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1)

“你怎么没想到?”钟晓瞪他,“你蓄意接近,三天两头献殷勤,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你不是没想到,你是筹谋了?许久才是!”

钟晓吵吵嚷嚷的声音在耳边渐渐虚化成一团迷蒙白雾,贺承只反复听?见他说,陆晓怜为了?不离开他,不惜要豁出自己的性?命去。

南州城的那场相遇,并非他蓄意,可若是他想离开,陆晓怜和钟晓又岂能?拦得住?

他屡次告诉自己,是因为放心不下他们两,才与他们一段又一段地同行。可他如今的身体又能?护得住他们什么?若当真?放心不下,请枕风楼派几个暗卫来跟着便是,这样跟他们搅和在一起,多得是情难自抑,多得是积习难改,不出事才怪。

所以,他对自己说的,都是借口,都是假话?。

他心知自己没几日好活,再回不了?青山城,再没有?机会与师兄弟嬉闹,再没有?机会与陆晓怜相守,在南州城里这一趟不期然的重逢,是天意对他最后的仁慈。

所以他舍不得松手。

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留了?下来。

“沈烛!”钟晓提高声量,把走?神?的贺承喊了?回来。

回过神?来的贺承茫然看钟晓,觉得他脸色涨红,真?真?是一副要被气炸了?的模样。

钟晓耐着性?子?把刚刚已经说过两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是说有?我师兄的消息吗?你认得我师兄?我怎么没听?他提起过你的名字?他此刻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他为什么要离开青山城,又为什么连我和师姐都不肯联络?”

钟晓对沈烛的怨念有?多重,对贺承的牵挂只会更重。连珠炮似的抛出一串问题来,将随口编了?个故事钓鱼的贺渔夫打得措手不及。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如此。

贺承定定看了?钟晓一会,才挣扎着说:“其实我与你师兄之前也并不相熟,所以你们可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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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提起过我。前一段机缘巧合地遇见了?,他说,说他有?要事在身走?不开,托我替他来看看你们。”

这话?其实漏洞百出,钟晓和陆晓怜去南州城是瞒着所有?人偷偷溜出来的,贺承托人探他们的近况,怎么那么恰好就去了?南州?这沈烛来便来了?,为什么此前不说明来意,又为什么此刻要主动说明来意?他看便看了?,又为什么不去告知贺承他们一切安好,反而要跟他们走?了?一段又一段?

好在贺承脑子?快,钟晓发问前,他自己找补了?上来:“你知道的,我仰慕陆姑娘多年,你师兄以此事相托,我自然是存了?私心的。是陆姑娘心善,可怜我伤病缠身,多有?照拂,我心里便有?了?些别的想法。”

钟晓抿着唇不说话?,盯着他看,目光冰冷犹如审判。

贺承在他厌弃的目光中暗暗下了?决心,如今他们一同被困在百花谷里,是没有?办法,等到出了?百花谷,他一定要狠下心离开。

在钟晓的目光里,贺承本人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本该属于“沈烛”的心虚:“你说得对,你师兄信任我,才将此事托付与我,陆姑娘心善,才会一路多加照拂,我不该心生?妄念,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忽听?得洞口传来个声音打断:“所以,我师兄现在究竟好不好?”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七步岭 进此山者活不过七……

洞口说话的, 正是出去打水回?来的陆晓怜。

她大概是捧着?盛水的罐子一路跑回?来的,此刻站在?洞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一步步朝贺承走来, 将手里?的水罐递给他,不依不饶地又问?了一遍:“你遇见了我师兄?那你说, 他现在?究竟好不好?”

贺承做贼心?虚的情绪在?陆晓怜面前尤甚。他接过水罐, 强作镇定地抿了一小口,许是罐子里?的水太凉,许是他喝得太急, 竟被那一小口冷水呛了一下, 偏过头去呛咳起来,只咳得眼尾泛红,才勉强止住。

也亏得这一阵兵荒马乱的呛咳, 山洞里?的气?氛生生缓和了几分。

陆晓怜没有再逼问?他,只静静垂手站在?一旁看他, 乖乖巧巧等着?她想要的那个答案。

她的目光温柔却坚定, 正如贺承所认识的陆晓怜一样, 被青山上下众星拱月般呵护出来的姑娘, 足够柔顺, 也足够坚韧。

他无法不回?答她的问?题,只能尽量语焉不详:“你的师兄大概是要比你以为的,要好一点。”

“怎么说?”陆晓怜盯着?贺承发白的唇, 苦笑, “我以为的?我以为, 他从青山城离开时便受着?伤,这段时间在?外面肯定又受尽冷眼,难道不是吗?”

“看吧, 我就说,你把他想得太惨了。”

陆晓怜不再说话,眼皮一掀,只瞪着?一双圆溜溜、水汪汪的杏眼看他。

贺承坦坦荡荡地看着?陆晓怜,继续说下去:“他当真没有那样惨。他从青山城离开时确实受了点伤,但他在?江湖上朋友多,自有朋友扶持救治,我遇见他的时候,伤早已经?好了大半,就是”想起自己这副五劳七伤的身子,他有些心?虚,顿了一下:“就是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至于江湖上的那些话”贺承望向陆晓怜的目光沉了沉,“他倒是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可他知?道,陆姑娘、钟晓兄弟、庄荣前辈,还有青山城的众多师兄弟都是信他的,他,他心?里?应该也不觉得那么难过才是。”

钟晓讷讷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师兄现在?的处境并不坏?”

贺承瞟了陆晓怜一眼,点了点头,底气?不足地应了声:“是。”

“伤已经?好了大半吗?处境不坏吗?那怎么”陆晓怜不以为然,话说了一半,目光正与贺承撞到一起。她气?势昂扬的质问?,被无声的对望以柔克刚般压制了下去,她把最后半句话咽回?去,重新开口,已经?换了个问?题,“那怎么他还不来找我?”

这个问?题,不必陆晓怜开口,贺承已经?问?过自己许多遍。

他能不能去找陆晓怜?他要不要去找陆晓怜?他什?么时候才能去找陆晓怜?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他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拿这些问?题问?自己一遍,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在?脑海中?排演一遍他与陆晓怜的生离和死别。

为什?么不去找陆晓怜?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在?他的脑海中?渐次浮现,他随手一够,便能捞起一个半真半假,恰到好处的答案递到陆晓怜面前。

他镇定自若,对答如流:“如我刚刚所言,他说他有事要办脱不开身。”

话到这里?,贺承顿了一顿,意有所指般深深盯着?陆晓怜看:“我猜想,他要办的事,大抵是有些凶险,不便露面的,否则也不至于连来探看陆姑娘的近况,都要让我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代劳。”

听见话里?提到“凶险”二字,钟晓登时警觉起来:“你是说,师兄有危险?”

贺承轻轻瞟了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回?来,还是紧紧盯着?陆晓怜,仿佛后面说的话与钟晓全无关系,字字句句,都是讲给陆晓怜听的:“我也说不准,但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他都不肯露面,至少是与他要去办的事情相关。”

“那他究竟要”

“我知?道了。”钟晓还想再问?,却被陆晓怜打断,“我不会再多问?,请你替我告诉他,我一切都好,也请他多保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