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苗枫于：“……”

隋离：“……”

小妖怪还挺有自己的想法。

苗枫于嘴角抽了抽,知想要拿言语上的讽刺和攻击，是分毫伤不到她的了。

一旁的狼擎有些脸红。

她还小。

怎么能、怎么能把这样的事，想得那样长远呢？

再看向苗枫于,狼擎的目光变得冰冷锐利了。

异族果然可恨。

是此人胡言乱语,才挑起了这么一段话。

“你是妖族的客人，我今日不动你。改日我族会向妖王谏，驱逐你离开此地。”狼擎冷冷,同时又往前走了两步,借身躯挡住了乌晶晶,俨然回护的姿态。

苗枫于在乌晶晶这里已经吃够瘪了,没成想一只小狼崽子敢如此威胁自己？

他冷笑：“你不动我？你倒是要能动得了我。”

真当他渡劫期修士是大白菜啊？一掐死！

他跑得那么快,并不是因为他怕隋离。是怕伏羲宗。若单单只是隋离,他不必放在眼。

“小丫头，你不必高兴他们这样护着你。兴许只是妖族子嗣凋零，这才珍惜你一分。等到妖王要取你身上的七杀剑，届时等着你的，要么是交出剑,要么是活扒了皮。那日你才知晓,我待你算是温柔的了。”苗枫于冷笑三声，转身要走。

狼擎脸色大变。

里屋的隋离缓缓站起了身，掐住了指尖,只等捏一个手诀……

却听得乌晶晶脆声反问：“七杀剑不是已经在苗宗主手了吗？”

苗枫于一顿,转过身来盯住她：“你胡说什么？”

乌晶晶那张脸生得极美,她眼眸澄澈,说出口的话令人信服万分。

她轻声：“苗宗主一宗之主，好厉害的啊。”

她前这样说过，那时那白眉怪人与苗枫于心想,这小姑娘嘴真甜，说话倒是讨喜。但眼下苗枫于不这样觉得了。

“小丫头，你这是何意？”苗枫于面色阴沉地开口。

但他的目光根本到不了乌晶晶的身上，因为狼擎挡下了，狼擎还更为敌视地盯住了他。

她夸他了。

这人还这般姿态，没个好脸。

异族人，果真可恨！

乌晶晶低声：“没什么意思呀，是，七杀剑在你那里，我已经说过了。妖王怎么能扒我的皮呢？要扒是扒你的。”

屋内的隋离顿住脚步，反应了过来小妖怪的意思。

他眸光闪动。

苗枫于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苗枫于迟了一步才明白过来。

是啊。

他是一宗之主，渡劫期修士。小妖怪连筑基没有。邪修折磨人的法子何其多？从他命人掳走乌晶晶再到今日，已经过去多久的时间了？

怎么看像是，他早已经从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妖怪手里，拿走了七杀剑。

现在如何是好？

再要他亲口否认方才的话，说自己其并没有那样厉害，自己拿这个小妖怪没有办法？

邪修何等骄傲。

苗枫于死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面色铁青，盯着乌晶晶冷笑：“好，好。瞧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只可惜，隋离一辈子想找到你在此地了。你放心，我不杀你。但你在此地待到死吧！”

这口黑锅，他只有背了！

乌晶晶低声：“你好恶毒……”

苗枫于闻声大笑。

不错，他是恶毒！

如今见识到了吧？

这小妖怪想要从他手里讨到好……

乌晶晶：“定是你嫉妒我有侣。”

苗枫于笑容一僵：“我嫉妒你？”

乌晶晶点了下头，认真地：“嗯，上回你宗门里的人说的呀，宗门上下几人，无一人有侣。你如今是渡劫期，想必是做了几千年的光棍，还不如我八岁有了侣……”

苗枫于喉头发哽，确戳得有些痛。

“邪修何须侣？”他冷笑。

乌晶晶低声：“是因为没有人会喜欢邪修么？如你前想要再收几个门人，却无一人愿修邪……”口吻依旧有几分天真意味，似是真的好奇这个问题一般。

苗枫于戳得更痛了：“我杀了你！”

