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副局长问他:“到底咋回事?”
安北斗不知从何说起,因为他还丝毫不知真相,他得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信息不对称时,不能贸然开口。他反问了一句:“啥事嘛,局长?”
廖发火了:“你们捅了这么大的娄子还不知道啥事?”
他脑子里立即断定,是告状的事,可能与那封信有关。要说,这是温如风最讲究事实的一封信了。当然,也是最击中要害的。信毕竟是他修改了一通宵,那个陈编剧会怎么加工润色他就不知道了。总之,件件属实,基本没有夸大其词。难道是陈编剧弄成戏了?不会呀,他不是反复强调,写作最重要的是文风平实、质朴、真切吗?他觉得还无法回答廖副局长的质询,就说:“我真不知道是什么事。”
“你和温如风最近一直在一起吗?”
他如实回答:“在一起。”
“你们镇上派你来干啥的?”
“做劝返工作。”
“你做了吗?”
他只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
“怎么又把他做到戏园子去了?”
“他……爱看戏。”
“他的精神状况还能看戏?”
安北斗一愣,反问道:“他怎么不能看戏了?”
“疯疯癫癫的,看戏哭得死去活来,还硬要到后台去看女演员,有没有这事?”
他想了想,也如实回答有这事。
“这不明显精神出了问题嘛!”
直到这时,安北斗才被彻底点醒。他觉得自已不能再作壁上观了,就说:“我首先得把那晚看戏的事说明一下。票是温如风一早拿身份证,在剧院门口排队领的农民工优惠券。主演是大名鼎鼎的忆秦娥。这出戏本来就很感人,观众都在哭。温如风是觉得戏里的哑女受的冤屈有些像自已,哭得有一次差点溜到椅子底下,是我搀起来的。至于最后要到后台看忆秦娥,这是好多观众对名演员的好奇心,温如风想去看看也没毛病。并且我们是征得剧场经理同意的。那个经理个子很大,我们可以当面对质,看是不是温如风胡搅蛮缠、发疯发癫才去后台看的忆秦娥……”
有人打断了他的话:“等一等,我问你几个问题,一是农民工优惠券一人只能领一张,他为什么领了两张?”
他有点结巴地说:“听说……听说他是抢别人的,但那人前边也抢过他一张。”
“第二,你哭了没有?”
他如实回答:“我也的确没哭。”
“为什么?”
“我……心里有事,没太入戏。”
“第三,演出结束后,温如风是不是哭得在椅子上十几分钟扶不起来,剧场工作人员几次来劝离过?”
他说:“有这事。不知咋的,他就那么投入。”
“第四,大家都劝说这是演戏后,他怎么说的?”
“他说这不是演戏,是在演他。”
“你说没说过,掌上珠是哑女,你是男的,咋能演的是你?”
“说过。”
“他怎么说?”
“他说……我没觉得她是女的,她就是我,我就是掌上珠。”
“好,现在回答第五个问题:他闹着要去看女演员,剧院经理说演员卸妆了,脸抹得五马六道的不好看,他咋说的?”
“他说……他说就是抹成鬼了,我也得看一眼。”
“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
这时,廖副局长说:“那好吧,就把他先送去治疗一段时间再说。”
“什么?”安北斗站起来质问道,“凭什么?”
大家对他的反应都有点诧异。
廖副局长说:“那你说咋办?老这样闹腾着,到哪里是个头?”
“解决问题呀!”安北斗坚定地说。
“他要解决什么问题?大爆炸是事实,该受法律惩罚的已经受了;他的房子问题,镇上也表态从移民搬迁处给一套,牛书记不是批过条子吗?至于半棵树,还有那一系列事情不都在调查解决中吗?何首魁踢他几脚还背了处分,他为啥要反复上蹿下跳、混闹不休呢?难道不是精神出了问题?我同意给他治疗一下,要不然光他的事,一年上上下下就得几十个人耗着,财政有钱花不完是吧?”廖副局长越说调门越高。
眼看会议就要散了,安北斗再次撂出惊人之语:“好吧,那你们就把我也一起送去治疗吧!”这句话更是让所有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牛栏山急忙说:“北斗,给他治病么,又不是啥坏事。”
他一拍桌子再次站起来说:“问题是他没病,他是受害者!他有他的毛病,但他也有他的合理诉求。如果他的精神有问题,那我的精神也有问题,看朝哪个医院送,我跟他一道走!”
这无异于撂下了一枚炸弹,房里空气骤然紧张起来。
还是牛栏山先发话了:“别激动,北斗!这样吧,我跟安北斗同志先谈谈再说。”然后,他就把安北斗叫出去了。
走进牛栏山的房里,安北斗态度依然十分坚决地说:“你们要敢把温如风当精神病看起来,我就到中央告去,连你牛栏山一起告,你信不?”
牛栏山的确很是诧异:“北斗,你是我派去劝返的,你代表镇政府啊,怎么现在……穿到温如风一个裤腿去了?”
“我不是穿到温如风一个裤腿去了,恰恰相反,我现在才更觉得我是一个政府公务人员!”x?
安北斗无论从书本、影视还是传说中,都听到过把受害者送进精神病院,直至折磨成真正精神病的故事。外国影视里这种故事更是多如牛毛。没想到自已竟然要面对了。他觉得即使鱼死网破,也不能在这张网上再增加任何一道网线。更何况温如风这次出来告状,说自已是“策划者”也不为过。他十分坚定地对牛栏山说:“你们要怕麻烦,就把人彻底交给我吧,我保证让他蹲在北斗村再不出来。不过你们得落实好他的住房问题,起码能让他安居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