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1)

有一天,杨艳梅突然领着安妮回了一趟北斗镇。

他和南归雁都以为是有了转机。南书记甚至让厨房在准备最丰盛的宴席,想给他们和美一番。谁知杨艳梅关上他宿舍的门,安妮先是扑通一下跪在他面前了:“爸,你就饶了我们吧!把我和妈妈都放了吧!我会永远爱你的,爸!你永远都是我的亲爸!”说完还嗵嗵嗵地磕起头来。

他脑袋嗡的一声炸了。他明明知道这都是大人教的。可面对自已的亲骨肉,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他想拉孩子起来,谁知杨艳梅也跪下:

“北斗,我和孩子都求求你了,咱们就好说好散吧!你也别去扰害别人了。我说过,一切都是我情愿的,与别人无关。你骂我啥都行。我们真的是过到头了,缘分尽了。孩子我带上肯定比留在这儿强。但她永远都是你的女儿,永远都姓安!念我们夫妻一场,在阳山冠上守过……那么多风吹雨打的夜晚……你就宽宏大量,让我们也去讨一份自已的生活吧!你的事,都说好了,很快把你办进县烟草局,工资比现在高两三倍,也有晋升空间。也算是我们杨家给你的一个交代吧。求求你了!”说着她竟然哭起来。

安妮也跟着大哭不止。一个孩子,竟然说出了让他无法不痛彻肝胆的话来:“爸,求你了!我不喜欢星星月亮,我要好多好多的芭比娃娃、喜羊羊、灰太狼……好多好多。姥姥说了,你那星星都是骗人的,一个也给我拉不回来……”

安北斗终于控制不住情感溃堤地失声痛哭起来:“别说了,都别说了。走,都走吧!我也不要朝什么烟草局调……别费那个神了。我一辈子就在北斗镇,哪儿也不去……你们走吧!快走,小心我改变主意……”

是杨艳梅把安妮拉了起来。临出门时,她又说了一句:“人家……已经调回省城了,你就……别打电话了。我说过,不是人家的错,都是我……对不起你!”

“滚!”他的枪膛即将憋炸。

安妮被这一声滚,吓得又哭起来。他拉开门,她们一路小跑着出去了。然后,他狠劲摔上了门。老门扇被摔得门框附近的墙皮都震落好几块。

一院子人都在不同的窗户和门缝里盯着这间房的动静。终于看见母女俩哭着跑了出去,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南归雁还让追赶了一阵,但人家很快上车呼啸而去。有人说,那辆小车开来一直都没熄火。

南归雁敲了半天门,安北斗都没开。敲得急了,他还在里边吼了一句:“敲死呢敲,都滚一边去!”房外才安静下来。

安北斗最伤心的还是安妮那一跪。他也知道,孩子所做的一切,都与大人有关。但能做出来,也足以将他的心击得粉碎。他真说过要上天给孩子摘颗星星的话。要是能摘回来,也早摘了。但他努力在“摘”那就是用一生的时间,为她发现一颗小行星。他觉得作为父亲,用这种方式,去疼爱因自已与另一个女人的爱情而来人世走一遭的女儿,也算值了。谁知孩子早被她姥姥“揭穿了把戏”,只喜欢能拿到手的芭比娃娃、灰太狼………最终把摘星星的父亲看成了“骗子”。

他用厚厚的被子死死蒙住头,哭得整个身体都在抽搐,而让声音尽量不传出去。他甚至想立即上县,把储有良揪出来,端直拉到十字路口,让一颗变轨、失序的星体迅速坠毁。一个小人物,对待一个大人物,唯一能产生效果的办法,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的丑恶嘴脸公之于众。其余一切,都是徒劳的。因为人家会以各种手段,得到无罪、无辜的辩白与保护。但他不能这样做,因为连女儿都给他跪下了。他无法去伤害一颗比自已更脆弱稚嫩的心灵。何况这样做的结果,坠毁的就不是一颗流星,而是几颗,包括杨艳梅,更包括自已的女儿。也许孩子从此在学校、街道,总之一切有人的地方,就再也不能阳光灿烂,而是处处遭人指指戳戳了。纵然如此,婚姻的瓦釜,也是再不可能鼓捣浑全了。

