‘哀求’的手势,“别说呀。”

林曼星哼哼两声,压低音量:“你也表白去呗。”

丁咏珊挠头,“那多不好意思啊。”

林曼星两手叉腰,“好啊。你不好意思干的事,建议我做啊?”

丁咏珊笑开,讨好似地夸她勇敢夸她漂亮,把林曼星夸得眉开眼笑、忘乎所以,这件事也就这么混过去了。

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一小时。

丁咏珊问她要不要去食堂吃饭。

林曼星摊开手,比了个‘5’,“给我五分钟,我把这个算完就走。”

丁咏珊低头掐表。

陆续有同学回班级,有两个男生打闹着进来,前脚刚踏入班级,后脚就喊开,“边朗在食堂和何茂吵起来了。”

“这么劲爆?怎么回事啊!”

“不清楚,我们去的时候已经在吵了,边朗揪着何茂的领子,不知道会不会打起来哎。”

“哇塞!赶紧去看看……”

丁咏珊也拽着林曼星下楼,冲往食堂。

两人已经被劝架的同学拉开。

陆震宇正推着边朗往教学楼走。

林曼星小跑上去,问怎么了。

边朗摇头说没事。

何茂在后面骂骂咧咧的,一点不像没事的样子。

是周徊示意他别说了,何茂才一扯校服,哼一声,往宿舍区走。

林曼星和丁咏珊进食堂,从周围同学嘴里,大概了解到事情原委。

十分钟前。

纪思敏和室友到食堂的素食窗口打菜,她们要做面膜,找阿姨买新鲜的黄瓜,想要整根的。

室友说:“阿姨。我们要敷面膜用的,拿条粗一点的阿。”

旁边立刻有男生起哄,“喜欢粗一点的啊?”

何茂对挑黄瓜的阿姨说:“给她们挑个长又粗的,要没刺的那种,才好用。”

室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刚要说谢谢,被纪思敏拦住,她皱眉斥道:“无不无聊。”

何茂笑笑:“开玩笑而已。干嘛这么认真。”

旁边的其他男生也跟着附和,“就是啊。帮你多跟阿姨交代几句还不好?”

阿姨递出一根黄瓜,“你们看这个行吗?”

两个女生红着脸,都不好意思去接。

阿姨问:“你们还买不买了?”

何茂掏卡刷钱,“我买给你们。拿去用吧。”

“哎呀。拿着呀。”

装黄瓜的托盘推向她们,旁边却插进来一只手抵住托盘,又推回去,“很好笑吗?你是嫉妒这条黄瓜比你长比你粗,盯着看这么久?”

“艹。边朗,又是你,你是苍蝇啊,哪里都要来叮一口?”

“算了。算了。”旁边男生拉何茂。

何茂挣开他的手,“算个屁,老子看他不爽很久了。”

边朗撸起袖子,毫不示弱,“你以为我看你很爽?”

两人揪着对方的领子,眼见要扭打到一起,陆震宇和周徊及时赶到,和周围男生一起抓着两个人的胳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分开暴怒状态的两个人。

丁咏珊听完,忍不住爆脏,“靠。何茂那群人真的很嘴贱哎,也不知道周徊怎么会跟他们玩得到一起。”

“可能本质就是一类人的吧。”林曼星面无表情,一点不意外。周徊可能不至于说那么低俗的话,但也不是表面那种儒雅的谦谦公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

“我……”林曼星张嘴想告诉她那天听到的话,转念一想,她是在门外偷听的,又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为,周徊的迷妹不少,名声也好,万一传扬出去,对她不太好。

拐了几绕,支支吾吾地说:“想知道就多留意他吧……”

周徊伪装得很好,林曼星以为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糟糕的一面,没想到挺不过一个晚自习,他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一中晚自习分为上下两节。

