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城(虐受)
作者:鹤舞弄清影
文案
双医生,青梅竹马,血液病。
第1章
做骨穿其实没那么疼,但前提是可以打麻药。
傅阅微对利多卡因不耐受,第一次做骨穿时,药剂才打进去一半便引发了超敏反应,在抢救室多遭了一轮罪。
后来每次做骨穿,他都得硬生生咬牙忍着。
怕疼是人的本能,医生也不例外。
门诊骨穿室的门推开,护士跟着上一个病人走出来,旁边等待的家属簇拥上前,心疼地嘘寒问暖,她顾不上看一家人的心思惶惶,扯开嗓子对着喧嚣又死气沉沉的走廊里叫名字。
“11号傅阅微在不在?”
“在。”
“进来吧。”
傅阅微应了一声,放在身侧的手绻了绻,掌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浸出一层冷汗,他微微叹了口气,撑着椅子站起来。
骨穿室不大,一张床,一个操作台,一个医生,一个护士,空气中的碘伏味很浓,这种味道他已经很熟悉了。
“趴好吧。”
每天要做骨穿的病人太多了,医生没那么多耐心,也没那么多笑脸,连声音都是冷冰冰的,作为同行,傅阅微很理解人在一线呆久了的麻木感,他忍着无处不在的骨痛爬上治疗床,将裤子脱到合适的位置,又拽了拽耷拉在腰间的衣服。
B市已经入秋,连绵的小雨下了一周,空气都带着股阴冷的潮湿感,冰凉的碘伏从腰际涂到屁股上方,他耐不住凉意打了个哆嗦。
“不打麻醉的话会比较疼,忍一忍,下针的过程别动。”
医生看了下检查单子,又看了看傅阅微瘦弱的身板,语气难得变得温柔了些,出言提醒。
“嗯。”
冰冷的骨穿针接触到皮肤时,他还是下意识变得紧张,腰臀不自觉绷紧。
“放轻松,别躲我。”
护士在床的另一侧压着他的腰,医生没停手上的操作,带着骨穿针一边探索一边旋转深入,噬骨的锐痛由点到面,很快便如燎原的火浪似的卷向腰、臀、腿间,傅阅微后背当即便渗出了冷汗,他咬着牙,捏紧的拳头微微发颤。
“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骨穿针旋转深入骨髓腔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特别的清晰,就像是在耳畔研磨似的,傅阅微疼得心慌,冷汗扑簌簌往下落。
最后的落空感伴随着剧烈的痛感凸显,多次骨穿的经验提醒他,针头已经进入了骨髓腔,疼痛稍微减轻,紧随其后的便是抽吸骨髓的酸乏感,一瞬间便能辐射全身,那种整个人被掏空了的无力和心慌持续到足量的骨髓液被抽出,他颤巍巍地吐了口气,身体仍不敢放松。
医生将骨穿针撤出,换上活检针再次探入骨髓腔内,针柄旋转时,那种类似于用扳手用力拧动生锈的螺丝的吱吱呀呀的声音又在耳边敲击起来,傅阅微心慌难耐,脑子里被铺天盖地的痛楚堵得严严实实,整个人的反应有些迟滞,这会儿终于撑不住,闷哼了一声,腿也微微抽了起来。
“再坚持一下,拔针了。”
拔针的过程同样如火煎油烹,傅阅微汗如雨下,几乎脱了力,他大口呼吸喘气,脑子里嗡嗡嗡的,好像有十万只鸭子在叫。
“穿刺部位三天别碰水,如果有剧烈的痛感及时就医。”
护士用力按压着穿刺点,酸痛感又变得连绵不绝,医生的嘱咐淹没在耳鸣声里,傅阅微忍着这股心慌无力,紧绷的情绪稍微舒缓了一些。
终于结束了,他又熬过了一次骨穿检查。
前一天的血液复查结果显示贫血加重,医生下医嘱要求输注血红蛋白,傅阅微先拿着证件去住院部办理好日间住院,然后忍着浑身上下说不清楚的钝痛和偶尔尖锐的刺痛感挪到病房休息。
等了约莫四十分钟,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瓶瓶袋袋的药在头顶输液架上绕着挂了一圈,他调节了病床的角度,撸起衣袖躺好。
“傅阅微?”
“是。”
“血红蛋白和药剂得分开输,两侧手臂都需要下留置针,一会儿上厕所吃东西都得有人帮忙,你家属呢?”
“已经打过电话了,一会儿来。”
护士没再说什么,核对好了信息帮他扎针,白血病的病人血管状态不比常人,**、出血是常态,久而久之血管壁变得很脆弱,稍微一碰,皮下便会蔓延出大片的淤青,袖子一挽起来,傅阅微的手臂上有不少青紫色的淤痕,找个能下针的地方着实不容易。
看护士弯着腰找了许久,迟迟没消毒,他有些歉疚,配合着抓握了一会儿,尖利的针头刺进臂弯处的静脉,正常回血,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护士调好滴速又提醒了一次让家属尽快过来,随后推车离开病房,傅阅微直挺挺躺在病床上,看着那些救命的药剂在滴壶里缓缓砸下。
一年多了,即便每天被病痛折磨得生不如死,他还是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偏偏是在生命中的最好时光,偏偏是路世卿那个狗玩意儿不在的当口,他患上了急性髓系白血病。
第2章
两年前,国家组建第25批医疗团队援非,公告下发后,傅阅微便填了申请。
彼时,他正春风得意,事业蒸蒸日上,独立带领优秀的手术团队攻克心脏疑难杂症,并将心内和心外联合手术推向成熟。
B大三院人才辈出,一年足够青年才俊脱颖而出,他那个位置垂涎之人不在少数,故而没人理解他为什么放下大好的前途跑去落后的地方消磨人生。
老师秦淮章不理解,爱人路世卿也不理解。
他的父母是第一批援非医疗队的成员,当年去的正是S国,然而很不幸,他们在那里感染疫病,没能等到救命药便牺牲在了异国他乡。那时候他三岁,外公外婆听闻噩耗,相继病倒,继而撒手人寰。
路世卿的爷爷路鉴明以收徒的名义将他养在了家里,又过四年,路世卿出生,从学会爬的那一天就成了他的小跟屁虫,一跟就跟了二十年,还哄着他爬上了一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