事后他知道,储有良确实走了。挂职期并未满,是因为与杨艳梅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而让王中石书记劝走的。他走后不久,杨艳梅也去了省城。再然后,人也一纸调令,到省上一家大医院上班去了。

49 又立春了

南归雁没能阻止住老同学安北斗的婚姻崩塌。在当事人知道以前,他在县上就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可从对安北斗的试探中,本人好像毫无觉察。直到王中石书记找他谈话,让尽快安排小安来县上一趟,把家庭的事好好处理一下,他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安北斗哪是储有良和杨艳梅的对手啊,一切都朝不可逆转的方向彻底滑落而去。好在储有良迅速调离,才没造成更坏的影响。那段时间,他暗中安排镇北漠和朱武干几个人,把安北斗盯了好一阵,生怕他想不开生出啥事来。可安北斗看上去一直很冷静,除了更加少言寡语外,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要说镇上干事最靠得住的,还是安北斗。尽管有时表现出一种小知识分子的傲骨,不像别人那样百依百顺,甚至对他这个一把手,都有点“屌不甩”的感觉,但他仍是喜欢安北斗的。因为交给他的事,没有扎不实的。办成了也不表功,更不喊累。现在他也不玩天文仪器了。据说连天上看都懒得再看一眼。而过去边走边仰望,常常是会跌下沟渠粪凼的。

镇上的老大难问题温如风告状,最近也销声匿迹了。自那场大暴雨让他家受到惨重损失后,镇上也有意给了些救灾补助。当时村上还不同意,孙铁锤甚至喊叫活该,说应该把驴日下的塌死,少一个祸害。南归雁听了很不高兴,一个村干部怎么这么说话?他坚持必须给。安北斗也支持他给。温家毕竟死了老母猪和一窝猪崽,还外带一河滩的鸡鸭、庄稼。由于地势低,房根基也受到损毁,且不好收拾。为此他专门去温家走访了一趟,并刻意安排在他家吃了一顿饭,坐在炕头跟温如风拉了半天家常。而这顿饭孙铁锤早已安排好了,但他执意要在温家吃。闹得孙铁锤还很不高兴,听说夹枪带棒地嚷嚷了好一阵。安北斗倒是大加赞赏地说,镇上书记就该这样当!并告诉他,近期温如风是不会告状的。一来你给老温带了面子;二来他也不可能让老婆娃住在摇摇欲坠的房里过日子。

整个镇上的工作,仍是围绕“点亮工程”在细化、提升。尽管王中石书记并不看好,但碌碡已推到半坡上,也不能让它滚下来。好在王书记终于退到市人大去了。南归雁在春节快来临时,又掀起了一波热潮,希望把全县和全市的眼球都吸引到北斗镇来。他甚至还在省城的几路公交车上打了广告,说北斗镇不仅点亮了人间罕见的“七星山”,而且狮子龙灯社火全套上,广告语是“让你过一个人间天上心跳体验的吉(鸡)年!”为此还专门请来省上民俗专家,设计了“万人社火大巡游”,希望在春节期间,一举将旅游经济发展构想推向高潮。北斗镇除了“八山一水一分田”外,要想发展经济,也别无路径可走。这个蓝图让南归雁可谓是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了。近来他还恶补了不少文化旅游知识,他相信只要树起“不信东风唤不回”的持续用力劲头,就一定能把“七星山”做大做强。品牌一旦形成效应,每天哪怕吸引来一千游客,那么民宿、农家乐、土特产品系列开发这些附加值就能带动起来,从而真正惠及一方百姓!

“的确是想得天花乱坠!”

这句话是安北斗撂给他的。也只有安北斗敢在他跟前尥蹶子。他就问:“你要是镇上一把手,面对这么个既闭塞又没矿产资源的摊子,怎么干?”安北斗说:“我不是一把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是觉得你这个干法,有点图热闹不打粮食。”南归雁也懒得跟他较劲,只要他干活儿就成。该干的事,安北斗倒是一样也没落下。“万人社火大巡游”的总协调,还是落在了他身上。好在过去各村搞这事都有基础。加之又是春节,相对闲一些。可一旦听说政府牵头耍社火,立即就都讲起价码来。

