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什么?我看这顿饭和他们一样,继续下去没有一丁点儿意思。”李韵拉起戴宁笙,“我们走。”
李韵愤而离席,一行人出去的时候,遇上正走进包厢的俞景望,他开口叫人:“叔叔,阿姨。”
俞景望和朱月有言在先,她答应不插手他和戴宁笙的事,也不触碰戴宁笙精神病史的话题,现下看李韵的反应,场面一定失控了。
李韵怒气冲冲地撞开他。
戴航叹息一声:“景望,现在大家都不能好好说话,改天再谈吧。”
戴宁笙被母亲拉扯着,她表情木然,避开了俞景望的目光。
反而是落在最后的戴清嘉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予以回视,眸光晦明难辨。
回学校的车上,李韵一路都在痛骂朱月的自私自利。
戴宁笙靠着车窗,疲惫不堪。她见李韵这样生气,自暴自弃地想,或许现在这样也好,变相给了她告知的时机:“妈,其实我和景望早已经说开了,我们不会再有什么。”
李韵完全愣住:“我还以为俞景望至少比他妈妈好点儿。”
戴宁笙艰难地说:“我和他不适合。”
“你就这样傻乎乎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李韵恨铁不成钢,“你别被牵着鼻子走。我不会让他们家这么轻松、痛快地像撇下包袱一样撇下你。”
戴清嘉坐在副驾位,戴航无可奈何地和她对视。家里无人能违抗李韵,哪怕到现在,她与朱月争斗这个动机都大于关心戴宁笙。
“宁笙,你不要想了,先好好休息。”戴航又对小女儿说:“瞳瞳,早知道就不让你跟着来吃饭了,你别被吓到。”
李韵哼了一声,真需要冲锋陷阵争取利益的时候不见戴航吭声,他惯会在事后做好人。
“我没关系的,爸爸。”戴清嘉回道,“我长大了。”
两家人不欢而散后的一天深更半夜,俞景望的家门被敲响,他打开门,外廊站着不请自来的戴清嘉,他并无惊讶:“找我有事?”
“终于放假了。”戴清嘉提着一瓶啤酒和一杯热柠茶,微笑着说,“找你是为了解决需求。”
俞景望转身返回客厅:“我现在没有需求。”
在为她开门之前,俞景望正在组装一个储物柜,他继续未完成的步骤。
戴清嘉紧随其后:“没有需要就能一脚踢开,这是你的行事风格,对吧?”
俞景望扫视她一眼:“你来找我的真正目的是吵架。”???
戴清嘉不置可否:“你什么时候和姐姐说的?”
她可以判定,早在戴宁笙的病史摆上台面之前,俞景望就跟戴宁笙说清楚了。
“我不需要向你报备。”俞景望冷着脸,“还是说,我和宁笙没有可能了,你感到很失望?”他暂停手上的动作,“你兴师问罪,是认为我应该提前告知,好给你留下破坏的空间?”
戴清嘉眯起眼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清嘉,如果你想要通过我来伤害宁笙,某种程度上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俞景望的目光像具有穿透性,“除非,你自已也不清楚你要破坏的到底是什么。”
戴清嘉不是来为戴宁笙打抱不平的,她没那个资格,但是近日累积的情绪需要有一个爆发点。“伤害她的人是你和你的家人。”她一字一句地说,“她对你有爱,你知道这一点。”
“我不否认我对宁笙造成了伤害。”俞景望面无表情,“但是感情方面,过度的爱和付出是我不需要的,她给得再多,我也不能对等回报。”
戴清嘉捏着手心,有一种无力感,她当初怎么会妄想俞景望会产生哪怕一丝负罪或者挣扎呢?她应该知道,无论戴宁笙与俞景望是分还是和,她都会不可避免地痛苦。
俞景望则认为,感情相对来说是更虚幻的,在这个阶段和戴宁笙谈情,无异于是对她的精神折磨。歉意、愧疚和担忧都像一种虚伪的礼仪。刀刃足够准确和锋锐,才能切除病灶。
戴清嘉盘腿坐在沙发上,俞景望让她递手边的螺丝刀,她抓起来,泄愤般扔过去。
她是真的没轻没重,也不顾俞景望是否会受伤,螺丝刀从他的太阳穴旁边擦过,如果不是他及时偏开头,被刺中的将会是眼睛。
俞景望冷冷地看着她。
戴清嘉亦缺乏道歉的意思,锐利地说:“我们家的人都有病,为了不受伤,以后你要注意避开,俞医生。”
她在讽刺他,其中也有自嘲的意味。
俞景望因为她的危险行为而生出的不悦无故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雨云一样的聚合物,他缓缓道:“既然你知道我是医生,也应该知道我对疾病没有避讳。”
他说话时,空气中漫溢着苦涩的咖啡香气,戴清嘉莫名其妙地联想起上海旧洋房的露台,她看着滚落的螺丝刀:“我要试试咖啡。”
俞景望早已习惯戴清嘉这种随时走神的毛病,他走进厨房,操作咖啡机,给她泡了一杯咖啡含量较低的拿铁。
戴清嘉接过咖啡,慢吞吞地说:“你说的是脑子的病,我说的是心理的病。”
她背对着壁橱,后退的时候,头部差一点儿撞上锐角。
俞景望抬手,挡了一下她的后脑,距离拉近,他低眸看她:“所以,你的病是什么?”
能接吻的近距离,他却在审视她。
戴清嘉沉默半晌,道:“你才有病。”她的回答没有实质,只是一团孩子气。
俞景望清淡地说:“可能真的有吧。”
和她维持这段关系等同于自找麻烦,除了有病,他想不出第二种解释。
戴清嘉没想到他居然承认了:“我看你身心不要太健康,健康人就不要说自已有病了。”
攻击的人是她,不满的人也是她,俞景望似笑非笑:“你想要什么答案?”
“答案是我和你都很健康。”戴清嘉说,“非要说病,我们的通病就是自私。”
这一点没什么好隐藏的,即使俞景望从事的是医生职业,他却未曾将病人道谢时所赞美的无私和自身扯上关系。“我清楚地知道自已,所以从来没有妄图做一个好人。”他眼眸幽深,“这也是我们的通病吗?”