此时其余几头猛兽回来了，闻声当即朝他扑了上去。

一时院子里乱作了一团，狮吼声虎啸声混作一处，惊天动地。

这样的动静自然把妖族上下全惊动了。

一炷香后。

他们请到了大殿之，妖王高坐，面色不大好看。

“苗宗主为何在我妖族大出手啊？”

苗枫于此时才觉得有一分丢人。

他往日在宗门里是个喜怒易变的人，所以让他死的门人，比在外头正弄死的还多。

他从不压抑自己的性情。

谁晓得今日在妖族，叫乌晶晶激怒成了这般模样……

那厢狼擎站出来，当即与妖王说了前因后果，连七杀剑在苗枫于的身上没漏过。

妖王听罢，淡淡：“我知晓了。”

他并未立即质问苗枫于，更没有以武力相逼，只是缓声：“相传上古铸剑师兀辕铸七杀剑，是用他自己的骨头所铸……那可是地地的仙骨啊。”

众人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不一怔。

“何人不想要这样一根仙骨呢？”妖王。

说罢，他看着乌晶晶和苗枫于的目光起了变化。

苗枫于心一沉。

他不知！

他只知七杀剑可以驱使众剑，但凡佩剑者在它跟前会丢了兵器。他只知七杀嗜杀，煞气极重，极难驾驭……

“今日小辈无状，苗宗主且去好生歇息吧。只是这位乌姑娘既是妖怪，那是妖族一员，还请苗宗主不要同小妖计较。不然，我作为妖族之王，总是要维护族人的。苗宗主说呢？”妖王这段话一出来，让乌晶晶在族的身份变得理所当然，光明正大起来了。

苗枫于能说什么？

他应声离去，等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沉声：“再过五天，魔使又该莅临了。”

这话是提醒妖王，莫要胡来了。

这厢猛兽们护着乌晶晶离去了。

妖王见状，什么没有说，只是盯着他们的背影，微微眯了下眼。

猛兽们得了妖王的话，想着乌晶晶如今算真正是妖族的族人了，于是要带她下走走。

乌晶晶还惦念着屋的隋离，生怕他人发现了，然后叫妖王杀了怎么办？

乌晶晶神色恹恹。

猛兽们见状，更存了心地想哄她开心。

“你是因为没了七杀剑，所以不高兴么？”白刃问她，“不如我们去替你抢回来？”

乌晶晶摇了摇头。

“角匀长老说你还没见过小狐狸是怎么生出来的，巧了，族里有只母狐狸正要生产呢，我带你去瞧瞧？”狮禹又。

他们这会儿是人形。

若是原形的话，只怕已经急得围着乌晶晶团团转了。

乌晶晶来了点兴致，点点头：“好哇，不过只瞧一会儿……”

有猛兽开，一路上几乎不见的妖怪。

只是远远地，有些妖怪朝他们投来了量的目光。妖怪们是头一回见到乌晶晶的模样，还在议论“黑熊长这样么”“会不会是的种族”“她真的不会吃掉吗”。

如此一路议论声。

乌晶晶来到一处山洞前。

一眼望去，山洞黝黑不见底，洞外树木有些枯了，一阵冷风刮过，倒叫人禁不住了个寒颤。

“此地，是狐族居所。”白刃。

狮禹变回原形，在她跟前趴了下去，似要驼她入洞。乌晶晶有些茫然，但还是坐到了狮禹的背上。

后狮禹猛地一起跳，跃入了洞。

只听得洞几声窸窣，好似有小狐狸从脚边飞快地窜走了。

入洞后，随着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乌晶晶终于看清了洞内的模样。

地面潮湿，泥土脏污。

一股子狐狸的骚气钻入鼻间。

狮禹驮着她，倒是可以叫她免去沾上地面的污秽。

再往里去，乌晶晶才见到了几个化作人形的狐妖，他们并不似狐鸣山上的狐族那样妖娆光鲜。

与之相反，他们个个眸光暗淡、畏惧，见狮禹等人洞，当即抱紧了什么，侧过脸去，往一旁躲了躲，口低低唤着：“大人……”

