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1 / 1)

陆晓怜红着眼?睛,锲而不舍地又?问一遍:“你没有骗我吗?我大哥,当真是你害的?”

贺承依旧垂着眸,只应了一声:“对不起。”

“我不信!从小?到大你就喜欢捉弄我,这种事情怎么能拿来开?玩笑?”

陆晓怜说不清自己的情绪,那好像是一种恐惧,她眼?前那一条平坦明确的路被堵上一块巨石,坦途变为绝路,她不知要往哪里去,只能站在那块从天而降的巨石前,簌簌掉着眼?泪。她伸手去捉贺承的衣袖,几乎是哀求:“师兄,你说你是骗我的,你没有害大哥,好不好?”

贺承见不得陆晓怜掉眼?泪,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握住她。

她的手温暖而柔软,他将自己的手覆上去,才?发觉自己的指尖冷得简直不像是个活人。他其?实早就应该是个死人了,即便没死成?,也不该再出现在陆晓怜面前,可?偏偏,在南州城遇见她后,他明知不该,却?又?跟着她一程又?一程。

他明明知道的,无涯洞外的那一夜,他决定挥剑的那一刻起,他与?陆晓怜再无可?能。

是他优柔,是他自私,是他贪婪,才?会让她此刻这样难过。

贺承握着陆晓怜的手,狠着心将她的手从自己衣袖上扯开?:“晓怜,我已经不是你师兄了。你我之间,不该再有什么关系。”

他们之间,怎么会走到了除了仇怨,再无其?他牵连的地步了呢?

陆晓怜恍然想起,贺承在晚晴院外对十六岁的她说,他喜欢她,他会一直只喜欢她。言语无凭,十六岁的梦恍如南州城的一场烟雨,美?极了,也短极了,南柯梦醒,不过两手空空。

他待她很好,大哥也待她很好,他却?杀了大哥。

她不想恨他,可?她只能恨他。

除了恨,他们之间再不应该有其?他牵连。

“枕风楼是沈懿行的地盘,他不会允许你在这里伤我的。下?次相遇,你不必留情。”贺承的笑苍白而平静,“也可?能我们不会再相遇,但是没关系,以后你还会遇到许多人。”

可?那些人都不是你。

陆晓怜泪眼?莹莹,却?将这句话咽了回?去。有许多许多想说的话绕在唇舌之间,可?纠结挑选,最终她只对贺承说了声“保重”。

这便算是告别。

下?一次见面,只剩刀剑相向。

贺承扶着椅子扶手慢慢起身,还未迈出一步,却?听得自后山处传出来一声清喝。他脸色一沉,无措地看向陆晓怜,却?见陆晓怜已然笔直坐起,讶然望着他:“是我爹的声音!我爹也在枕风楼?”

她一刻也坐不住,翻身下?床,便要循着声音去找人。

贺承果断伸手拦她:“晓怜,你听错了,那不是师父的声音。”

“那是我爹!我不可?能听错!”陆晓怜只愣了片刻,便从贺承神色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发觉不对。她冷下?脸看着贺承,斩钉截铁道:“你还有事情瞒着我。”

门?外是纷乱的脚步声。

显然是关在后山刑堂里的陆岳修又?出了什么事,刑堂的人处置不了,赶来寻沈懿行。贺承心跳如捣,几乎站立不住,扣着陆晓怜的手腕,勉力支撑着执意要拦人:“那里危险,你别去,你想知道什么,我统统都告诉你。”

陆晓怜手腕一翻,甩开?他的手:“我不相信你,我要自己去看。”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同归于尽 你宁愿与我爹同……

枕风楼后, 息山刑堂,又是一轮人仰马翻。

自从囚室里那?位被?沈楼主招待细致的?贵客住进来,这样的?事情?屡有发生。好在上一回?这位贵客生生撕了?两个人后, 沈楼主便下令拿铁链将?人结结实实地?绑住。亏得有这段铁链束缚,这一回?他发狂, 才?没有又害人性命。

