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岚听完,忙道:“若说孟府入南都朝见陛下是忠君爱国之举,家母时任南都都督,我亦应一同前往,一来母亲在朝中为官,作为孟氏长媳还可为孟氏说上话,二来我乃宸弟亲眷,若圣上召见孟氏一族,我怎能不一同前往?且不说湄儿体弱,在途中难免需要照应,恐怕王爷一人也照料不来,多个人手多条方便,我去了也在路上多有个帮手。”
李凌恒冷笑道:“若要按子岚兄的说法,那家母还在南都为朝廷立功效力,我更理应前去以增份量。若说多个人手,子岚兄不是我嘲你,你那弱不禁风的公子气怕是也不顶用,那沿途必经荒野林地时,若遇到那绿林贼人,我与王爷还可护众人平安。”
庚修远见他二人争,反倒笑了:“湄儿,我倒觉得二兄弟说得都有道理,倒不如叫他们二人皆去陪你与王爷,我与吕弟在府中照料维祯便是。”
吕元翰也点头称是,在旁平日里只听不语的澹台宴也忍不住掩嘴一笑,想这庚修远平日里排着往孩子跟前凑都轮不到,如今去了两个祸害,岂不是心里乐。
孟湄与周秉卿对视,点点头道:“舟车劳顿本是辛苦,南都情形又难以预料,此途不宜大张旗鼓才是,我乃王爷正妻,孟府主母,理应前往,但想及子岚与舅母少有重逢,子岚同去也可,凌恒有些身手也可帮衬王爷,同去也不是不可,只是途中须要小心慎行,不可鲁莽行事。”
说罢便散了众人,只独留下陆子岚和李凌二人,一同与周秉卿商议出行事宜。
到了出行之日,孟母孟父等皆来到园中送行,众人提议装扮行商旅人更可掩人耳目,一旦进了南都,若遇到那四王爷八王爷的人也避讳些,又换了几顶寻常轿子马车,众人也都脱去锦袍换上平常布衣。
孟湄不忍与维祯告别,抱在怀中亲了又亲,临走时眼圈通红,声音哽咽,孟母嘱咐道:“你从小便从未出过远门,如今此去南都路上务必小心,休要大意。”说完又再三嘱咐周秉卿等其余夫君,孟湄不放心维祯,嘱咐庚修远与吕元翰好好照料维祯起居,眼下天气尚寒,休要着了凉,家务应全按她在家时处理即可,不可叫母亲操劳。众人一一不舍,告别再三,孟湄一行人才启了程。
话休饶舌,却说四人出发行了几日便出了北州地界,来到华州,见那华州女子各个喜作男子妆,不涂脂粉,只扎头巾,穿蓝袍挂玉坠与皂靴草履,更有那假胡须当街叫卖,姑娘们也都纷纷凑过去买来黏在面上,行于街上丝毫不觉怪异,孟湄看着只觉新奇,不由地借了子岚一身男装,也去买了一副小胡须黏在嘴唇上走来走去,众夫君看着皆忍俊不禁,陆子岚笑:“如此打扮唯恐华州独一份,赶明儿回去了,你若喜欢这副模样,我便一年给你做出几副胡须来!”
李凌恒也趁机道:“湄儿虽穿了男装飒爽英姿,但一贴这胡子反而叫我等不敢亲近,仿佛同男子亲近,实在不是我的喜好,你便同我亲近,我也不敢了。”
孟湄也知他是澄清自己,便也笑着搭他肩膀戏作男子状道:“兄台何处此言,难不成不知我效那祝英台与梁山伯之事?”
