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1 / 1)

他很痛苦。他不想这样再痛苦下去了,他为什么不可以有一个主人呢?他想要被拥有、被保护,那人是谁都无所谓,只要让他脱离现世就好了。

没错。作为一个人活着,和作为一个奴隶、一条狗、一只小虫又有什么区别呢?和更庞大的力量相比,他永远都是那样微不足道。旁人看不惯,施展些力气便能将他的脊梁骨踩断。少年时如此,工作时同样,他无力申诉,只得忍气吞声了前半生。他曾以为人的命运是有时数的,总会有时来运转的那一天,往后终将柳暗花明。然而转眼便是父亲病重,他连钱都拿不出来,最终还是靠他少时怨忿的这个人来救治。

循环往复的,醒不来的噩梦。

他匍匐在冷硬的水泥地上,来往感受不到空气的存在,时间与空间从不曾流动,他连动弹都怕颈项上的铃铛摇晃作响。一片终绝死寂之中,他将头深深地低下去,直到与尘土平齐。

清脆空灵的铃铛声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或许……

高桐平静地想。你不必是人,不再是人。

你是可以被归属的任何东西,无所谓,有人会保护你。

或者你也可以去死。

死也可以解脱。

第126章

柏修文回到家时已是深夜。

偌大的建筑空荡寂静,暖黄色的灯光充盈着这片空间,却增添不了丝毫温馨。柏修文表情如常,换上拖鞋,脱掉外衣,到大堂随手泡了一杯热茶,这空档去洗了把手。

然而这手洗了足足有五分钟。

他垂眸看着自己被水浸泡得发白的掌心、指节、指甲,视线从滴落的水珠转移到瓷白的池子里,又往上移,盯住了镜子里的自己。

他侧头轻扭了脖颈,骨骼发出轻响,镜中人做出一样的动作。柏修文嘴角扯动,将手擦干,出门,恰好喝到温度适中的茶。

这一晚喝了不少酒,倒不是推脱不开,只是饮酒着实是件无所谓的事。他酒量极佳,生理心理上都没有任何酒精后遗症,酒在这里便如同水一般,喝了就喝了,注意安全用量即可。

柏修文烟酒两样都沾,哪个都不上瘾,就算其中有神经成瘾物质,戒掉也是易如反掌。 但他没碰过毒,这没必要,他也无意以身试法。

将余下的茶倒了,拐过玄关,柏修文进了书房。笔记本上正是待机界面,插头上连着繁杂的数据线,输入密码之后,屏幕转瞬跳转成监视器里的画面。

视频成像十分清晰,就连镜头里面的人脚趾轻微颤动一下都一目了然。青年将自己缩成一团,上身抱臂蜷在墙边,腿由于分腿器而无可奈本文由豆叮依凌期4⑴3七八四玖何地张着,头向右靠在角落里。他眼睛闭着,好久也不见有动作,应当是在睡觉。

柏修文就这样凝视了半小时,看高桐睡觉也很有意思,他高中也曾这样干过,这是专属于他的休闲方式。直到一通电话打来,他才别开眼睛,接了电话。

是江唱晚。

“喂,唱晚。”他先开了口,缩小监视屏,手指挪到另一界面上,上面有几个黑体英文大字:torture and punishment through history,配图是一张欧洲中世纪刑具‘铁处/女’的图片。

“老柏,这么晚没打扰到你吧?”电话那头的女声有些小心翼翼,“我是来问问前几天那事儿的,当时你什么都没说就直接走了,同学们都挺担心的,让我来打探情况……”

柏修文把网页向下拉,只仪式化地笑笑:“多谢关心,我没什么事,还烦请你转告他们了。”

江唱晚似乎是被噎了一下,停了好几秒才说:“高桐那天…为什么会突然那样啊?真的吓我一跳。”

光标停留在又一张刑具上,柏修文回想起那夜的一切,嘴角微动,似乎有点嘲讽的意思:“那样也是应该的。”

江唱晚不解,“什么?”

“算了,”柏修文不想在这件事上多提,只道:“你还记得,那天我走之后,张元龙有什么举动吗?”

“啊,他?”江唱晚回想了一会儿,才道:“他好像稀里糊涂喊了几句‘我诚心的’就被陈鹏给堵住了,后来一直脸色不大好,也先说回家了。”

“嗯。”提到这人,柏修文脸上便不再挂着惯常的淡笑了,他两指并起,缓缓敲打着那张实木桌这是他思考时常有的动作,“我知道了。”

江唱晚也跟着‘嗯嗯’两声,又想到打电话过来的目的,“那你后来解决高桐了吗?”

“……”柏修文顿了顿,轻笑道:“解决?要我怎么解决?”

这话的语气稀疏平常至极,轻笑也是熟悉的柏式口吻。但那一瞬间也不知怎地,好似有轻微电流顺着无形的电话线传导过来,酥酥麻麻的,江唱晚的耳朵倏地发起烫来。

“我的意思是……”就连讲话都有些磕巴,“你不是跟着他出去了嘛,他当时打了你又往你身上泼酒,后来这事儿处理了吗?之前我不是说他碰瓷……”

柏修文静了片刻,“没事了。”又道:“以后高桐不会再参加同学聚会。”

江唱晚叹了口气,附和一声:“我觉得他也不会再参加了吧,说实话,这么多人里数他混得最差,要是我我这次都不会来……其实我有时候也挺可怜他们这种人的,能力不够背景也不行,强撑个自尊,活着多累啊。”

柏修文把界面又切回了监视屏,他看着高桐。

“我也不会再去。”他淡淡道。

“对了,陈鹏包了个会所,说后天请我们去唱k…”江唱晚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啊?不去什么?”

柏修文有心结束对话,此刻便意简言赅回道:“以后这种聚餐活动就不必找我了。”

江唱晚明显一愣。

“怎么这么突然……”她问:“你是嫌人多吵闹吗,那不然我们找几个当时玩的好的聚一聚也成?”

“不是。”柏修文本想说一句‘没有必要’,想想却觉得同外人讲这些更是赘余之事,便只道:“就这样吧,唱晚,我准备睡了。有事以后我打给你,晚安。”

那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只好也悻悻回了句‘晚安’。

结束通话,柏修文略显乏累地揉了揉太阳穴,将监控界面最小化,点开右下角的一个图标。屏幕上显出电子版的日记本内页,已经积攒了八九页了。

他翻了翻,前几页的字还算工整,后几页就变了个样字逐渐变得歪歪扭扭,窜行是常有的事,还有某一页写重叠的情况。

这是高桐的日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