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从东窗悄无声息的溜进屋内,透过轻薄纱幔照射在少年平静含笑的睡颜中。
“再睡下去,可就不用晚膳了,岁岁。”
温热的气息从耳畔传来,在耳廓打转一圈往里,耳根瞬间红透。
贝齿刚咬上唇瓣,就被捏着强行分离。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眼眸,试图想要找个借口蒙混过去,却似乎什么理由都不合适。难不成要直接说,因为阿姐不在了,自己也没有理由继续下去…就放手,让岁岁自生自灭,下去陪阿娘他们,团聚吧。
梅稚雪见他不语,伸手撩起他额前的发丝想要挽至耳后,少年却如同触电般往后躲闪。
不要…不要再对我好了,他还不起,也不值得。
“我…我就是有些累”
“岁岁看起来心情,不好,明儿夫君带岁岁去乡下庄子散散心如何?”
梅稚雪眼神温柔缱绻,如同深情相爱的恋人。抚向颤抖不止的双性美人少年脸颊,手下动作越发轻柔,如同在呵护一个易碎的珍宝。
珍宝…?岁岁自己吗?
不对,一定不是。
路临疑惑抬头,直直撞进那双满是倒映自己身影的眼眸。
明明只是一个对视,却如同被按在榻间欲仙欲死共赴巫山了数次。那种粘腻炽热的爱欲将自己从身体的束缚中释放出来,像是要被他完全吞噬。
他来不及拒绝。
梅稚雪在郊外买的庄子和他人给路临的感觉是一样的,如高悬空中的明月,如缓缓流淌的溪水,温润清隽但细看却能窥见内里隐藏的些许疯狂。
“夫君…可不可以别再待岁岁这般好了。”
喉结滚动,乌发少年垂眸刚咽下随手找的借口,却当真被梅稚雪当真找人送来的新鲜葡萄。
“我是你的夫君,不待岁岁好,待谁好?”
可我只是一个随手丢弃转卖用于发泄欲望的玩意而已,算不得妻甚至连妾都算不上。别再这般待我好了。
“梅府以后会迎来属于它的女主人,届时夫君可以待自己的正妻好。”
明媒正娶,三书六聘,堂堂正正从正门而入,向天地宣告,主母喜爱的正妻,又或者是深受夫君偏爱千娇百媚的侍妾,而不是他这种连一顶小娇子都没有的…脔宠。
“岁岁为什么会这么想?”
为什么不会这么想?世人皆知梅府的二公子是老太爷的老来得子,以后的家产怕都是要留给这个心尖尖上的独子。再加上,梅稚雪除却身体其他方面都算得上是名列前茅,怎么也算得上是京城待嫁娘子们炙手可热的如意郎君。就算正妻之位要经过主母和老太爷的仔细挑选,莺莺燕燕的妾室还会少吗?
路临经过娘亲去世阿姐为保护自己被卖的事情,已经看过太多的人情冷暖,他不相信有所谓真正没有任何代价的好。
“不值得,岁岁不是夫君的妻,也算不上妾,若是未来的主母介怀,还要夫君费尽心思去哄,而岁岁除却一卷草席丢进乱葬岗,也再无他法。”
“值得,夫君觉得值得便是值得。再者,岁岁本来就不是我的妻子也不是我的妾,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岁岁。再者,岁岁都和夫君行过夫妻之间的闺房之事了,怎不算?还是说…岁岁要抛弃我这个糟糠之夫?”
梅稚雪笑意盈盈故意拉长尾音用哀怨的语气开口,鼻尖亲昵贴上去蹭了蹭少年脸颊。
极近的距离,路临甚至可以感受到来自对方像是诉说欢喜的激烈心跳声与自己猛然一滞的心跳声频率重叠。
“这…”
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这般…不正经。真让人怀疑梅府二公子白玉君子的美名是从何而来的,难不成是买的吗?
“嘘。为了让岁岁开心,夫君可做了不少努力。”
梅稚雪轻咳一声,将紧咬着唇瓣怒瞪他的乌发少年转过头来。
远远一个熟悉的青色身影推着坐在木轮椅上的纤瘦女子走来,那女子面容憔悴,脸色浮现着病态般的苍白,身形瘦弱,那双柳叶眼浮动着柔和的波光,柔意轻泛,始终温柔地注视着他。
“阿、阿姐…?”
“怎么,岁岁不欢迎阿姐?打扰你和夫君联络感情了?”
路欢眸光愈发柔和,引得一旁的季青竹忍不住泛起酸意嘟囔着满口“阿岁来阿岁去的,又不是没断奶”,引得那瘦弱女子暗中踹了一脚给他。
季青竹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满眼温柔的女子,捂着小腿夸张地蹲到了一边去,哀怨地看着他们。
“阿、阿姐胡说什么?!我…我不是,噗…”
看见季青竹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委屈巴巴的蹲在地上不敢吭声,忍不住眉眼弯了又弯,轻笑出声。唯有那僵硬注视阿姐不敢分出丝毫余光的眼眸出卖了他,步伐加快,近乎是扑向路欢,近在咫尺时,许是顾虑到阿姐的情况,屈身将头颅贴在路欢的膝间,抽搭了一下泛红的鼻头。
“爱哭鬼,也不怕你夫君吃醋。”
路临没有说话,只哼哼唧唧抱着阿姐不肯松手,生怕下一秒阿姐就会消失。这般姿态引来季青竹幽幽一句“他不醋,我醋阿”。
眼见漂亮的乌发少年拽紧了衣袖不肯松手,路欢有些无奈带着歉意看向已经走开有些许距离的梅稚雪。
“岁岁,如果是他的话,想必地下的阿娘知道了也会同意的。莫要任性,有他护着你,阿姐也安心。好好活着,阿姐还等着岁岁成为小状元郎呢。”
阿姐其实没有说很多,只是轻轻抚着路临的头平静注视着,像是生怕错过了自己阿弟的任何一眼,眼睛开始泛酸才久久眨了一眼。
“一定要走吗?可…不可以”带上我?
“岁岁,别让等你很久的人伤心。”
谁…哪有人等我?路临垂下眼刚想反驳开口,就被阿姐捧着头示意后转。
梅稚雪刚好折下一枝桃花,百般无赖地开始掰下一片片松动的外层花瓣,放至酒壶内,察觉到远处的视线抬眼冲着路临晃了晃手中酒杯。
桃花酒,今年酿,明年大婚就可以用上了。
可惜距离太远,乌发少年只能看见白衣青年的唇形微动,却无法辨别他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