李凌恒捏着孟湄的手,亲密道:“可不敢,那二位羽化成蝶作仙人,咱们还是本本分分作夫妻便好。”孟湄听罢同他一笑,跌入怀中,似又旧情复燃,当晚便同李凌恒共寝。
周秉卿听他们一路戏言玩闹倒也不入心间,他此刻心中愁绪万千,无心欣赏沿途风景,只一心猜度禁中情景,若真有宫廷内隐,怕是南都上下也得人心惶惶,日夜不宁。
他从小生在禁中,见惯皇室间的倾轧博弈,每日更有杀人不见血的宫斗和夺权在上演,尤其当年亲见皇姐登基,如何将那些亲姊妹流放杀掉,远不是孟湄他们所想的那般简单,他更不敢说的是,若皇姐真被迫退位,恐孟湄弟弟孟宸也难保一命,遑论一干忠臣勇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自然懂,兄长姐妹们也未必会杀他全家,但囚在禁中也非难事,可他一无兵权二无散将,早成了禁中废物,难道还不能保全孟府上下么?
想至此,周秉卿更是日夜难眠,加之旅途劳顿,进了南都他便瘦了一圈,孟湄还只当他是水土不服,讥笑道:“亏你还是南都人,住了几日北州,倒不适应家乡来了!”
预知一行人进了南都如何,还请再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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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孟湄主打一个出来旅游散心,就让王爷一个人愁宫斗吧!
南都风景,还会遇到谁呢?
第九十五章 久逢亲人情难诉
第九十五章 久逢亲人情难诉
话说此时正值初春,南都又比北州更暖上几分,孟湄一行人进了南都便见青柳河畔,百花竞开之景,进了城里,又见南都的男女老少头上皆簪花,那女子尚穿罗缎露肩勒胸褶裙,裸脚穿屐,而男子则奇巾异服,不遵旧规,斗美夸丽,而街市繁闹,城楼绚彩,自官巷南街至朝天门外,两行皆是各色商铺珠子市。
孟湄从轿子里往外看,不禁叹道:“莫怪杏园憔悴去,满城多少插花人!果然是大都里的人,倒比咱们那边扮得还开明有趣些!赶明儿我也要簪满头花去!”
坐在对面的李凌恒道:“湄儿莫羡她们,好马配好鞍,华服也需美人穿,别看南都人各个风尚裸露,但人人肤黑精瘦,这会子倒没见这街上一个俏男俊女!”
旁边的陆子岚闻言笑道:“看来李兄这双眼睛只寻摸街上的俏男俊女了,怪不得寡言少语,倒对咱们心不在焉。”
李凌恒急道:“谁说我心不在焉,我见路人也多带防备之意,哪里像你,一进南都那眼珠子就掉进脂粉堆里去,见个卖胭脂的就要往前凑!”
陆子岚哭笑不得,心想这李公子简直一根筋,那是他自己要看的么,还不是见孟湄直盯着那些花粉螺黛铺子才赶忙叫人停轿的,他自小同孟湄混在一起,又怎不知孟湄心思,如今出门在外,更是处处贴心她,再说,女孩子谁不喜那些色香味俱全的香囊,胭脂和绿蛾黛?这耍剑弄棒的蠢厮果然没个眼力见儿!
孟湄却道:“好了好了,你们先别忙着斗嘴,咱们既是进了南都还要小心为好,没听说么,南都路上随处可见那达官显贵,你们瞧这会子单单一条街上就过去了多少华盖轿子,那里头坐着什么人物,你们可晓得。”
陆子岚放下轿帘道:“那他们也未曾知晓咱们轿子里坐的什么人物。”说罢,对孟湄挤了挤眼睛,朝她旁边的周秉卿努了努嘴。
孟湄见周秉卿只挑着帘子往外看,并不在意这些当街小铺,倒是对那些戴官帽的颇为警觉,孟湄知他一路忧心忡忡,便只好岔开话道:“听说这南都的茶点倒是与北州的两样,那金桔煎蜜饯尤为出名,不知王爷能否带我们去试一试?”