下节在九点以后,只有一小时,没有值班老师。

值班老师回家前,说班级月考成绩不错,下半节是自由活动,让班长放电影,不想看的同学也可以先回寝休息。

丁咏珊拉着林曼星去阅览室。

一中的阅览室没有管理员,前台有三台借书机,要借要还都在这三台机器上刷校园就行。

晚自习没结束,阅览室只有零星几个同学。

言情杂志放在最后一排。

有同学在前面的书桌学习,两人挽着手往里走,脚步放缓,尽量不发出声音。

快要走到底时,她们听到书架后面有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以为是谁在讨论作业,走近一听,认出是何茂和周徊的声音。

两人背靠书架,坐在地上聊天,声音很轻。

丁咏珊和林曼星颇有默契地同时竖起食指,压在唇上,示意对方不要说话。

她们也蹲下来,隔着一个书架听两人的谈话。

何茂在抱怨下午的事。

周徊哼笑一声,“你不是喜欢那个纪思敏?”

何茂耸肩,“没有了。艺考生成绩那么差,一跟她说话就拉着个脸,不知道在清高什么。今天边朗过来,她眼睛都亮了。嘁,她也不过如此,就是纯看脸,喜欢帅哥而已。”

“早点放弃也好。艺考生乱死了。将来迟早是个黑木耳。这种女生不能要。”

此话一出,藏在书架后面的两人瞪大眼睛,惊讶得捂住嘴巴。

林曼星不懂‘黑木耳’的具体含义,只是联系前面的话猜是个不好的词,她当即掏出手机查。

看完释义,胃里一阵翻腾,觉得这群人真的是烂透了。

追不到女生,就开始造黄谣了。

两人嘲笑一番,临了,周徊不忘颇为严肃地补一句,“这些话不好,私下聊就好,可别当女生面说。”

林曼星甩开丁咏珊的手,窜出去,“你以为私下说就不低俗了吗?”

两个男生愣住,全身僵硬地坐在地上。周徊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整个耳廓都红了,他扶着书架站起来,挠挠头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张嘴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曼星不想跟他掰扯,拉着丁咏珊离开。

两人回到寝室,想到那两个人的话还是一阵作呕。

丁咏珊朝地上连呸几声,“周徊怎么是这种人阿。好恶阿。刚刚就应该用手机录下来,然后曝光他们,让大家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垃圾。”

汤鹊背包回寝。

她和周徊初中同校,听到她们说的,瞳孔震颤,难以置信地问:“真的吗?周徊真的这么说了?”

丁咏珊点头如捣蒜,“真的!我们俩亲耳听到的!”

汤鹊蹙眉,“我和他虽然不同班,但活动上见过。有次大课间,我摔倒,他怕我被后面的人挤到,冲过来拉我起来,还送我去医务室哎。大家也都说他人很好阿……”

“装的呗……”

两人端盆去阳台,边洗漱边聊。

林曼星有每天给安琪报平安的习惯,掏出手机要回信息,周徊的微|信头像闪动,弹出对话框——

[周徊]:对不起,今天让你听到这些,刚才是何茂在生气,顺着他的话说了几句,我平时不这样的。

[星]:你不应该向我道歉,而是应该向被你造谣的女生道歉。

[周徊]:嗯。我知道错了。

周徊的微|信头像是《101斑点狗》里的彭哥。

小狗多可爱,还是人类的好朋友,忠诚又可靠。

但周徊不是,他很虚伪,也不懂怎么尊重人。

小狗被他用作头像,真是辱狗了。

小狗头像闪动,发了很多表达歉意和愧疚的话,可林曼星没兴趣再看,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心中已有定论。

林曼星。

‘叩叩’

有人敲门。

林曼星放下手机,去开门。

是纪思敏。

林曼星问:“你是要找谁吗?”

纪思敏点头,“我找你。”

她指着走廊尽头的小平台,“宿舍人多,我们去那里聊可以吗?”

“可以啊。”林曼星关门,跟出去。

纪思敏是艺考生,文科的。

这学期开学,两人打过照面,是互相知晓姓名的关系。

到小平台,她低着头,脚尖划地,支支吾吾的,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林曼星挠头,“有什么事你就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你。”

“就……我可不可以问问你,你和边朗是什么关系呀?”

“是小学、初中同学。”

“只是同学吗?”

“是认识很久的朋友吧。”

“那……我要向边朗表白,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