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槐松了手,慢慢垂下眼睛去。
【对不起,原谅我们。你哥哥对你那么好,你会理解我们的,对吗?】
【就当是为了你哥哥。】
回忆停于窝在母亲的颈窝时,往前缓慢倒带出一个高他许多的半大少年。对方顶着模糊的面容将他抱起,兴奋地在他耳旁说:【我们要有小狗了!】
谢槐拧了拧手中八音盒的发条,听着那首《生日快乐》,仰头朝着游鹤登说:“这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对吗?那是第一次有人送我东西,告诉我生日会收到礼物。”
“真神奇,不是因为它们,我从来没想过要回忆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我也确实想起来了一些……原来我曾经有过一个哥哥。可能当时还不太记事,所以最后印象里最深刻的还是那对夫妻。”
名为欣喜的光爬上游鹤登的眼眶,但不过几秒,他就瞬间僵在原地,因被忆起的快乐轰然粉碎,转而在他的心口崩出数道深深的裂痕。
谢槐说:“我一直以为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但反应过来以后,我想,不对的,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你是某一天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然后我才意识到,我也是在那天突然住进一个新家里。父母,说是父母,因为都是短发的男人和长发的女人,好像被我混淆了。”
“原来,被卖给奴隶商人那一次,不是我第一次被抛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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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76.周旋颜
探测牌在发热,在脑海中嗡鸣,提醒谢槐,此刻已满足使用它的条件了。然而流淌到谢槐肌肤上的,并非精液亦或是血液,而是晶莹的泪滴。它们不间断地坠落,在他翻过手掌后汇聚成掌心小小的水洼地。
谢槐见过很多人的眼泪。大多数人是因为惧怕死亡而痛哭流涕,少部分人是因为哀伤,还有更罕见的几个是喜极而泣。但游鹤登不是以上任何一种,他的眼泪里承载了太多东西,涌出来时就像掺杂了刀片,将那双冰蓝色的眼瞳切割得破碎。
谢槐问他:“你为什么在哭?”
游鹤登却反问:“你恨我吗?”
“我为什么要恨你?”谢槐不解。
“我的父母抛弃了你……”我带回的那句话,害你当晚就被送走。
但游鹤登不论如何都无法将这些话完整说出口。他做不到提出自己虽是无心,却真切地害了谢槐的错误,他做不到审判他自己。
谢槐观察了一会儿游鹤登的表情,他斟酌着说:“不,我不恨你们,我早就接受了我的命运。”
没花多长时间,谢槐就决定好要如何处理这件事。他其实对这段过去没有太大的波动:那已经是整整十九年前的事情了,久到没有这样的巧合,谢槐永远不会想起游鹤登的存在。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别离,他们两个对彼此而言又与陌生人何异?就算拥有过再亲密的关系,那些感情也早已随着各自毫无重叠的人生轨迹烟消云散,谢槐不可能还视游鹤登为幼时那个照顾过他的哥哥,游鹤登也迟早会被现实的鸿沟点醒。对方深沉的爱和有所亏欠的悲伤,实际上给的是自己幻想中的弟弟,是一种自诞生起就注定不能落脚的徒劳的执念,并不是真的要交由谢槐本人。
基于以上更新的判断,谢槐对游鹤登的评价不会有太大改变。他要做出调整的是自己当前的态度。他可以稍微的,更强硬一点,既然他清楚他究竟是谁。
“对我来说,那些过去只是一片虚无。你又在为什么悲伤呢?总之,谢谢你救了我,为我疗伤,还给了我休息的地方。但‘兄弟’那样的话,还请不要再说了。”
这番话是一场直白的拒绝,谢槐否认了他们之间本可以重新存在的关系。虽然对于任务来说,认下这个身份似乎会更好接近游鹤登的内心,但对另一个层面来说,它又是十足的阻碍。而且谢槐权衡了一下,总觉得以游鹤登的身份与地位来看,以退为进才是个好方法。他不会因为对方落下眼泪就掉以轻心,以为眼前这个男人真的能为他付出一切。
和单纯无暇的孩子不一样,他们可都是复杂危险的成年人。
听完谢槐的话,游鹤登眼里破碎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他神色挣扎良久,唇瓣翕动,最后只勉强挤出一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失散多年的弟弟认出了他,但不愿意重拾过去,再度和他产生联系。这就是对方的答案。
真是比想象中,还令人感到千刀万剐的痛啊。
“……但是,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眼泪干涸在眼角。游鹤登一点一点拉近和谢槐的距离,在对方禁不住开始后退时一把攥住对方的手臂,将脸埋到他的颈窝处,然后,用一种沉闷的、阴冷的声线附在谢槐脸颊旁轻声说道:“你是我的弟弟。我绝不会离开你。”
谢槐愣了一下。
这句话与其说是“我绝不会离开你”,不如说是“你绝不能离开我”。
游鹤登把手指插进谢槐柔软的发丝里,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动作看似温柔,另一只手禁锢对方的力道却随即加重,几乎是让谢槐死死陷在他怀里,整个人都动弹不得,被迫当一只任他搂到怀中爱抚的柔弱羔羊。
他想,既然他剖开心脏的示弱没能成功让弟弟心软并接纳他,他也就不演了,直接坦诚地告诉对方吧。
游鹤登一字一顿地道:“不用去考虑其他,就在这里,和哥哥一起好好生活下去。”
话中是与初见就认定谢槐时一模一样的笃定,换句话说,不容抗拒。
谢槐心叹:这副模样的游鹤登,也不是很让人意外。
“……随便你吧,游先生。我现在想休息。”
游鹤登一松了力气,谢槐就滑下来躺进被子里。他还穿着游鹤登的衬衫,纽扣也没扣齐全,大摇大摆地展露着胸前的风光,让人能顺着他漂亮的下颌线,视线直沉到锁骨和胸部若隐若现的沟中。
游鹤登忽地想起刚刚随他一同进来的赤切。赤切不仅看见了这样的风光,连谢槐光裸着两条腿的模样,也是一并印入了眼中的。他一下子萌生出强烈的不快,认为他之前想让赤切过来照顾谢槐的想法是全然错误的,他的弟弟理应他亲手照顾才好。
免得谢槐疏远他,却觉得受他施意的旁人温柔体贴。也免得有人对谢槐心怀不轨。
察觉到被子被掀开,游鹤登从后背抱过来的谢槐沉默了。想了想,他还是心平气和地问:“在水池里你把大腿顶到我腿间,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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