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江,不能……”袁憬俞推了推继子的手,将胸脯解救出来,“好涨,要捏疼了。”

离出奶的日期愈发近了,原本是两团有些分量的肉,如今却像吹了气似的胀着。昨儿穿旗袍撑得胸前难受,太紧了些,只合适穿松散些的丝绸衣裳。

“妈妈,是难受得紧么?我给您吸一吸。”齐梅江揽住袁憬俞的腰,低头要去咬。

袁憬俞捂住他的嘴,拢了拢衣襟,嗓音柔柔地,“当心叫人看见,方才有下人在这一片呢。”

齐梅江吻一下袁憬俞的手心,“嗯。”

袁憬俞笑了笑:“好听话,我们去屋里,好不好?”

齐梅江又嗯了一声,乖乖教袁憬俞牵着,往别院里走。

下午,宅子里来了一通电话,说是今晚上李家有一场宴席,半月前邀请了齐太太。

按照规矩,福六很快汇报了。袁憬俞坐在座椅上,支着思索一会儿,记起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这两年,他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愿意去人多口杂的地儿,能答应下,不过是口头上卖一个面子。

“夫人,不然我替您推了,孩子做周岁是大事,宴席上人不少,赵家人也在场……”福六说到一半,话头忽然止住,不再说了。

赵家和齐家是有结怨的。早些年原本是无冤无仇的,生意上往来也多,那时齐海东年纪轻轻,还没有坐上家主位置。两家长辈曾做主,给他与赵家小公子定下亲。谁成想没过两年,齐海东遇到袁憬俞,便不愿再认这门亲。赵家小公子爱慕齐海东,自然不肯同意他毁约,自觉受辱,再加上性子也不是个好惹的,差点寻了死。

福六那时是个小厮,他亲眼瞧见家中长辈将齐海东打得头破血流,一身鞭痕,即便如此,也没有动摇他,一直到名正言顺娶了袁憬俞为妻。

如今呢,却是记不起那份情义,和别人私了奔。

叫人怎么能不唏嘘。

福六回了神,听见袁憬俞轻嗤一声,抬眼去看,见袁憬俞垂着眼皮,缓声道:“去罢。两年过去,外人该说的也说完了,我心里有数。”

“点名叫我去,保不定是怜悯我呢,总归不好拂了人家的心意。”

“是,太太,我去回电话了。”福六作揖弯腰,转身出去,合上房门。

一踏出房门,福六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他比袁憬俞先进的齐家,如今是第十四年。前年,上海滩最大的新闻便是从齐家出去的。齐家家主和一个外国娼妓私奔,坐船离开了上海,消失得无影无踪。齐家长辈派人去找,可找到如今,一点消息未寻见。

福六亲眼见着袁憬俞嫁进这座大宅,成了齐太太,又亲眼见着袁憬俞成了一个没人要的男妻,让街头小报说得一文不值。

“造化弄人呐。”福六快步往大厅走去。

傍晚,袁憬俞收拾好,准备去和盛酒楼走一遭。他不准备多留,露个面便回来。

一出卧房,便撞上继子。

袁憬俞吃惊:“梅江?不是和你叔伯在下棋?怎么来找妈妈了?”

齐梅江没搭腔,他知道袁憬俞要去哪儿,一张脸冷冷的,吐出一句话:“妈妈,我和你一道去。”

他毕竟是齐家大少爷,现如今的家主,有什么事自然要到他眼下过一遭,不在家倒算了,在家自然是不敢瞒着。

袁憬俞心下了然,摇摇头,“你去算什么事?给妈妈撑腰,怕要叫人家说闲话的。”

“我为什么要怕人家说闲话?”齐梅江嘴里发干,他听出袁憬俞这话藏着一层意思。

“日后找不到……”

话只开了一个头,齐梅江阴着脸吻上去,两只手扣住继母的肩膀,一直顶到柱子上,“妈妈,你再多说一个字,我死给你看……信不信?信不信我去死?”

袁憬俞踉跄几步,嘴唇刺痛了一下,应该是破了,他尝到点儿血味。

亲了好一会儿,袁憬俞用手抵住齐梅江的胸膛,喘息着:“梅江,妈妈是为你好。”

“妈妈,我是你的,梅江是你一个人的……你嫁与我罢,妈妈……”齐梅江哽咽着,将袁憬俞抱得紧紧的,骨头仿佛要揉碎挤到一处去,“我怎么能叫你一个人去抛头露面,听外人折辱你,妈妈,我心里好痛……”

袁憬俞闭了闭眼,抬手去摸齐梅江的脸,捧着他的脸往下低,“梅江,不要哭,旁人齐了心看我笑话是该的。”

“想想看,外人眼里头,你父亲和别人私了奔,我本该另寻出路,却偏偏死皮赖脸不走,非要在这个家里当齐太太享福,实在是恬不知耻。”

齐梅江没应答,收着袁憬俞腰肢的手紧了紧。

“你父亲弃了我,不是一天两天。”袁憬俞说到这,轻声笑了笑,平静地继续道:“他走之前,我们便是各玩各的,我自然知道七年太长,他对我腻味了,心里厌弃。”

“只是我想不到,他这般绝情,一点后路不愿给我留。”袁憬俞踮起脚,在齐梅江额头间吻一下。

“我日后要改嫁,也是说不准的事。”

“到时,你总归要娶妻生子……”

齐梅江听得心惊肉跳,一双手抖得厉害,他的嘴唇动了动,上唇和下唇好像黏住了,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妈妈,我娶谁?你、你改嫁去哪里?不要我做儿子了?”

袁憬俞本就不是他的生母,一改嫁,就再与他没有关系。

袁憬俞没有应他,两双眼睛定定地看着。

齐梅江垂着头,看着袁憬俞的脸。看见这张叫人发疯、心碎的脸,心里生出恨意来。

他恨自己不是袁憬俞的儿子,恨父亲的滥情,甚至恨金珉德怎么能那样幸运,从小被袁憬俞收养,当了袁憬俞名正言顺的儿子。

他心里嫉妒许多,怨毒许多。

偏偏对袁憬俞恨不动。

胸膛里好像有一把匕首在剜,痛得齐梅江额头出汗,半天没有言语。

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