往常搞社火,都是自发的,有为年景不好,祛灾禳祸的;也有要办大事,提前烘场子的;还有村里主事人喜欢热闹的;更有持续不断连年闹社火传统的。总之,自发的都好办。基本是大家凑份子。社火走到哪里,都会准备些好吃好喝的,无非是点心、绿豆糕、炸面叶、芝麻核桃糖之类的土特产。再富些的人家,也有封红包的。东西都放在几张摞起来的高桌子上,或是狗都钻不过去的矮板凳下,让玩龙、耍狮子的,须得使些技巧才能叼走。社火一般从正月十二耍起,十六烧灯。最后收到的东西,大伙一平分了事。可一听说镇上要玩灯,麻烦就来了。扎一条龙多钱?一对狮子多钱?一副竹马多钱?一条旱船多钱?一对大肚子和尚戏柳翠面具多钱?关键还都不是一条、一对、一副的事。按民俗专家要求,万人巡游总体是十二条二十四米长的黄龙、黑龙、青龙、白龙阵,二十五对大狮子配二十五对小狮子的“百狮闹春图”;另外还有百条采莲船,百人高跷队,一百对大肚子和尚戏柳翠面具,二百副竹马,外带一千只竹鸡、一千条竹鱼;还有大小八个锣鼓队和唢呐队;再带一千根一头红一头绿的花棍,一千对彩扇,五千条红绸子,一万套上红下绿(男装)、上绿下红(女装)的彩服等。为了“上档次”,民俗专家还想把外地的大型芯子引进来,觉得这么大阵仗,没有一点高难度的东西说不过去。便又有了十二抬芯子的整体设计。内容涉及《白蛇传》《铡美案》《游西湖》《昭君出塞》《周仁回府》《柳毅传书》《麒麟送子》《吕布戏貂蝉》《桃园三结义》《三打白骨精》等内容。还有万人的劳务费。总体算下来,二百万都打不住。

这个数字可是让南归雁一下瞪大了眼睛。但“万人大巡游”的广告已打出去了。万人彩衣总得有吧?压来压去,一套衣服压到三十元,并且觉得有六七千人,也足可号称了。民俗专家搞的高难度芯子表演,其中《白蛇传》的“水斗”,本来是要租十轮大卡车做底座来表现各种水怪的,最后也只用钢筋架子把三个孩子绑上去,搞了个《断桥》场面。十二抬芯子,最终只落实了六抬,基本是两三人的造型。而彩扇、花棍、锣鼓队,都是减半的定制。本来要扎千只竹鸡、千条竹鱼,要求都是立体的形状,鸡冠子、鱼尾巴能晃动起来,最后也都印成了鸡和鱼的花纸片片,拿在手上摇一摇了事。十二条龙减成了四条,并由二十四米缩成了十六米长;一百头狮子减成了二十四头;旱船、高跷队、大肚子和尚戏柳翠,都只留下了三分之一的阵列。唯有五千条红绸子没减,但宽度和长度都做了压缩,这个成本也比较低。出游队伍总得扭起来吧,一条巴掌宽的红绸子咋说都是既省钱又花哨的道具。民俗专家气得够呛,但也不能不面对现状。就这五六十万的开销,南归雁还是希望各村都能拿一点。镇上的确没钱。要发展经济就得联手。他为此开了几次专题会议,各村的头儿都是直朝墙拐角溜,生怕与书记的目光对上。孙铁锤倒是有点大包大揽:“北斗村不要镇上一分钱,书记咋说咱咋干!”

有了这个突破口,许多事明显就好推动多了。作为总协调的安北斗说,当时在北斗村的确费神少。但事后却淘神最大,麻烦最多,这是后话。孙铁锤把事情一压下去,就发动羊蛋、狗剩、骆驼、磨凳几个,组织起过去扎过龙灯、狮子、竹马、旱船的工匠,立即到村委会,没明没黑地加班加点干起来。每天谁干多少,都有明细账目,并信誓旦旦地保证会一一兑现。这样不仅提前完成了任务,而且最后把个别村没能接手的大肚子和尚戏柳翠面具,也都接来裱糊好,且画得喜眉活眼的,生动传神。而安总协调在其他村,却招了不少骂,惹了不少人,都说镇上是尿尿不捉鸡巴耍大娃,没钱还敢这样拿竹竿子戳天。

