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克阵早就打定主意要瞒住秦守晏,可此时见到弟弟桃花眼中满是受伤之色,不由心中一紧,说道:“阿晏,洞房花烛那夜是我头脑糊涂,此事绝不有第二次,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他这话说得云遮雾绕,模糊不清,谁知道他说的“此事”究竟指的是许久之前的洞房花烛,还是指今天的溪边偷情?

秦守晏却深知大哥的脾气,大哥向来脾气耿直,此时故意弯弯绕绕,那么溪边偷情必然确有此事!

秦守晏方才还是妒火中烧,几欲爆炸,可是此时亲耳听到大哥拐弯抹角承认奸情,忽然觉得一阵茫然,全身仿佛都失去了力气,心底涌起一种深深的无力,几乎无法站稳,说道:“今天这事,我不可能不放在心上你明知道我多么喜爱他,你你何故如此?”

秦克阵连忙起身,按住秦守晏的肩膀,说道:“阿晏,那确实是一时冲动,我无心伤害你。”

秦守晏心乱如麻,怔怔望着大哥,半响,哑声问道:“真的不会有第二次了,是不是?”

秦克阵正待满口答应,却忽然想起了李代嘉苍白的面容,不禁迟疑,但见弟弟神色凄惶,终究还是咬紧牙关,轻轻点了点头。

秦守晏看出他答应得十分勉强,心里空落落的,幽幽说道:“你是我的大哥,从小到大,你处处都比我强,你要是跟我争抢,我必然胜不过你你是老大,你永远都排在第一位,而我永远都排在第二位,这辈子都只是秦二”

秦克阵说道:“不,小皇帝喜欢你远远胜过喜欢我。在他心里,你肯定就排在第一位。”

秦守晏惨然一笑,反问道:“是么?”他薄薄的唇角向上勾起来,一对桃花眼却泪光闪烁,神采流动之间,显出无限的哀伤失落。

秦克阵并不清楚李代嘉心中的第一位另有其人,微微蹙眉,不知弟弟为何做出如此反应。

秦守晏黯然神伤片刻,抬起眼睛,说道:“大哥,你说话算话,你说再也不会有第二次,那我就相信你。今天的事儿,我们以后再也不提了。”

秦克阵点了点头,问道:“你和小皇帝是否还会重修旧好?”

秦守晏说道:“大哥,我这辈子是栽在那小东西手里了,他想如何便如何罢了,什么时候又由得着我了?”说罢转身离帐。

只听得猎犬一阵狂吠,马蹄儿声得得远去,秦守晏已冲入林中,借着纵马射猎,以泄胸中愤恨。

却说那厢蒋仙亭将李代嘉送回御帐,不多时,大夫亦赶至帐中,悉心为李代嘉清毒疗伤,一群人里里外外折腾了好半天,终于将李代嘉妥善安顿。

李代嘉身中蒙汗药,本就是凭着一口气才强撑着说了那么久的话,终于体力不支昏倒在地,那蒙汗药的药效就发挥得更加剧烈。

虽然大夫已经给李代嘉灌了解药,但他还是昏睡不醒。

蒋仙亭索性在李代嘉床边打了地铺,日夜看管照料,偶尔李代嘉苏醒过来,蒋仙亭连忙服侍他饮食起解,忙活片刻,李代嘉复又沉沉睡去,叫蒋仙亭好是忧心。

蒋仙亭每每为李代嘉换药裹伤,瞧见他伤痕累累的躯体,心里都是一揪一揪地疼,不知道偷偷掉过多少回眼泪。

李代嘉虽然重伤卧床,但秦克阵将秦腾跃刺杀皇帝之事隐瞒下来,对外只说小皇帝打猎时给树枝擦破了皮肤,是也,只有秦家族人知道小皇帝遇刺,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秦家人自然对此守口如瓶。

朝中皇亲贵胄只道小皇帝性格娇气,才擦破了一点皮肤,就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背地里对他更是一通调笑。

那鹿林游猎可是难得的盛事,左右小皇帝并无大碍,众人每日里仍然是打猎作乐,好不快活。

又过了三四天,李代嘉再度醒转,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肺腑之间焕然一新,神智一片清明。

转头望去,隐约从帘布缝隙中窥到鹿林风光。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西沉,晚霞如织,满山满谷的纯白积雪投射着漫天绚烂霞光,争如仙境般美不胜收。

李代嘉心中一动,掀开被子坐起身来,鼻中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低头看见右肩和两只小腿都裹着干净的白布,伤口传来阵阵温和绵柔的触感。

蒋仙亭见他醒来,立即迎到床边,问道:“嘉哥哥,你醒啦,要喝水么?要用膳么?”

