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一出口便被疾风卷走了。

“江镜月!”他又往外跑了几步,只觉心脏跳得很快。

四皇子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往常也是这样的,江镜月监督完他晨练便离开。只是今日更匆忙,外面的风雪更大,于是看起来像是突然消失一般。

离开与消失是不同的,消失是永远不会再出现的意思。

“怎么外衣也不披一件就跑出来了?是气不过要让我把吃下去的糕点给你吐出来?”

啰哩啰嗦的声音再次响起,四皇子盯着几步开外的银色面具人没应声。

江镜月这才觉察出四皇子的情绪不对,他赶紧走近了沉声问:“这是怎么了?先回屋里去。”

“不用。”四皇子摇头,“本王就是看你忘带伞,来喊你一声罢了。”

“你,这么关心我?”

听出对方语气里的惊讶,四皇子一阵后悔,只觉刚才自己简直莫名其妙。可下一刻,他就被江镜月拉进怀里,紧紧搂住。

“怎么办?我好高兴,可又怕是假的。”江镜月凑到四皇子耳边小声问,“你是真的吗?”

“······不是。”

“那就错不了了,小骗子。”

他侧头在四皇子鬓角落下一个吻,混在纷扬飘落的雪花里,了无痕迹。

123

江镜月走后,四皇子心情不错地又多吃了几块糕,然后睡了个回笼觉。起来时徐言已经过来了,还带来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齐钰被父皇骂了。

徐言也是个混不吝的,惟妙惟肖模仿起当时的情境,见四皇子幸灾乐祸得嘴都裂开了,便故意将太子殿下演成哆哆嗦嗦头都不敢抬的鹌鹑模样。实际上以太子的作风,天塌下来都不会如此,也就自家笨蛋小表弟会信了。

在四皇子的印象里,齐钰是鲜少犯错的。当年在太学,但凡齐钰作的文章,那群狗眼看人低的老头子巴不得供起来,轮到他便只会摇头叹气,一个个神情苦得跟死了爹似的。

外头的无知百姓也是,凭什么齐钰是慈悲为怀的活菩萨,他就成冷面阎王了?都是千年的狐狸,他齐钰装什么兔子啊!

“当真?齐钰他早朝去迟是因为屋里养了人?”四皇子惊讶反问,他不觉得齐钰是沉迷美色之人,莫非是什么绝世美人?

徐言竖起根手指来回摇了摇:“你别不信!仔细想想,太后三年丧期已过,他到如今都没定下太子妃,唯一的侧妃到如今也没个一儿半女的,不是金屋藏娇心有所属还能是为什么?”

接着他压低声音,“我猜那女子定然身份特殊,太子没法光明正大娶她,两人只得暗通款曲瞒天过海······啧啧啧,当真是对苦命鸳鸯啊。”

见徐言一脸惋惜之色,似真有那么回事。四皇子犹豫了,若齐钰真被不知路数的小妖精迷昏了头,那或许也是桩好事?

而徐言已沉浸于这段凄美的皇家秘闻里,感慨:“真不知能将那等无情无欲的神仙人物拉入红尘沾染上俗世欲望的,是何等倾国之色?若能一睹芳容,死······嘶!你打我做什么!”

四皇子冷笑:“敢情齐钰在你眼里如此不凡?都能赶上神仙了?”

“咳咳咳,别误会!我可不是夸他!要我说神仙哪有咱们做凡人的快活?真要是无情无欲,要我看啊,不如死······哎哟!别打了!”

四皇子收回手,教训道:“不准说不吉利的字眼!”

“是是是,都听小祖宗你的!”徐言举双手作投降状,“不过说真的,以我这么多年混迹京城的经验,你知这世上什么人最难招惹吗?”

“什么人?”

“无心之人。”徐言神色复杂,“面上客气和善,实际无牵无挂,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什么人都能牺牲掉。小表弟,想要跟那种人争你也得成为那种人才行。”

徐言捂着自己左胸口,闭上眼,像在倾听自己的心跳,“我做不到,人怎么可能没有心呢?”

四皇子翻了个白眼,刚想再往对面这傻子的脑门上来一巴掌,就听徐言对自己道:“别跟他们争了,小表弟。当个闲散王爷不好吗?以后你若是不想在京城待了,我们就搬到江南去,听说那边的女子最是温婉娴静,柔情似水······”

徐言嘴上噙着暧昧的笑,双眸却清醒而认真,“我不知我爹我哥还有姑姑他们是怎么想的,又有什么布局,我只是觉得那条路太难了,即便真成了那又怎么样?小表弟,你会累的。人生在世几十年,何必活得那样累?”

说完徐言就后悔了,这虽是他的心里话,但直接讲出来小表弟定要气坏了。

不料小表弟只是有些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你还真是个胸无大志的蠢货,照这么说,我娘怎么办?留在深宫里任人欺凌吗?皇后可不是什么善茬,视我娘眼中钉肉中刺。我娘如今被禁足降位,还不是皇后他们母子干的好事?还有你,你们一家子,还江南美人呢!喝西北风去吧!”

怕吓到徐言这单纯的傻子,四皇子没多解释。自古成王败寇,他不是没想过自己会输,输了会怎么样?会死吗?

脑海中闪过齐钰微笑着将一盏毒酒端到他面前的场景,四皇子赶紧摇摇头。

不能再想了,只要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想继续走下去便好了。都怪徐言这晦气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

群☆6O7~985~189?整理.2022?06?29 02:21:27

124-125

124

从最西面的羌岭到京城,差不多横跨整个大齐的路途,但还真让大皇子在年三十前赶回来了。

还不止他一人来,携家带口将两儿两女全领来了,小儿子不过三个月大,也不知这一路受了多少罪。

大哥回来,四皇子等一干兄弟自然要去为他接风洗尘。大皇子府离甘霖园只隔了一条街,以往大皇子在封地时府里就几个仆役,四皇子便无需拜访。

本以为自己算是到得早的,没成想在门口碰到了许久未见的老六齐匀,那架势倒像在等他。

见到这疯子,四皇子想起那日在浴池里的纠缠,他呼吸变得急促,像是重新被浸没于温热的水里,一条条滑腻的水草自地底钻出在他皮肤上游走将他层层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