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1 / 1)

吴青天和楼玄之一样,认定了她为下一任宗主,老头比楼玄之还固执,认死理,觉得她品行修为样样上层,又是宗主的大弟子,认定了她就没变过。

不过数年不见,余惊秋险些认不出来他。吴青天像是掉了层皮,消瘦到脸颊凹陷,眼下乌青,整个人的精和气被抽干了,仿佛将死之人,只双目依旧有神。

再相见是这般模样,即便余惊秋心冷了许多,也不胜凄楚,唤了一声,“吴师叔。”

吴青天点了点头,严肃的面庞有了些笑容,“见到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李长弘眼中光芒一闪,贴着陆元定的话说道:“吴长老,你身体不好,该好好养着,俞长老也说过,你不宜操心……”

不待李长弘说完,吴青天一口斩断他的话,“我认同陆长老的话,余惊秋为宗主,合情合理。”

“你”“李长老,我干元宗立宗主,从来都不看哪个门派顺不顺心,忌不忌惮,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从来不是我干元宗的风范!”

“若余惊秋为报一己私仇,拉整个宗门下水,届时,又该如何!”

“立于俗世,哪个没有纠葛,换做别人,便没有私怨了?成了一宗之主,便不单单是个人,肩负了整个宗门,我想公私分明,山君心中有一杆尺。”陆元定这话不仅在回李长弘,更是对余惊秋说的,余惊秋心中有数。

李长弘粗喘了几下,回头一望俞秀,想要他也说两句,却见这人低垂了头,脸色苍白,不敢抬眼看。

李长弘见俞秀被眼前活生生的余惊秋吓丢了魂,暗骂一声‘没用的东西’,再朝楼彦瞟了一眼。这处在宗主位置之争中心的本应该是楼彦和余惊秋才对,但楼彦只在解厄剑出现时有片刻愣神,其余时候老神在在,并不多言。

李长弘不瞧还好,一瞧倒把自己气着了,索性把心一横,说道:“她心中有尺?呵,她心中若是有尺,几年前上天星宫取药一事怎么说?”

此话一出,屋中气氛陡变,众人神色各异,一直沉默的余惊秋也缓缓抬起头来,目若寒星,幽幽地注视着李长弘,“上天星宫取药一事的前因后果,李师叔不是最清楚的吗。”

“我清楚,我当然清楚。”李长弘昂着下巴。聂禅和他手底下的四大将死了,当年跟着李长弘去找余惊秋的吴青天的两名弟子也先后病逝了,天星宫与干元宗断交的如今,当初的事是死无对证,李长弘有恃无恐,“当时楼长老危在旦夕,你们一行有四人奉命前往天星宫取药,我们千叮万嘱,让你们不要有片刻耽搁,早去早回,有没有!”

余惊秋坦然,“有,我们四人,日夜兼程,不敢延误。”

“好。”李长弘咬着牙笑,“但你们逾期了,不止如此,一行四人,三人遇难,独独你,安然无恙,是也不是?”

“是。”余惊秋被迫忆起往事,心中越阴郁,脸上越是如死水一般,“我们逾期,只因路上先遇黑店强盗,刺死我们马匹,后遇知行村不顾道义,忽施偷袭,最后遇到天星宫阳奉阴违,不愿舍药,刁难围困,痛下杀手,两名师弟死在知行村手中,阿烨死在天星宫四大将军手里,所以李长老见到我时,只有我一人。”

余惊秋静静说来,话中内容却惊得满座哗然。

李长弘冷笑,“你们听听,一派胡言!哪句能信,你说知行村偷袭,知行村在雪域那条道上多少年了,没见过和哪方势力红脸,他们与干元宗无怨无仇,为何要对你们痛下杀手,再说天星宫,更是荒唐,当年聂城主还在的时候,两家交情匪浅,你说聂城主不舍滴翠珠,我怎么就给取回来了?你说聂城主要杀你们,郎烨死在了他们手下,怎么我们好好进去,全须全尾的出来了,聂禅还跟你们这两个不出远门的小辈有恩怨不成!”

李长弘步步逼问,气势一句强过一句,他想如当年一般,将余惊秋压得六神无主,慌不择路。

当那如沉潭的眸子抬起来时,心凉了半截的是他。

李长弘额角青筋一抽,“当年我见到你时,你就是这番说辞,漏洞百出。我要带你回宗,你不仅不从,还对师叔动起手来,你要是问心无愧,你跑什么,一跑这么多年,毫无音讯,突然间就回来了,到现在,这么多年去做什么了,也没个交代!她的身份本就不同寻常,如今心思又不清不楚,这样的人,你们要奉她做宗主?”

