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秀也跟着安慰陆晓怜:“那蛊虫不是什么好东西?,死的?时候,人几乎只剩一层皮包裹着白骨,死相?极惨的?。正是因为这样,当年?司渊宁死也不告诉沈南风这种蛊虫的?存在,听说,他是怕沈南风的?儿子死后,沈南风把怨气撒到我头上,宁愿在枕风楼的?刑堂被?折磨至死,也不肯提我一个字。”
世上知道?这段往事的?人已经不多,愿意提起这段往事的?人更少,就连贺承自己,也是硬闯百花谷遇见南门迁与?潘妩,才窥探得自己身世的?冰山一角。桑秀说的?这些细节,即便是贺承,也从未听人提起过。
那么,桑秀又是从何听说这些的??
贺承心念一动,追着问她:“这些事,你是听谁说的??”
“那两个大夫呀。”
“大夫?”陆晓怜迟疑地问,“是南门前?辈与?潘前?辈?”
桑秀点头:“说来也巧,我在阳城遇见了当年?在枕风楼为我调理身子的?那两个大夫。就是你说的?那个叫什么南门北门的?老头和他媳妇。这两个人文文弱弱的?,骨头却很硬,觊觎南疆王王位的?人想?捉我儿去南疆,证实圣女不洁、南疆王包庇圣女一事,这两个大夫落到了他们手里,也没有松口吐露我儿的?身世。”
贺承瞳孔一震:“他们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
“这两人确实讲义气。”桑秀幽幽叹气,“可惜我见到他们时,他们没剩几口气了,最后的?力气都在劝我别恨司渊,说司渊至死都想?着要护着我,说司渊当年?就猜到南疆必定会有人来追查他们的?圣女在中原发?生过什么,交代他们不可踏出?百花谷,要他们承诺,若出?了谷便自担生死,绝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南疆圣女在中原产子一事。”
“他们”贺承脸色煞白,声音抖得几乎说不下去,“他们死得很惨吗?”
连桑秀都忍不住叹息:“是挺惨的?,他们像两块破布被?丢在山坡的?两头,身上没一块好肉,却拼着最后一口气,要爬到一起,死在一处。”抬眼看见贺承苍白得不寻常的?气色,桑秀忙安慰他:“你放心,我帮了他们的?。我在他们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将他们放到一处,还帮他们将手握上,想?必他们二人进到地府也不会走散。”
贺承仿佛听不见她的?话,惨白的?唇发?着抖,喃喃道?:“怪不得”
怪不得当初他要南门迁和潘妩出?百花谷救人,两人神色凝重犹如赴死,怪不得沈懿行对于两位前辈的死状言辞闪烁,不敢让他去见他们最后一面。
他们出百花谷是为他。
他们奔赴西?江城是为他。
他们的?死,也实实在在是为了他。
冷风阵阵,风声呼啸,卷在贺承耳边,与?他耳边尖锐的?啸鸣,一同汇成了百花谷盛夏的?蝉鸣。
那好像是昨日才遇见的?人和事,却其?实已经隔了阴阳。
“喂,你怎么了”
“师兄”
“小承”
好像有很多人在喊他,可是贺承觉得那一声声惊呼都遥远得像是隔了重重青山。
明明是晌午,天色怎么陡然就暗了?他好像看见百花谷外那片波光粼粼是百花潭,乳白色的?月光铺在水面上,静谧安宁。
仓皇间,他拉住身边不知是谁的?手:“都是我的?错……”他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单薄的?胸口震了震,殷红从他灰败的?唇边喷出?出?来……
被?陆岳修请到青山城来,还未来得及告辞的?大夫被?请到贺承房中细细为他诊脉。大夫摇头叹气,说贺承可能会醒一会,也可能不会再醒来,他气急攻心,瞬时上涌的?气血几乎将他脆弱的?心脉冲断,他如今还有一口气,是因为经脉还有一线牵连,等那岌岌可危的?一点连接断了,他这口气也便散了。
大夫没有为贺承开药,他收了药箱往外走,陆晓怜拉着大夫的?衣袖一路跟到门口,大夫却用力抽走衣袖,只留一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让他好好走吧。
桑秀站在门边,有些无措:“他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
陆晓怜红着眼睛恨恨盯着她:“他本就没几日好活了,为什么还要让他不得安宁!”
“我没有,我以为他会高兴的?,我不恨他的?父亲,我也不恨他了。”
陆晓怜冷笑:“你以为你是谁,你恨不恨他,又有谁在意?”
“我是他的?母亲!”
“那又如何?你是生了他,你养过他吗?”陆晓怜扫了桑秀一眼,冷哼,“我的?娘亲也没能陪我长大,我也不记得她的?模样了,可我听说她那时已经病得下不了床,还强撑着为我准备日后要用的?东西?,恨不得在她死前?,把我的?嫁妆都备好!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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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你给师兄留下了什么?在他快要饿死病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这些事这些话,陆晓怜很小的?时候就心里偷偷想?过。
小时候她问过贺承,在来到青山城之前?,他在哪里?是不是跟他的?爹娘住在一块?他会不会想?爹娘?贺承没有回答,是贺启偷偷告诉她,他们没有爹娘,如果没有来到青山城,他们早就死了。
她小的?时候替贺承怨过他的?父母,长大些又觉得哪有父母不疼爱孩子,猜想?贺承的?父母大抵已经不在人世,只暗暗对贺承更好些,再后来同他到了枕风楼,知道?他的?身世,儿时埋在心里的?怨愤再度卷土重来。
她咬牙,压着哽咽:“你凭什么,做他的?母亲!”
陆晓怜气得厉害,可此时一颗心都挂在贺承身上,也想?不到更厉害的?话来替贺承出?气。正气着,庄荣从里间探出?身子来朝她招手:“丫头,快来,小承醒了。”
她将桑秀推出?去,严严实实关上门:“你不许进来,师兄说过,他不想?见你。”
陆晓怜快步走入里间。
贺承当真醒了过来,可气色灰败,目光迟滞涣散,醒得极为辛苦。他看着陆晓怜走来,跪坐在床边的?踏板上,费力地伸出?去去与?她的?手相?握,胸口微弱起伏着,他的?声音低得几乎要听不清:“晓怜……你,你别难过太?久……”
“师兄”陆晓怜声音哽咽,握着他的?手,只觉他的?手冷得不似活人。
“我没想?着要怪谁……你,你也别怨谁……”
陆晓怜哽咽:“我没怨谁。”
贺承深深阖了下眼,抬眼看向站在床边的?庄荣,缓了口气,又接着对陆晓怜说说:“师叔拿我当他自己的?孩子养,我,我本该为他养老送终,如今,如今是不能了……要拜托你了,还有,还有小启”
提到贺启,贺承眉心一拧,费力地抬头扫视了一圈。
青山城的?所有人都在,连桑秀和金波也在,独独贺启不在。
贺承心里发?慌,气息登时乱了,灰白的?唇发?着抖,问:“小启呢……”
贺启早就回到青山城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了,贺启不肯不在,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