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先说,现在还没什么人知道廖千钧的死讯,我也不打算将它放出来。建立地下城区是个大工程,作为总负责人的秋卉是没办法顾及到基地这边的。也就是说,目前基地内的主要战力只剩五个八阶异能者。临海西区地广人稀,我们的敌人若是只有变异种也就算了,然而无论是西侧还是北侧皆有人对我们的土地虎视眈眈,南侧虽然有大裂谷隔开了乌清露的地盘,但别忘了那里正是【恶龙】沈阙飞的盘踞地。现在内忧外患,绝不能让多余的人知道我们损失了一个重要战斗力。”

说到这,桂烟停了下来。尽管游鹤登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他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不是说廖千钧不该死的意思……只是出于现实的考量,杀了他毫无疑问会带来诸多问题。我和小蕊初步商量过,决定由她来‘缝合’廖千钧的身体,伪装出对方仍活着的假象以应付下次【聚会】。至于对方治下的事务,就由他的几位心腹商榷决定代理人。”

游鹤登知道桂烟是在征求他的意见,点点头:“杜蕊同意就行。”

桂烟看出他心思根本不在这,磨着牙说:“好吧,让我们来聊聊你弟弟。朋友,我提醒你一句,之前不是没有人往你这里送以假乱真的间谍。你怎么确定他不是他们中的一个?我也知道,他是你亲自带回来的,但是你怎么确定你的判断是正确的?就靠那虚无缥缈的直觉?”

游鹤登沉默了许久。他弯下的嘴角终于显露出一种真切的忧郁。桂烟以前也偶尔会在他身上读到类似的情绪,当他独自呆在高处凝视满月时,当他目睹关系要好的兄弟在他面前打闹时,他身上往往会弥漫出肉眼可见的孤寂。他是个矛盾体,看起来既强大,又一击即碎。

过了好一会儿,游鹤登才缓缓回答:“放映过许多遍的磁带会磨损,我的记忆也不例外……无论我多么努力去回想和他一起度过的时光,能够记起的内容也还是越来越少。哪怕亲手写在纸上,反复去看去读,触摸起来却无法重现那种温暖。我曾经想过,或许有一天,我不光会忘记他的喜好、他的生日,还会彻底忘记他的名字、他的容貌。到最后,或许只能通过冷冰冰的文字聊以自娱。可那时,就说明他已经融入了生命中无数个稀松平常的日子里,除了我可以被解构成妄想的执念,再不会留下任何真实存在过的痕迹了。”

游鹤登这么一说,让桂烟突然愧于和他分明还显得平静的双眸对视。他想过游鹤登很爱他的兄弟,但远没有想过这份爱会如此深重,以至于桂烟提出一个合乎情理的猜忌,都好像是僭越。

“……事情没到那地步,你不是找到他了吗?”

“是。这是我唯一庆幸的。在遗忘他前,我重新将他找了回来。如果你像我一样反复回想一个人成千上万遍,你一定不会在与他重逢时将他认错的。”

桂烟不由在心里叹气。他一直对沉浸在过往回忆中的游鹤登有点恨铁不成钢。他觉得人应该活在当下,弟弟可以找,自己的人生却不该被这件事扭曲。如果渴望回忆中得到的温暖与爱,就更要勇敢地去与他人建立联系培养感情。可游鹤登多年来都孤身一人,既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若不是还有三五好友陪伴着,心腹下属惦记着,桂烟真怕他哪天就想不开了从雪山上跳下去。

“所以……虽然找到了他,新的问题却出现了对吧?”

作为游鹤登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桂烟任劳任怨地承担起知心大哥哥的角色:“和我说说看?”

咱早点解决弟弟的事情,早点给你开启人生新篇章。等有空就介绍漂亮妹妹给你,好让你早日有个伴。

游鹤登摸了摸下巴,垂眸沉思:“是,我现在确实有新的问题。我不担心他怀有别的企图,因为我自信可以控制好局面。但,对于他好像很渴望和我做爱这一点,我稍微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怎么会这样?那你打算怎么办?他是不是……现在还有点应激啊?”

游鹤登说:“因为他真的很想要的样子,我昨晚就和他做了。第二天醒来以后他看着我好像很满足,乖乖窝在我怀里被我搂着,还第一次叫我游哥。既然和他做可以让他高兴,又可以增进我们之间的感情,我觉得也不是不行。我现在的问题就是,我其实也是第一次,还不太懂性爱方面的知识,我不想第二次也像昨晚那样把他弄得太疼,所以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教学影片让我看看?我需要学习。”

桂烟拍桌大叫:“初生!你真是个初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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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82.拉扯颜

游鹤登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撤掉了赤切,让另一个下属来陪谢槐四处逛逛熟悉一下环境。

新面孔笑着和他打招呼,自我介绍道:“谢先生,你好,我姓白,叫白晨歌,你想怎么叫我都可以。”

白是个罕见的姓氏,它让谢槐不由想起一位故人。白晨歌注意到他似乎在回忆什么,笑着问:“难道谢先生也认识一个姓白的朋友吗?”

