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擎长腿一抬，到了晋侯身侧，弯下了腰，蹲到了摇椅一边，望着晋侯，问?了句晋湘呢。

听?到女儿，晋侯这时才有了点反应，冷哼一声：“不听?话的东西，以为躲过了初一，就能躲过十五，不长记性。”

一双子女，说孝顺也孝顺，可性子总不如别家那?么乖顺，太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有利，也有弊，但凡事不可太过，过了，就该吃苦头了。

晋擎并不意外：“大姑母这回如何罚她的？打手心？还是?关祠堂？”

终于，晋侯转过了脸，将儿子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你妹妹被?你送回来有四日，还是?五日了，你早几日做什么去了，现?在倒是?有空问?了。”

晋擎面不改色，应对如流：“自?然是?办事去了，毕竟父亲的意愿更重要。”

晋侯眉头一挑：“我有何意愿，我怎么不知。”

晋擎低头，伸手拂开落在晋侯膝上的枯叶，不经意道：“以后抢人的事，还是?儿子自?己来，父亲在家里等着就是?，切莫再?自?作主张了。”

晋侯再?把儿子打量一遍：“小子，收敛点，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不出这个手，你能这么快把人弄回来。”

“说来，还是?父亲果决明智。”晋擎从善如流。

话语一转，晋擎又道，“人是?来了，可该如何娶，还请父亲赐教。”

抢，是?容易的，抢了之后，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晋侯睨了儿子一眼：“抢是?一回事，护不护得住，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晋擎笑了笑：“父亲不打算帮帮儿子，大姑母那?边，唯有父亲才能说得上话。”

晋沐秋最重体统，恪守繁文缛节，晚辈对长辈是?要绝对的恭敬，而长辈待晚辈则是?管教诸多，不必多亲厚，但需严厉，负责任。

外人忌惮晋家父子，晋沐秋却是?丝毫不怵，该管的时候，从未缺席过。

晋侯有时候被?晋沐秋念得烦了，也是?强忍着情绪并不发作，借着带兵的由头到外头躲个十天半月的清静。

是?以，晋侯允许晋擎抢人，已经算开恩了，后面怎么把人娶回家，那?就凭他自?己的本事了。

“你相中的女子到底许过人家，也险些被?水匪劫走，光这两点，想要说服你大姑母，怕是?难了。”

“难，也不难。”院门口?突然响起的女人声音，使得父子俩默契十足地望了过去。

瘦高个头的妇人一身素服走了进?来，容长脸，细长的眼尾微微下垂，薄唇紧抿着，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人下意识想要避开，生不出丝毫亲近感。

晋侯两手搭在摇椅两侧，往后再?挪了挪，让儿子在前头挡着。

想当年，他抢个人回来，挨了长姐多少?顿斥责，最终仍是?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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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都过得那?么的苦，凭什么儿子就该坐享其成。

晋擎站起了身，行了个小辈的礼，谦逊道：“还请大姑母赐教。”

晋沐秋一眼掠过父子二人，最终落到宛如旭日更为耀目的儿子身上，声音里毫无起伏：“很?简单，你到外头给我备一副棺材，待我闭眼后，把我装进?去，自?然就碍不到你的事了，你想娶谁，尽可以去娶。”

闻言，晋侯变了脸，当即一声呵斥儿子：“你看?你做的什么好事，把你大姑母气?成这样。”

晋擎再?次弯低了腰身，以从未有过的敬意，表达自?己不改的态度：“侄儿唯一看?中的，只有此女，不娶到她，怕会遗憾终身，还请大姑母成全。”

晋沐秋面无表情地看?着头一回如此放低姿态的侄子，却也不打算改口?：“你不顾惜晋家，我是?不能的，我这一脚踏进?棺材的人，将来去到地下，见着了晋家列祖列宗，我得跟他们有个交代，那?样的女子，你纳做贵妾，我不拦你，但为妻，她属实不可以。”

一席话说得父子俩皆默。

晋侯看?向儿子，用眼神示意，贵妾也是?使得的，先?把人娶进?来，以后再?作打算，也不迟。

晋擎却是?轻摇了下头，否了。

真这么做，他和她，是?半点可能都不会有的。

她瞧着有多柔，内里就有多刚烈，他比谁都明白。

晋侯在二人之间和起了稀泥：“这事儿不急，没得一回来就剑拔弩张的，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商量的。”

晋沐秋不领情，给了台阶也不愿下，坚持己见：“这事儿，绝无商量的余地。”

别人家不要的，他们晋家当宝一样供着，简直荒唐可笑。

晋擎面上神色依然平静，淡声道：“我安插在西京那?里的探子传回密信，天子染了怪疾，怕是?时日不多了。”

晋沐秋严肃的神情里终于现?出一丝裂纹，略急道：“天子若大行，西戎人更不可能放皇后和太子回来了，这事儿耽搁不得，你们赶紧派人过去同他们谈，务必尽快把皇后和太子接回来。”

一拖再?拖，再?拖下去，一年又过去了，机会就越少?了。

“姑母别急，我是?打算亲自?走这一趟的。”

晋沐秋听?得一愣，眼里浮现?更深的担忧：“不行，此去西京，本就凶险异常，途中还要经过邓家的地界，你不能贸然涉险。”

晋擎却道：“便如姑母所说，接回长姐和太子，势在必行，已经不能再?拖延，而能够接回他们的，也唯有我了，我若不去，将来那?边有了意外，晋家也将陷入孤掌难鸣的境地。”

有太子在，他们师出有名，且占着正统的优势，与新朝廷对峙，他们在上风，更有号召力。

晋侯面色凝重：“这一趟，我儿不去不行，太子不能久留那?边。”

再?被?扣下去，只会变成第二个傀儡天子，迟早废掉。

晋沐秋望着晋擎，神情里少?有的激动，声微颤：“可你是?晋家世子，西京那?边有多乱，戎人有多凶残，饿了连人都吃，你去了，也未必---”

“所以，请姑母垂怜，了却侄儿一桩心事，省得侄儿在那?边分心，无法?专注，若出了---”

“别说了，你这孩子，太狡猾了！”素来刚强的晋沐秋没能忍住，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