无论怎样,“万人大巡游”的社火大会是如期举行了。尽管笑话漏洞百出,但五个晚上的活动,先后吸引了近十万人来参观游览。整得一些参加巡游队伍的,见烤红苕土豆、炸麻花油条、做凉皮饸饹有利可图,最后都开小差去帮家里人烧火刷碗去了。搞得玩花棍和舞扇子的队伍,有点像溃不成军的逃兵潮。关键是还嘻嘻哈哈、胡乱戳脊背踢屁股的,没个正形。队伍本来就训练不齐整,安北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着民俗专家“呛呛乞呛乞,呛呛乞呛乞呛乞”地搞了个简单行进舞蹈,加起来也就七八个动作,整了几天几夜,还是与锣鼓点没半毛钱关系。都是各走各的,像一栲栳黄豆泼出去,各自滚得无边无沿了。舞蹈起来也如同推磨、洗锅、淘米、搅糊汤,多数都是跟人瞎溜摸、乱比画。弄得民俗专家直敲没毛的脑瓜说:“南书记、安协调,你们还是找根草绳,让我上吊了好受些。”安北斗还鼓劲说:“党老师,主要是看大阵仗,没人关心细部。”气得党老师砸着胸脯说:“你们这还有细部?连粗部都得站到几十里外看去。”

七千多套彩衣彩裤,由于质量太差,第一晚上刚一舞动起来,一些人的裤裆就扯烂了,笑得一窝一窝的婆娘,相互满怀里乱撞乱打滚。好在里面都有老棉裤绷着。只一晚上下来,服装基本开花八裂了。有的还缝一下,有的缝都懒得缝,第二晚又“扮”上出场了。党老师感慨万千地说:“我现在才理解,当初搞农民运动有多不易啊!”作为一个民俗艺术家,他还真是只注意了细部,而总体效果,竟然是出奇地“惊艳”“炸裂”。这些词都不是当地人用的,而是市县电视台报道、外地来看热闹的游客说的。关键是这里边来了一个重头人物,不仅十分欣赏,而且还要求全县各乡镇领导都来参观学习,并且要开现场会。

他就是新来的县委书记武东风。

连南归雁都没想到,来客中竟然有他。

武东风书记是立春那一天报到的。他们倒是请了,但县委办的人说,书记刚到任,来的可能性不大。没想到,人家恰恰是正月十五那一晚来的。而社火与巡游的正日子也是这一天。

其实南归雁最担心的是正月十五这一晚的安保工作。怕人多,出现踩踏事故。镇上朱武干为此挑选了上百号精壮劳力,戴了袖圈,四处执勤维持秩序。

派出所所长何首魁对这事一直有看法,甚至公开讲:“这是劳民伤财的政绩工程!”

南归雁跟他辩论说:“何所,那你说北斗镇的经济怎么搞?总得有个突破口吧?上一任书记你们嫌人家不干事……”

何首魁插话道:“不是不干事,而是净干了日巴欻的事,在阳山冠上赏了月。”

“好了好了,不说这事了。我倒是想干点事,你又不支持!只要你说得对,我就按你说的办。你说,这个镇的经济到底怎么发展?”

何首魁说:“这不是我操心的事,我操心的是你们把人的欲念都忽悠起来,最后咋收场?偷树?赌博?卖娃娃?拐带妇女?啥来钱快弄啥,给派出所整一河滩的事!”

“正是因为穷,才偷树,才拐卖人口的。”

“不穷也偷,也拐卖。是心坑填不满了。你就是把这热闹弄成了,我看奇奇怪怪的案子也只多不少。”

“那你的意思是彻底躺倒不干就没事了呗。”

“我可没说这话。我是希望加强综合治理,别踩跷跷板,顾头不顾腚的,就是把黄金巡游回来,也

不顶!”

何首魁说是说,但面对这么大的人群聚集活动,尤其又在晚上,让派出所还是全梁上坝了,并且亲自担任了治安总指挥。不过他的话,却在南归雁心里一直打着来回。他相信老何也不会是一个人的意见,起码安北斗跟老何就有点一个鼻孔出气。他自已也有了很多担心,不仅担心巡游出事,更担心热闹过后,到底能不能把经济带动起来。可这个镇,穷得不动大手术实在是不行了呀!

