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1 / 1)

春鈤

起穿过人?群,同庄荣、钟晓站到一处, 与?她的父亲叶广遥遥对望着。

兴许是走出这几?步的间隙, 为她积攒出说话的力气,又或者是与?青山城的人?站在一处,令她有了?说话的底气, 她的目光越发平静, 望着叶广,声音不悲不喜:“父亲,见到我还?活着, 您是觉得失望?还?是害怕?”

“你怎么这样说?”叶广眸光微闪,“看到你没事, 我自然高兴, 怎么可能?会……”

“真的吗?我没有死在逐月阁的杀局里, 您是高兴的吗?”叶芷蔚出声打?断, 她的声音柔和甜美?, 听着有几?分惹人?心疼的凄楚,可是她的眼中没有泪意,她的眼泪在奉命杀她的凤鸣山弟子?于?心不忍地割下她一缕发丝扬长而去时, 便流光了?。

“父亲难道忘了?, 您派人?屠杀逐月阁时, 特意拨出过三个?人?专门来杀我?”

一句话提了?两件事,还?牵扯上了?逐月阁,叶广当即变了?脸色:“你胡说什么!”

叶广看一眼孟岗, 解释道“孟岗兄,这孩子?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事情,平白无?故地编排出这些瞎话,让我先?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边说着,他几?步上前,便想来拉叶芷蔚。

此刻叶芷蔚与?青山城诸人?站在一处。见叶广走来,陆晓怜与?钟晓手中两柄宝剑一同出鞘,阻拦在前。贺承也下意识抬手将叶芷蔚护在身后:“叶前辈,有什么话,不能?光明磊落地大声说?”

“你”叶广气急,可当着众人?的面,又不便发作,只好堪堪退回去,“罢了?,芷蔚,你定是在西江城受了?惊吓才胡言乱语,爹爹不怪你,今日你先?好好歇一歇,有什么话,我们之后再说。”

他转过身去,朝众人?抱拳:“诸位,便卖我叶某人?一个?面子?,先?让小女休息几?日,她所言之事,我们过几?日再从长计议。”

大伙不傻,终归能?看出几?分叶广的心虚。可在场的多是小门小派,不敢当众驳了?凤鸣山的面子?,没人?准备离场,也没人?开?口说话,只拿眼尾余光扫着旁人?的反应。

一片死寂中,只有站在庄荣身边的江阿小仗着年纪小不懂事,用不高、却足以令全场都听见的声量对他师父说:“怎么还?要过几?日?师父,这些人?是在自己家里吃不饱饭,非得赖在咱们青山城蹭吃蹭喝吗?”

庄荣倒是不小气,摸摸小徒弟的脑袋,安慰他:“别担心,虽然他们吃得多,可师父也还?是养得起你的,不至于?让你饿肚子?。”

江阿小抽抽搭搭地抱住他师父的腿:“谢谢师父。”

这师严徒尊的场面看着动人?,却犹如?一记耳光打?在众人?脸上。他们耗在青山城有些时日,之前庄荣避而不见也就罢了?,实在没有好不容易逼着青山城往前迈一步,他们反倒要退后一步的道理。

孟岗先?发了?话:“既然大家今日都在,有什么话便直接说了?吧。”

犹如?冰封的湖面被戳开?一个?口子?,满场沉默被震碎,万千话语便蠢蠢欲动。逐月阁阁主开?了?口,自然有人?应和,很快将叶广逼到进退两难的境地。

最后一根稻草是金波加上去的。

金波从钟晓身后探出脖子?张望,撇嘴道:“你们中原人?真麻烦,做了?便做了?,没做便没做,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怎么敢做还?不敢认了??”

话已至此,叶广不开?口便下不来台,他索性将心一横,高声道:“现在说便现在说。”他转过头来,死死盯着叶芷蔚:“芷蔚,你可要想清楚,别被外?人?挑唆哄骗,你终究还?是要跟爹回家的。”

这话是明晃晃的威胁,可叶芷蔚面无?惧色,她推开?贺承的手臂,往前迈了?一步,又推开?陆晓怜与?钟晓的剑,走到叶广面前。

陆晓怜有些担心,轻声喊:“芷蔚姐姐”

叶芷蔚却笑着看叶广:“天下英雄面前,父亲若杀我,便是心虚。所以,父亲暂时是不会再杀我了?,对吧?”