可这一回?, 沈楼主竟然亲自到刑堂来了?。

刑堂能是什么好地?方?洞室内阴暗潮湿,关着的?也都不是什么全乎人,呻吟声、惊叫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站在山洞外都能隐约听见。

沈懿行?当然不想去刑堂的?, 可陆岳修闹出?来的?动静惊动了?陆晓怜,他原本站在陆晓怜房间外面同金波说?着话,一抬眼就看见陆晓怜从房里一头闯出?来, 循着陆岳修的?声音朝息山而去。还来不及反应 他又看见贺承也紧随其后,脸色惨白地?追出?来, 脚步虚浮地?往息山的?方向去。

沈懿行?当然知?道?息山刑堂里被?自己用铁链重重捆缚住的?是什么人, 也当然能想到马上会迎来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 顾不得同金波多做解释, 旋即抬脚也快步朝刑堂赶去。

刑堂里那?间被?沈懿行?吩咐要精心布置的?囚室早就一地?狼藉, 陆岳修站在囚室中央,披散着头发,愤怒地?拉扯着束缚住自己的?铁链, 试图挣脱。寻常铁链当然困不住青山城掌门, 枕风楼的?这副铁链是用玄铁打制的?, 轻易扯不断、震不碎,才?能将?发了?狂的?陆岳修结结实实禁锢其中。

陆晓怜拨开囚室外手?足无措的?人群,看到便是这样的?陆岳修。

她?看过?陆岳修写给庄荣的?信, 信上分明交代得好好的?,说?他定要找到贺承问清楚那?夜无涯洞外的?始末,他不在的?日子里,让庄荣代为处理青山城事务。

那?封信的?笔迹确实是陆岳修的?,笔力苍劲,孰无异样,陆晓怜自然便以为她?的?父亲好好地?生活在世上的?某个角落,抱持着跟她?一样的?怀疑,要找贺承一问究竟。

她?确实从未想过?与父亲的?久别重逢会在这样的?情?境下。

她?如何能相信,囚室之中,挣扎嘶吼犹如困兽的?人,会是她?的?父亲?她?记忆里的?陆岳修分明不是这样的?,他说?君子重衣冠,每日所着衣裳不必华贵,却必须要收拾得干净平整,人人皆知?,他一贯儒雅温文。

可眼前的?人却不是这样的?!

他长发披散,胡须蓬乱,身上套着的?衣裳是用上好的?布料裁制的?,却像别人揉烂丢弃的?废纸一般,千沟万壑,皱皱巴巴。若不是他乱蓬蓬的?须发之间露出?过?眉眼,陆晓怜决计想不到,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人,会是她?的?父亲赫赫有名的?青山城掌门陆岳修!

“爹!”陆晓怜心中惊痛,不及多想便向囚室奔去,不料她?只迈出?两步,就被?随后赶来的?贺承拦腰抱住。

贺承重伤之下极度虚弱,可千钧一发之间,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硬生生将?陆晓怜往后拖了?几步,他用力将?奋力挣扎的?陆晓怜牢牢禁锢在怀中,沉声道?:“别过?去,他此刻发着狂,不认得你,会伤了?你。”

“你胡说?!”陆晓怜瞠目欲裂,“他是我爹,他不会伤我!”

陆晓怜一心想去细看陆岳修的?情?况,几番尝试挣脱贺承的?桎梏,情?绪激动之下,她?的?动作没有分寸,贺承腰腹间那?道?被?孟元经贯穿的?剑伤在拉扯中崩裂开来,温热的?血悄然渗出?,层层沁透出?雪白的?中衣。贺承嘴唇发白,扣着陆晓怜的?手?越发冰冷,难以自抑地?发着颤,几乎是弱声哀求:“晓怜,你再信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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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别过?去。让枕风楼的?人来处理,他们不会伤害师父的?。”

“不会伤害?”陆晓怜仰面看他,冷笑?道?,“将?我爹拴在这里,让他像只牲口一般活着,这就是你说?的?不会伤害?”

“我”贺承开口欲辩,却被?囚室内一声尖锐的?清啸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