周秉卿笑道:“那是自然,不过金桔煎蜜饯还要尝那周家园的。”
孟湄问:“也是奇了,只听说过那南都的成家园有卖,倒不听说有个周家园。”
陆子岚噗嗤笑了道:“湄儿好可爱,殊不知是你夫君打趣你呢,这南都天下哪个不是周家园的?若有那周家园的,自是没个什么成家园……”
孟湄这才恍然,那周家园可不就是皇宫里,羞红了脸只悄悄捏着周秉卿,周秉卿反握住她手轻抚道:“既是要见天子,咱们还要先换身合适的衣服,待会儿进了朝天门里便到了西桥,那里诸多王宫,在清湖边上的便是三公主府。”
孟湄点头,知那三公主府便是曾经的九王府周秉卿的府邸,不过是因他结姻孟府远赴北州,那宅子才赐给了皇帝的胞妹三公主,那三公主身患腿疾,行动不便,常年只得打坐吃斋,因也从不过问政事,如此这般才保全性命,想来当今皇室姊妹,也只剩下这一个,其余兄弟皆已结姻而远居各县州。
可话说到了这朝天门内,景象完全不同,那王府前面的街皆成了静街,到处是步军统领衙门的人在把守,轿子还未近前就被拦下,周秉卿只好下轿同那人自报家门,那人不识,周秉卿只好又道:“你把你们兵部尚书赵大人和吏部尚书荀大人请来当面一问便知。”
那统领一听,唯恐对方果真是个王爷,又不晓得跟那四王八王的多有关系,只不敢多查,只叫人通行,一面又去汇报,那荀大人便在下一个街口迎上来,周秉卿免不了要和他寒暄片刻,得知目前禁中戒备森严,没有圣上御笔根本无法通行,周秉卿因有皇上密信方可通过西桥。
那荀大人又耳语道:“现如今禁中全面封锁,咱们也没个消息,只知这次圣上要每个进都的王爷都要在王府上等消息,前些日子七王爷才进了宫,还未有消息,九王爷此行还要多加小心。”
周秉卿听罢心中更加忐忑,但又不敢叫孟湄知道,只镇定回轿,直到公主府,周秉卿下轿先扶下孟湄,又叫那公主府的管家往里通报,不大一会儿,管家回来领了人进府安顿车马和奴仆,孟湄见这王府里外倒像个寺院,古木参天,竹林荫木,泉清石秀,又有巨石怪洞,茂林幽观,那正堂里拱着泥塑佛像,香烟袅袅,四周旷静而有吟诵经文梵音。
李凌恒与陆子岚等在外堂用茶,周秉卿与孟湄进正堂而坐,不大一会儿,来了个十几岁小尼姑模样的女孩儿来上茶并合掌拜福道:“王爷主母请稍坐用茶,三公主还在念主课,稍后便来。”
孟湄也回拜,坐下即尝那淡茶,舌尖余有木樨茉莉香,不禁赞叹:“果然这里的茶比北州好上一倍。” ? 周秉卿笑:“不可作比,北州的茶也不比南都的差,只是味浓偏醇香罢了,三姐吃斋,口味清淡,她家的茶向来这般淡香罢了。”
说话间,那堂后便响起窸窣脚步,少倾,一个身着青蓝佛袍的女子便拄着拐杖走来,孟湄见那女子果然慈眉善目,颇有几分周秉卿、周云琛的模样,便立刻拜见:“北州民女孟湄携夫君周氏见过三公主。”
三公主忙扶起她仔细端量,笑着道:“好好!果然老九是个有福的,我一见你,便知老九福气不浅,来,来坐,坐……”
周秉卿又拜,三公主端详着道:“我瞧着你虽没太大变化,倒是比上回见着更开朗些……人缝喜事精神爽,听说你得了位小郡主,我这做姑姑的竟还未来得及跟你道喜。”
周秉卿笑道:“三姐早已出世,不必为这等俗事烦扰,若不是小女太小还不能长途行车,我便将她带来给三姐看了。”
三公主捻着佛珠子道:“无妨无妨,如老九所言,我早已出世不累凡间尘物,老九更不必挂念。不过,我已知晓你的来意,暂居此处并无大碍,只是我独居此宅,人手不多,若有怠慢,还请老九休要怪罪。”
“怎能怪罪,搅扰了三姐清净还惶恐不及,若事情顺利,也不过是三五日便回的事。”
那三公主捏住珠子欲言又止,道了句阿弥陀佛便自行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