叶广咬着牙,并不应她。

叶芷蔚也不在意,自顾自说下去:“大家都知道,就在青山城无?涯洞外?曾死伤数人?,死伤者身上尽是凌云剑留下的剑伤,所以当时便有许多人?认定是青山城的贺承师兄下的手。可晓怜说耳朵和眼睛都会骗人?,她那时几?乎是跪下来求我,要我别急着恨贺承师兄,等一等,等她把贺师兄找回来,听听他自己怎么说……”

叶芷蔚说的事情,贺承在钟晓写给?陆晓怜的信里读过一遍,在进山门的路上又听叶芷蔚和金波叽叽喳喳讲过一遍,他此刻累得厉害,正想走神发呆,却猝然听见陆晓怜的名字时,心念一动,抬头看向陆晓怜。

望着陆晓怜持剑而立的背影,他想起在南州城与?她重逢时的场景。

那时距离无涯洞一事发生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他戴着胶皮面具扮做旁人?,随口说一句贺承的闲话,都气得陆晓怜挥剑缠斗过来。他竟然到此刻,听着叶芷蔚说起,才想到从来没有问一问陆晓怜,事情刚刚发生时,面对兄长离世父亲失踪,还要为沦为众矢之的的他与?人?争辩,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陆晓怜一颗心、一双眼各分成两半,一半盯着叶广,一半牵着贺承。因此,在贺承看向她的那一刻,她便收了?剑,退了?一步,扶了?他一把,低声问:“师兄,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贺承摇头,没头没脑地问她:“你那时是不是很难?”

“什么?”

贺承只觉眼眶滚烫,他闭了?下眼,深吸口气,咬牙问她:“那时,太多人骂我太多人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你偏要逆势而为,是不是很难?”

时隔经年,陆晓怜早就忘了当初的艰难,可贺承一开?口安慰,被压制住的委屈翻上来,她不由声音哽咽:“也没有很难,那时最难捱的是我找不到你了。”

“对不起。”贺承想抱一抱她,可在这剑拔弩张的场合实在不合适,他只能?暗暗握紧她的手,“以后不会了?,我什么事都不瞒你了,好不好?”

“不许骗人?!”

“嗯,骗谁都不会骗你。”

两人?于?千百人?之中十指相扣地并肩而立,即便战局一触即发,却也满心安然。

回过神时,金波已经举着那只养蛊虫的小瓷罐,站到叶芷蔚身边。

只听得叶芷蔚继续说着:“我一直暗中追查无?涯洞一事,父亲大约也是有所觉察,才会对我动了?杀心。可一年多来,我丝毫没有头绪,直到这回结识南疆来的金波姑娘,才像是捏住了?一条线,将整件事情串了?起来。贺师兄的为人?我是清楚的,他断不可能?因为晓怜要比武招亲就害人?性命,可这些人?又真真切切地死在青山城了?,说明此事必有蹊跷。”

“直到我偶然看见了?这只装蛊虫的瓷罐,觉得眼熟,追问之下金波姑娘才告诉我,这是南疆圣女养蛊的器皿。我这才想起,我觉得这只罐子?眼熟,是因为叶飞白离开?凤鸣山来青山城参加比武招亲那日,父亲偷偷摸摸给?他的一只一样的瓷罐,叮嘱他到达青山城后,交给?贺启。”

惊愕之下,叶广竟忘了?掩饰:“那日在屋外?的人?是你!”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迅速回过神来,解释道:“那只是一份小小的见面礼,飞白第一次自己出门,带点东西来青山城疏通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至于?瓷罐的式样相似,不过是巧合罢了?。”

“那我爹中‘失心蛊’也是巧合吗?”不等旁人?回过神来,陆晓怜出声质问叶广,“芷蔚姐姐还?说,曾在凤鸣山遇见过一群衣着古怪的人?,这些人?说话的口音与?金波说南疆话时相似,这也是巧合吗?”

蛊术是南疆秘术,中原人?虽然好奇,却决计不愿意去沾染。他们伸着脖子?看金波手中的蛊虫是一回事,得知陆岳修身中蛊毒又是另一回事,陆晓怜一句话犹如?投入水中的巨石,霎时激起千层浪花。

有人?疑惑:“失心蛊是什么?”

有人?叹息:“陆掌门既中了?蛊毒,此刻是不是已经”

有人?胆寒:“若当真是叶掌门与?南疆勾结,给?陆掌门下蛊,那,那就太可怕了?!”

也有人?依旧为叶广说话:“叶掌门是否与?南疆勾结尚没有证据,倒是青山城的这几?个?后辈,是真的跟这些旁门左道混到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