也正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新来的县委书记出现了。并且对他的做法大加赞赏,认为是大思路、大眼光、大手笔、大开发!这四个“大”,把南归雁“一饭三吐哺”所创立的“北斗镇五年经济发展规划”,一下推到了“上风口”。

那晚武书记来,并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带随从,就是听说一个叫北斗镇的地方在耍社火,阵势很大,想来了解一下民风民俗。他甚至还带着夫人,也算是过一个与民同乐的元宵节吧!后来的传说,就成书记微服私访了。当漫山遍野的太阳能灯一亮,再加上龙腾狮跃的巡游队伍铺天盖地而来时,他内心猛然一怔:这不正是全县发展特色经济的最大出路与亮点吗?自上级找他任职谈话后,他就一直在揣摩这个县的经济发展问题。全县什么矿产都没有。过去形容叫“穷山恶水黑石头”。即使有一点铁矿、铝矿、铅锌矿,也都毫无规模,只是小打小闹而已,工人能发下工资就算好企业了。而上级对王中石的工作也不是很满意,说人是好人,忠厚实在,但四平八稳,经济发展缺乏开拓性思路。永平县与发达市县的距离在明显拉大。谈完话,他的确倍感压力,正在积极寻找突破口呢。北斗镇没有任何人认识他。他甚至玩得有点兴奋,端直钻到狮子群里,去感受那些光着脊梁的汉子,是怎么忍受铁水浇身的。

广场上炉火通红,八个人轮番拉着巨大的风箱,将一大炉子铁水煮得咕咕嘟嘟直冒烈焰。而八个牵引狮子的人,都手抄长柄铁勺,端直从炉子里舀出铁水,再由八人拿木棍,像天女散花一般,把泼向空中的铁水打散,形成无尽的花朵,飘落向摇头摆尾扑上来抢夺礼物的狮子群。难道铁水不烫人?武东风书记见一些孩子也在里面来回乱窜,飞溅的铁花洒在他们身上,既不喊烫也不喊疼地胡蹦乱跳着。他也就故意凑近体验了一下。铁花落在脸上、手上、脖子上,还真只轻轻灼了一下,就毫无感觉了。与此同时,大肚子和尚戏柳翠队伍也蜂拥而至。他们都戴着厚厚的假面具、假胸脯、假肚皮,见人就搂就抱。连武书记也没逃利,竟然让一个穿得花不棱登的柳翠,端直抱住说:“走,咱上阳山冠石床做耍子走!”正说着,面具却开裂了缝子,竟然露出一个毛胡子老汉来。笑得周边倾倒一片。

武书记在与民同乐中,精神大振,心情大爽,自已还舞了一阵狮子,耍了一回龙。他连夜叫来县委办的人,与南归雁一道,商量起了正月十六开现场会的事。随后,南归雁很快就调到县上去了。

50 还是惊蛰

南归雁走后,一镇的人都在议论,把我们整得脱了几层皮,人家一拍屁股升官跑了。其实是平级调动,临时任命成了县旅游开发办主任,兼政府办副主任。

能看出,南归雁走时有点难为情。尤其是对老同学安北斗,一直说提成正股级,就是没找到合适机会。先是觉得一来就提拔老同学不合适;后来又安不下合适位置;再加上一件大事接一件大事地忙碌着。原说等“万人大巡游”搞完论功行赏呢,谁知事情刚毕,调令就到。领导干部一旦确定调离,就不能再研究重大事项尤其是人事了。因此,安北斗和其他几个准备动一动的干部,就都泡了汤。安北斗虽然失落,倒是没咋表现出来。其他几个人有些像霜杀了的茄子。无论谁接任,至少都得再耽误半年。南归雁挨个表示歉意,也说等新任书记定了,他会努力再推动一把的。可都是“老油条”了,谁还不知“油条”的炸法?新官能理旧账?一个旅游开发办主任,加上政府办副主任那玩意儿像板凳一样,想加多长加多长,啥工作需要全面协调,给谁头上安一个就是了。可想玩转干部,门都没有。

南归雁在离开那晚,专门跟安北斗长谈了一次。明确表示了歉意,并说等他落停后,就把他调到县上,他也需要这样扎实的干部做助手。安北斗一口回绝了:“打住!我一辈子都不会上县的。北斗镇除了让你把天空搞脏了,其余没有我不满意的地方。再加上爹娘都老了,我住得近,好照看。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上县的。你南归雁把人活大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