乌晶晶再仔细看。

他们怀里抱的是没化形的小狐狸。

如此往洞越走越深，终于见到了洞壁上挂起来的一盏铜灯。

铜灯下，稻草铺出了一个窝，窝旁用树枝圈作围栏，围栏之内，一只火红色皮毛的母狐狸奄奄一息地蜷着。

乌晶晶很震惊。

她扭头问：“为什么狐族会住在这样的地方啊？”

为什么？

猛兽们一顿。

他们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狐族一向生活在这里。”狮禹。

白刃以自己有限的知识补充：“是因为他们是妖族的罪人。”

狼擎这才想起来，小妖怪好似说自己是狐狸……否则不会说出狐狼兽了。

乌晶晶跳下去，顾不上拎衣裙。

她趴在围栏边上，低声：“我在这里瞧，你们出去罢。她是母狐狸，你们不能瞧的。”

猛兽们讪讪后退几步，这才一步三回头不舍地往外走了。

那母狐狸听见动静，勉强睁开了眼。

她喉低低地：“大人……”其她不知来的是谁，只是从猛兽们身上感知到了强大的威压。

乌晶晶低声问：“是你要生了么？”

母狐狸没有应声。

她瞧着像是有些恍惚了。

乌晶晶探得更近了一些，她能嗅见母狐狸身上传来的血腥的、脏污的气味。

她喃喃：“你流血了。”

母狐狸的皮毛是红的，方才一眼望过去才没能看出来。

“是啊，因为我要死了。”母狐狸哑声。

乌晶晶忙取出净瓶，取了洞壁上落下来的水，然后化作灵泉，再倒出来，给母狐狸喝了一些，又给她擦了擦尾巴。

母狐狸只觉得心头陡然清明许多，一口气吊了上来。

她喉发出狰狞的声音，尾巴轻抖。后一个圆乎乎的东西掉了出来。

乌晶晶定睛一瞧。

不是蛋。

是一只粉色的，裹着稀稀落落的红色毛发，湿漉漉的，狐狸幼崽，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乌晶晶呆愣愣地瞧着。

啊。

原来我真的不是狐狸啊……

那母狐狸将眼睛睁得大了些。

她这才看清了乌晶晶的模样，当即气若游丝地：“我没有见过你……但多谢你，多谢大人。请大人替我摸摸它，还活着吗？”

乌晶晶小心翼翼地屈指去碰了碰。

那么小的一团。

只有她巴掌大。

温温的，热热的。

她：“还活着。”

母狐狸笑了：“大人是它的恩人，请大人抱走它吧，去哪里好，不要回这里了。”

乌晶晶脑还恍惚着。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揣着那只小狐狸出洞了。

猛兽们瞧了一眼她怀的小狐狸，什么没说。

她还小。

玩一只小狐狸，不算什么。

他们驮着她又回了住处。

见乌晶晶神色越发恹恹，似是病了，他们不敢叫她一起玩了。目送着她了门，白刃喃喃：“得寻祭司来瞧瞧才是……”

狼擎欲言又止。

这厢乌晶晶了门，见了隋离，她才哎呀一声想起来：“我忘记带吃的回来了。”

隋离：“无妨。”

他弯腰拾起她一角裙摆，眸光微冷，：“怎么沾了血？你受伤了？”

乌晶晶茫然地摇了摇头，这才将怀的小狐狸露给他看。

狐狸幼崽身上还沾着血，一瞧是刚生出来的。

隋离只一眼，当场失了措。小妖怪给他生崽了？

狐族亲一亲，能生出小狐狸吗？不，生该是生猫崽啊！

隋离脑轰隆作响，如塑像一般钉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