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秦氏率先出屋,停在了门?口,未转头,却道?:“孕妇受不得累,你们先回屋歇着,不必急着孝敬我,我一个人?清清静静也不错。倒是?晋湘,你若闲着无事,多?陪陪你嫂子。如?今只你们兄妹二人?了,做妹妹的,需尊兄嫂,做兄嫂的,也当看?顾妹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长?女的悲剧,秦氏不想再发生在仅剩一双子女身上。
不过,晋湘也不是?晋蕙,晋侯的小女儿,也无需背负太多?,嫁得良人?,平安顺遂,便已足够。
桑柔看?出秦氏是?真的不想他们陪在她身边,也就不再强求,随晋擎去到他们的新?居,晋湘也期期艾艾地?跟了过来。
她一个人?呆着难受,同母亲一处,更难受。
晋擎和桑柔住的这个院子,仿前朝建造,又另辟蹊径,主屋为一栋三层红楼,前院栽有奇花异草,更有怪石嶙峋,楼后面则是?一片开阔的荷花池,到了这个季节,部分荷花凋谢过后,已有不少莲蓬探出了头,翠绿饱满的样子,瞧着十分新?鲜。
桑柔从一楼后窗这边看?过去,不由眼?馋起来,舔了舔唇。
她孕期和公爹丧期撞上,按规矩,守孝期间?不得进食荤腥,可她情况特殊,正是?需要进补的时候,吃不得大鱼大肉,但沾点荤腥,譬如?蛋类,却也使得。稳婆也说,她总要吃些,不然待到生孩子,气力不够,可得受大罪。
是?以,晋擎时而也会在蒸的蛋里添些捣碎的鱼虾肉类,混到一起,却又浑当不知情,劝她吃下,吃得不够,还不能下桌。
而他自己拜晋侯的牌位拜得更勤,似乎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让祖宗们怪不到她头上。
越是?这般,桑柔反倒不馋荤食,进补过了,也不利于生产,近来她更是?馋一些新?鲜的吃食,譬如?这莲子,刚从池子里采摘上来,正鲜嫩清甜,入到腹中,何等美?味。
守孝期间?,本该清心寡淡,戒掉所有欲念,可身体上的变化,又太难控制,桑柔一边念着罪过,却又实在忍不住。
晋擎将下人?屏退,亲自收拾二人?的住处,从二楼寝屋下来,寻到后间?,就见妻立在窗前,望着那一片碧油油的荷花池,而晋湘就在池边,指挥着下人?采摘莲蓬,时不时地?转过身,扯着嗓子问桑柔这个好,还是?那个好,要不干脆全都摘了。
有的莲蓬才萌出没多?久,生嫩得很,还得再长?长?。
桑柔说得口干,干脆将手伸出了窗外,直接比划。
一盏茶水到了她嘴边,桑柔张嘴就能喝到,可又不敢喝多?,如?今这肚子,做什么都累,如?厕亦然。
晋擎倒不觉得:“想喝就喝,大不了,我帮你。”
桑柔顿时臊得两颊通红,他倒是?百无禁忌,她却要脸,宁可婢女帮着,也不要他。
不然这一帮,又要折腾好半天。
晋湘有了事做,注意力转移,也就不再那么伤感,抱着一箩筐的莲蓬回屋,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可仍是?几句话里总要提到晋侯:“父亲便爱吃这玩意,嫂嫂如?今也爱,想必是?我的侄儿随他祖父,也好这口。”
闻言,桑柔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专心剥莲子的男人?:“其实你哥哥也爱吃的。”
晋湘却不信,有些酸溜溜:“哥哥剥了这么多?,盘子里都要堆成小山了,他却一粒都没碰,全给嫂嫂了。”
“那是?你哥哥让着我,让着你的侄儿。”
桑柔这话说得极为自然,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然而待到话落,就见兄妹俩都在一眼?不眨地?盯着她,表情却各异。
晋湘唔了声:“出嫁随夫,哥哥做什么,嫂嫂都觉得对。”
晋擎移开了眸光,低着头,继续专注剥莲子,将桑柔身前的盘子堆得更满。
凡事不能过,多?了,吃不消,桑柔吃了半盘子就吃不下,又推回给男人?,叫他也吃些。
晋擎吃东西更有度,能吃,也不会吃多?,克制,也是?自律的一种?修行。
最终,剩的大部分莲子,都祭了晋湘的五脏庙。
然而,吃着吃着,晋湘再次泪流满面:“你们不要以为我贪嘴,我才不是?自己要吃的,我是?给父亲吃的,还有,长?姐。”
怀孕后母性泛滥的桑柔听不得这种?话,一瞬间?,也落了泪。
晋擎拿过盘子不让晋湘再碰:“父亲那边,我自会摘更多?烧过去,你也莫太贪食,吃撑了,折腾的还是?自己。”
晋湘扯袖胡乱擦脸,应着兄长?的话,哭岔了气,还打了个嗝。
桑柔见不得她这狼狈样子,把?自己身上带着的手帕拿出,亲自给晋湘擦拭面上的泪痕,还有一点鼻涕。
这帕子,洗干净后,就送给晋湘吧。
“嫂嫂身上真香,这帕子也香,怪不得哥哥爱嫂嫂爱得不行。”再过两年就要及笄的姑娘家了,仍似孩童那般说话没个顾忌,却把?身边人?窘得不行。
晋擎不得不板起了脸:“再不着调,你就回去陪母亲。”
晋湘连忙拿手拍自己的嘴,表示再也不会了。
秦氏在屋内设了个佛龛,将皇后的牌位摆在了上面,日日对着,而晋湘一抬头就能看?到。
她不是?不想孝顺母亲,可同母亲待一起久了,她便觉得这世上再无可恋,哪怕笑一笑,开怀片刻,也是?可耻的。
夜里,夫妻俩枕边闲话,桑柔要睡不睡,拉着男人?聊了许久,聊到晋湘,感慨颇多?。
晋擎却不以为意:“她总要长?大,这个年岁,已是?慢了。”
此后白日里,晋擎若有公务要忙,需得外出,便由晋湘陪着桑柔,闲话家常,打发闲暇。
然而晋湘几次欲言又止,桑柔当做不知,直到晋湘憋不住了,呐呐道?:“嫂嫂,你可知太子现下如?何了,听管事说,人?已经傻了,不能自理,已被送到别庄。那他这辈子,是?不是?就废了。”
外界更有传言,晋侯并非病亡,而是?太子所害,可晋湘不能理解,父亲待这个外孙可谓是?尽心尽力,太子为何要害父亲。
个中曲折,桑柔说不上来,也不便发表任何意见。
毕竟,晋侯和皇后都已不在,李璋人?也已废,再去追究这些,又有何用,只是?徒增困扰。
但不妨碍的是?,桑柔借此对晋湘晓之以理:“家和才能万事兴,世子和你,却是?无任何嫌隙的。”
晋湘当即道?:“当然不可能有,哥哥是?凶了点,爱摆脸色,装深沉,还偏心,只对嫂嫂有笑脸---”
抬起一条长?腿跨过门?槛的男人?默默把?腿收回去,心想还是?把?晋湘送到母亲那里,多?磨磨心性,不然将来也只能在家啃老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