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冬天穿得厚,这边路灯暗,伤口也看不太出来,赵西政还以为问题不大,结果喊她起来呢,薛如意磕磕巴巴说起不来,赵西政一看那马路牙,还是掏出手机打了120。
120来得快,薛如意临被抬上去之前,赵西政塞给她一张名片,跟她说有事儿打这电话。
薛如意就这么在医院里躺了几天,去到了医院检查,腿上一伤口太大,缝了几针,还伤到了筋骨。
好在对方处理的挺好的,有个秘书样的人来了一趟,跟她说该做什么检查就做什么检查,保留好单据,到时候来给你赔偿,还跟她说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
薛如意也有点不高兴的地方,跟那人说,“怎么撞了人都没一句对不起?你这口气好像我要讹你们似的。”
赵西政那个助理还是他爸指派给他的,专程给他收拾烂摊子的,那天其实理亏,赵西政喝了一杯酒,他也是看这姑娘年纪不大,想早早了事,于是忙答应下来,说,“成成成,没问题,我马上让赵先生来跟您道歉。”
这才是赵西政正儿八经见薛如意。
他不太乐意,活了这么多年给一丫头片子道歉,那天也正好跨完年,按照赵西政的安排,是得跟一群朋友鬼混玩的,被扰了兴致,也正好秘书要结医药费,干脆带了几万块钱现金来。
撞人那天天黑,赵西政没太看清楚薛如意的脸,这回来了,病房里光线通透,一看这姑娘,半长的头发松垮的扎了个马尾,脸还有点稚嫩的婴儿肥,他当时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念头是
这太单纯太干净了,跟一张白纸似的,他可得离人家远点。
当时他确实有点坏意,想拿着一堆现金去羞辱人家来着,真到了地方,这念头鬼使神差散了。
他在走廊外那么犹豫的几秒里,碰上秘书,他把钱塞过去,又差使人去买点儿东西送来。
赵西政对着病房窗户收拾了收拾,让自己别显得跟个二痞子似的,结果薛如意察觉到,往外面看了一眼,俩人视线对上,说不清是谁先尴尬。
赵西政推门进去,象征性客套几句。
薛如意平时也没怎么跟异性这么单独接触过,尤其是这种让她莫名有“潮男恐惧症”的类型。
那可真是放在人群里会让人多看几眼的类型。
他是混血,是一眼能看出来的程度,双眼皮深,轮廓立体,西方的深邃与东方的精致融合成一种让人挪不开视线的妖孽感。
俩人的正式见面就跟过年被家长拉着出来给亲戚打招呼似的
“您没事儿吧?这可真是耽误您了,学生呢?”
“……嗯,大三。”
“这两天上课吧?”
“这两天没课。”
“成,医药费给你结了,耽误你上课了。”
“……没、没事儿……”
“你结巴什么?”
赵西政先乐了,看着她那腿裹着白色的纱布,垫在一床架上,怎么看,怎么有种莫名的滑稽。
“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薛如意面皮薄,病房不算大,他往这儿一站,不知用了什么香水,很清爽的柑橘薄荷调,用在他身上,配上那散漫的笑,怎么看怎么像一斯文败类。
薛如意拉过垫在身后的靠枕,脸颊泛烫,赶他出去。
赵西政也确实没多待,等会安排了那秘书送她回学校,还专程大包小包送了营养品,以至于薛如意下车的时候一辆挺招眼的迈巴赫,一西装革履的秘书,手里拎着七八箱高档补品,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薛如意瘸着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起先也真的以为这就是一场萍水相逢,直到放寒假的时候。
薛如意父母做生意,年底了格外忙,跟薛如意说过年家里的阿姨也要回老家,让她自己照顾好自己,薛如意还有一个哥哥,在国外呆着,今年也不回来了。
薛如意不乐意自己回去呆着,留在燕京吧,寝室也关门,她琢磨自己今年挺倒霉,干脆订了个三亚几日游。
也就是在这儿,薛如意又意外地遇见了赵西政。
薛如意家里的条件是不错的,订了个星级酒店,她当时刚去放了行李,下来寻地方吃饭,站在酒店的造景花园里查着路线。
“我就说怎么刚才看见一熟人,还真是你。”
吊儿郎当的京腔语调,潮热的三亚,心跳诡异的漏跳一拍。
薛如意抱着手机,一回头,正看见穿着短袖短裤的赵西政,极简的配色,价值不菲的logo。
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这也算是唯一的熟脸孔了。
大概是因为住院那会他那秘书挺上心,薛如意对他也没什么太抵触的情绪,也就客气礼貌地打个招呼,说巧啊。
“自己来的?”赵西政当时只是随口一问,心里想着这么一姑娘总不能真自己从燕京跑到三亚,多半儿跟男朋友来的。
“嗯。”
“……真假?”
“真的,自己来的。”
“跟男朋友吵架,故意这么说?”赵西政闲散一笑,手里还夹着没抽完的烟。
“没……”
“没?哪个没?”
“没男朋友的没,”晚风很温柔,吹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像潮汐似的涌入鼻息间,背景是绚丽如星光的灯光,薛如意无端觉得这话题有点微妙,口吻也算不上太耐心,大约也是因为不好意思,后面又用方言说了一句什么,赵西政没听懂。
她可不是北方姑娘,说话的腔调有点江南那边的软糯,隐约像苏杭那边的口音,说的这吴侬软语引他有点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