“是的。他和我做过一个有趣的交易,确实令我印象深刻。可惜……不会再见了。”

“这样啊。”白晨歌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总之,我带你到周围散散心,和你介绍一下我们队伍里的一些主要队员好了。”

相关的情报,谢槐知道个大概。【山梯】作为临海西区的地势最高处,一直是阻拦空袭鸟群的重要防线。从海的另一边源源不断飞来的变异鸟群是这里最危险残暴的敌人。【观测者】在山峰最高处布下吸引盘,将鸟群聚集起来,然后由驻扎在这里的游鹤登一支负责对它们进行清缴。游鹤登的防线可以说是牢不可破,所以哪怕临海西区面对的变异鸟群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凶狠,基地也不曾因此出现过太大损失。从可疑程度来看,拥有显赫战功的游鹤登是最低的,这是乌清露建议他先从对方入手的原因。

如果可以,谢槐很想去看看那个吸引盘。他猜那也是一张牌,而且可能还是永久牌。但他初来乍到,不适合提那么敏感的要求,于是一路上最多是默默记下这里的地图。

比较奇怪的地方是,谢槐感觉这里的人对他有种微妙的热情。说来有趣,这是谢槐无意中观察到的一件事:不同领地的人,脾性往往会接近他们的首领。就像沈阙飞地盘的人总是又匪又傲、孟风遥地盘的人说话多半七弯八绕口蜜腹剑,游鹤登地盘的人也给谢槐类似的观感这些人表面上大都面容冷肃,得等到开口说话,才能看出各自的脾气。

当他们无一例外,对谢槐表现出热情时,谢槐很难不疑惑,难道游鹤登连这点也督促过了吗?虽然仔细一看,他们也不像装出来的样子……

“啊……”白晨歌突然噤了声。谢槐跟着他停下脚步,发现他的视线在与人群中的某个女孩对上时停顿许久。人群自发让开一条道,那个女孩走到跟前,郑重地朝谢槐伸出了双手。谢槐意识到那是握手的意思,右手刚抬起来,就被她抓着热情地晃了好几下。

“……谢先生,这是我的妹妹,很抱歉,她嗓子受了伤,没办法说话。”

白晨歌说这话时,谢槐的目光已经移到了她绕颈一圈的黑色围巾上。女孩朝他笑了笑,拿出终端打字:【我的围巾好看吗?】

谢槐回答她:“好看。它很衬你的肤色。”

这一支小队是游鹤登的突击队,莫名变得沉默的白晨歌在带着谢槐走出许远以后,才开口说:“谢先生,你知道吗?我们这里分配队员时,都会尽可能把兄弟姐妹安排到不同的队伍里。我妹妹选择了突击队,所以我这个当哥哥的,反倒躲在了她的防线内。”

谢槐看见白晨歌说话时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左侧肩膀。那里有旧伤,谢槐可以断定。他的妹妹戴上围巾,估计也是为了遮挡脖颈处的伤口。

“兄妹能够并肩作战至今,是件幸运的事情。”

白晨歌苦笑了一下:“你说得对。”

“但是哪怕差点被鹰爪刺穿喉咙,她也不愿意退出前线。大家其实都不太理解她的固执,包括我,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为什么要坚持到那地步呢?”

他无可奈何地说:“作为哥哥,本来是希望妹妹至少能获得普通人的幸福,结果却……”

谢槐看着白晨歌一半掩入树影的侧脸。对方的眼神太复杂,让谢槐想起游鹤登凝望他的目光。

“直到队长跟我说:你应该尊重她自己的意见。作为哥哥,如果合乎情理的理由也不能使她动摇和回头,就应该去支持她,让她不必在精神上也孤军奋战。啊…我才恍然大悟,我确实还能,也应该去做到这些。”

白晨歌抬头,眼里的忧郁片刻间化为了笑意:“既然她要当为我冲锋的矛,那我就成为她坚硬可靠的后盾吧。那样想着,心情就放松了不少。你知道吗?我很感激我们队长,虽然他看起来好像很冷淡不容易接近,但他反倒是最会开导和引导我们的人。因为我妹妹没办法说话,他甚至在队里组织开设了手语课程,并且当了课程里的第一个学生……类似这样的事情,他为我们做过许多,我可以说,能够追随这样的领袖为他而战,是我们的荣幸。”

谢槐听懂了。仅靠游鹤登一个人,当然无法建立如此稳固的空中防线,他作为人类始终需要休息。能够达成如今的局面,还有赖于他手底下这支极具凝聚力的队伍。也就是说,没有乱七八糟的内斗拉扯,他们非常团结地以游鹤登为中心。

“所以……谢先生,其实我们也很感激你的到来。”白晨歌抓住他的手,热切地说。

“队长很爱你,一直在思念着你。你好像是他灵魂的一部分,你回来后,他才彻底变得完整,才重新拥有了鲜明的喜乐……请你留下来吧!就把这里当做你的家,把我们当做你的兄弟姐妹!”

这就是爱屋及乌吗?谢槐心想。这里的人到底是真没心眼还是太过信任游鹤登?又或者依然是种伪装,用热情来麻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