李代嘉前几日虽然昏迷,但也记得蒋仙亭的殷勤照拂,见蒋仙亭头发散乱,两眼之下满是乌青,忍不住抬手轻抚蒋仙亭的脸颊,心里泛起一阵柔情蜜意,说道:“小亭,你受苦了,我已经无事了,你快去好好睡一觉吧。”

蒋仙亭看见李代嘉目光清澈,说话条理分明,显然是恢复了精神,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心情放松之下,四肢只觉得沉甸甸的,极度疲惫,于是说道:“嘉哥哥,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可你才醒过来,我又太累了我先去休息,改日再说罢。”

李代嘉知道蒋仙亭很在意他和秦克阵的私情,轻叹一声,说道:“是我是我对不住你,你快去休息吧。等你醒来,你要问我什么,我都告诉你。”

蒋仙亭点了点头,又坐下身与李代嘉耳鬓厮磨亲热了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离开。

李代嘉起身倒了一杯茶,将瓷杯捧在手心,皱着眉头思索心事,缓缓啜饮杯中热茶。

不一会儿,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眼间蒋仙亭又跑进寝室,急急问道:“嘉哥哥,我听见你在叫我,你是不是要人服侍了?”他穿着寝衣,连鞋子都来不及踩,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李代嘉笑了笑,放下茶杯,说道:“我什么话都没有说,你莫不是做梦梦见我在叫你了。”

蒋仙亭轻轻啊了一声,说道:“我肯定是累昏头了嘉哥哥,你看着我一副很累的模样,其实,我心里头很喜欢这样照顾你啊!我不是喜欢你生病受伤,只是喜欢照顾你唉,我的脑子都转不过来了,尽说些傻话。”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李代嘉,又飞快转过头去,脸庞连带着耳朵都羞得通红,眼神中尽是痴情之色。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李代嘉见小亭对自己情深若此,心里一阵感动,柔声说道:“小亭,你不必担心我了,你传话出去说我已经醒来了,让别的宫女太监进来照看吧。我叫你假扮太监,只是想让你留在宫中陪着我,不是真的让你伺候我呀。”

蒋仙亭却露出迟疑神色,往前走了几步,说道:“嘉哥哥,你你要不要秦大将军来看望你?我替你传召秦大将军,你喜不喜欢?”

李代嘉微微一怔,说道:“秦克阵凶霸霸的,怪吓人的,我我才不要他来看我再说,他必然不愿再见我了”

蒋仙亭看见李代嘉神色,心中一酸,眼中落下泪来,说道:“嘉哥哥,你的相好怎么一个比一个来头大?我年纪小又没用,什么都比不过他们有时候,我只盼真的变成太监,这样才能寸步不离伺候在你身边”

李代嘉忙道:“小亭,你不必自怨自艾。秦克阵的来头再大,难道还能有天王老子大么?我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多有权势,而是因为你真心待我。”

蒋仙亭哭着点了点头,双膝一软跪在李代嘉身前,默默伏入李代嘉怀中,搂着他的脊背低声哭泣。

蒋仙亭早就长得比李代嘉还高,但在李代嘉面前,他还是一个患得患失的小孩子。

李代嘉缓缓抚摸着蒋仙亭的头顶,说道:“小亭,你自有你的好处,别人都不知道你有什么好,但我知道在你身边,我最是舒坦快活,心里头没有半点儿顾虑。”

蒋仙亭仰起面孔,哭着问道:“那赵大哥呢?你跟赵大哥待在一起时,难道还心有所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