“师叔,当年先动手的人,不是你么。”余惊秋不疾不徐,辨不出情绪。

李长弘笑道:“呵,你又要狡辩。”

说话间,有弟子进来,显然有事禀报,楼彦觑了他一眼,弟子走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楼彦眉头一皱,面露困惑。

紧接着春庭也小跑着进来,凑到陆元定耳边说了什么,陆元定也是一脸不解,“她来做什么?”

余惊秋问道:“陆师叔,出了什么事?”

“天星宫的聂雲岚来了,正在会堂,说是有事相见。”

“是我请她来的。”

陆元定微怔,“你说的朋友就是她?”

“是。没想到她快了两日,早到了,不过现在看来,来得正是时候。”余惊秋乜了眼李长弘,话中意味深长。李长弘心里咯登一下,不好的预感浮现出来。

吴青天低嗽两声,“你俩打什么哑谜?”

陆元定笑道:“我也不知,等把人请来,也就明白了。”还不待楼彦和李长弘说话,陆元定已将春庭派使出去请聂雲岚过来。

李长弘心中七上八下,脸色铁青,“陆长老,我们宗门议事,让一个外人进来,不合适罢。”

“合不合适,也要看看她来是为了什么事。要是为着当初取药这件事,不来得正好么。”陆元定猜到聂雲岚为了什么而来,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笑道:“说起来,我听山君说起当初的事,他们在黑店之中救过聂姑娘一命,所以有了交集,后来知行村脱险有她协助,天星宫围困也有她在场,场场是非皆是见证。李长老说山君的话不可信,那这聂姑娘的话总能信罢。”

李长弘脸颊肌肉抽搐了两下,闪了眼楼彦,见他脸色发沉,就知他也没有把握,心底更是恼怒,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期望这聂雲岚顾忌着天星宫颜面,不会将对至交的小辈痛下杀手这种丑事说出来。

可惜,李长弘估错了聂雲岚的性子。

第117章 较量

不多时,春庭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女人。女人眉目英气,步履矫健,一步跨进门槛,挺直了身立在那里,如朝霞。

来人正是聂雲岚,向书房中的众人一抱拳,“各位前辈。”算是见礼。

“聂姑娘怎么来了?”陆元定故意一问,抛出话头。

“晚辈是应贵宗弟子余惊秋的邀请而来。”聂雲岚随着话语看向余惊秋。伫立在一旁的女人身姿挺秀,不言声时,眉眼微垂,冷冷清清,似雾山雪松,那双眸子冰冷沉静,暗藏锋芒,再不复当初的温存柔软。

当初相识,不过数日,但发生过的事刻骨铭心,以至于聂雲岚还记得这张面孔,感受到了这物是人非。

陆元定接着她的话问道:“我听山君说起过与聂姑娘的相识,是在一处强盗窝里误打误撞救下了聂姑娘?”

“确有此事,当年晚辈少不更事,不满家父管束,私自出走,想要闯荡江湖,没想到刚踏出家门,就在黑店中着了道,若非余惊秋和郎烨……”聂雲岚神色一黯,没了底气,声音变轻,“搭救,晚辈要在屈辱之中丧命。之后,他们有要事在身,不能久耽,而晚辈心中有气,不愿放过逃走的歹人,所以分道扬镳。临行前因为身无分文,向他们借了些银子,端了那伙歹人老巢后,我想着要还他们的情,看他们像是往雪域去的,便试着去找人,果然在知行村再次遇上。他们不知怎么得罪了人,被知行村的一行人围攻。我侥幸救得两人突出了重围,得知他们是干元宗的弟子,要到天星宫,心底想着,这是有缘,情愿带路。”

聂雲岚说得话与余惊秋的陈词句句对得上,若非早有预谋,事先就约好了,那么只能是确有其事。

陆元定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最后落在李长弘身上,对他先前一番说辞嘲讽似的冷笑了一声,继续问聂雲岚道:“原来如此。聂姑娘,真是凑巧,我们正说及此事。实不相瞒,山君当年受了委屈,被人诬陷,在外流落多年,不能回宗,皆因这往天星宫取滴翠珠一事,这原本是我宗内之事,不能让外人旁听,但事关山君清白。聂姑娘既是当年之事的旁观之人,又是天星宫的人,说的话最能叫人信服,老夫想要问一句:山君说她当年没拿到滴翠珠,是聂城主不愿割舍,此事是真是假?”

李长弘额上冒出冷汗,见陆元定和聂雲岚一唱一和,语气急了,“聂侄女,事关天星宫的脸面,你可不要犯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